谈惊蛰并不知道自己的哪句话引起了檀鸣庭这种像是在害羞的反应,只知道檀鸣庭应该是不想被人发现的。
他若无其事地移开目光,在看着檀鸣庭吃过糖后默不作声地端起粥碗递过去。
檀鸣庭接过碗,低着头没有看他,只是在抿了一口微烫的粥后,稍微停顿了一下,然后又抿了一口,像在仔细尝味道。
谈惊蛰伸手用指节碰了碰碗的外壁,感受了一下温度,他觉得温度正好,但还是缓声问:“太烫了?”
他指节有一瞬间擦过檀鸣庭的手,檀鸣庭蜷了蜷微颤的手指,只以为自己是不适应别人的触碰。
“没有。”他以为自己的回复会和往常一样温和平静,却在开口后发现自己声音很低,带着一点微颤的哑。
像是欲盖弥彰,他立刻试图恢复自己平时的语调,又回了一遍,仿佛这样就能把刚才那句话盖过去不被谈惊蛰听到。
“没有,不烫。”
谈惊蛰仿佛什么都没发现,也没问他为什么要回两次,大概是他第一次声音太低,谈惊蛰没有听到,他松了口气。
谈惊蛰并没有欺负病人的喜好,对待身体不舒服的檀鸣庭也比平时更多了几分温柔耐心。檀鸣庭看起来不想让他听到,那他就当做没听到。
作为一个冷漠无情的反派,谈惊蛰并没有多少善心,也吝啬自己的温柔。他对自己狠,对别人更狠,病人对他而言向来只会让他觉得麻烦和累赘。
但檀鸣庭在他心里是不一样的,他依旧会觉得檀鸣庭麻烦和累赘,依旧会觉得困扰,但同时他又会觉得这些都没关系。
他清楚的知道自己对待檀鸣庭时没那么理性,却又理性的尊重自己没那么理性的选择,不会在感性的选择后依旧感性地产生懊恼后悔甚至生气迁怒的情绪。
他放下去试碗壁温度的手,见檀鸣庭不像是在说谎,又问:“是糖放多了?还是粥不好喝?”
檀鸣庭终于抬头看他。
“没有,很好喝,”檀鸣庭先认可了谈惊蛰的厨艺,才有些惊讶地问,“你真的放了糖?”
他在粥里尝到了一点甜味,并不多,在他可以接受的范围内,他以为是自己刚才吃的水果糖的甜味,但味道又不太一样。
他不确定谈惊蛰是不是在粥里加了糖,也就没有问。
谈惊蛰点头:“嗯,只有粥味道太淡,所以放了一点,是太甜了吗?”
“没有,刚好。”檀鸣庭听着谈惊蛰的语气,好像只是一个厨师不满意自己做的菜所以加了点糖调味,平淡的调子里完全没有关心吃菜的人的想法。
于是他不确定谈惊蛰是不是因为考虑到他的口味才这么做的。
谈惊蛰看出了檀鸣庭的犹豫纠结,因为知道剧情,他比檀鸣庭想象中更了解檀鸣庭一点。他知道檀鸣庭缺乏安全感,平时很敏锐,能察觉到别人的想法,但只要涉及到自身感情,檀鸣庭就没那么敏锐了。又好像在感情上是个悲观主义者,只有别人明确告诉他是在关心他,他才能真的确定别人是在关心他,不然就只会觉得是自己自作多情。但同时他又会觉得或许别人真的在关心他,而他当做不是对别人来说不好,是辜负了别人对他的关心。
他像是疑罪从无的同时又疑罪从有,他的感情看起来复杂又矛盾,却又不是从自己的内心需求出发,只站在别人的角度考虑感情。
别人嘴上关心他,他也不怀疑,别人说他就信,别人说在关心他,他就信别人真的在关心他,所以才会被嘴上关心行动几乎没有的谈嘉燃哄骗到。
谈惊蛰垂眸看着檀鸣庭安安静静地喝完一碗粥,递过去手帕的同时伸手接过碗,又用难得和缓的嗓音问:“还疼吗?”
檀鸣庭愣了愣,片刻后回道:“已经不疼了。”
其实还在疼,但他习惯了所有的疼都自己忍着,也不想再麻烦谈惊蛰继续大晚上照顾他。
他见谈惊蛰只盯着他不说话,又重复:“真的不疼了,谢谢你照顾了我这么久,已经很晚了,快点回去睡吧。”
谈惊蛰起身,打开了床头的灯,又去关上了卧室的大灯。
檀鸣庭在暖黄的并不算明亮的光线里看着谈惊蛰的动作,他以为谈惊蛰是打算走了,于是和谈惊蛰道晚安。
他感觉心里有轻微的失落,但不知道是因为什么,或许是因为谈惊蛰没有和他说晚安。
谈惊蛰没有说晚安是因为谈惊蛰并没有打算走,他重新回到床边,俯身凑近看着檀鸣庭的脸,问道:“真的不疼了?”
檀鸣庭下意识避开了他的视线:“真的不疼了。”
“也不需要我帮你揉一下?”
谈惊蛰语气很平静,但檀鸣庭依旧身体僵硬了一瞬,他放在被子里的手攥紧了被子。
“不,不用。”
谈惊蛰终于知道了为什么在剧情里,明明他和檀鸣庭做事的时候你情我愿,却依然总像是他在搞强制,檀鸣庭的性子需要慢慢哄,但他没那么多的耐心,又习惯了独断专横。
“那你需要一个抱抱吗?”他尽量耐心。
檀鸣庭仰头看着谈惊蛰,他知道谈惊蛰只是在关心他,并不是对他有什么想法,但他不习惯别人碰他,更何况是碰肚子。就算知道是隔着衣服他也不习惯。
但谈惊蛰照顾了他这么久,他一直拒绝说不定会伤到谈惊蛰,只是一个安慰的抱抱而已,也用不了几秒。
他其实是想要的,因为他从来没感受过那种安慰时的抱抱,但他不愿意承认自己会有这样的想法,克制的压了下去。
他听到谈惊蛰又问了一次,他很轻地点了下头,想说什么,却又没说出口。
下一秒,他被温柔地拥进了一个温暖的怀抱。他额头抵在谈惊蛰颈间,被温热的气息环抱,呼吸到的都是谈惊蛰身上的味道。
谈惊蛰的体温比他高,让他感觉灼热又干燥。他鼻尖能嗅到谈惊蛰身上已经快要消散的,浅淡的木质香水味。
像寒风一样凛冽冰冷的前调味道仿佛被谈惊蛰灼热的体温渐渐驱散,只剩下中后调带着烟熏感沉稳又深邃的乌木味道。
他有些喜欢这个味道,下意识贴近了一点,想嗅到更多乌木沉香的味道。
几分钟后他恍然回神,才发现自己鼻尖贴在谈惊蛰胸前,他本来以为只有短暂几秒的抱抱也变成了持续几分钟的拥抱。
他稍微挣了一下,想结束这个过长的拥抱,却发现原本只是虚虚环抱着他的谈惊蛰不知道什么时候收紧了手臂,把他牢牢困在了怀里。
“惊蛰,可以了。”他伸手拍了拍谈惊蛰的后背,示意谈惊蛰可以放手了。
谈惊蛰没有动,只是低垂着眼睑,轻声问:“你喜欢这个味道?”
他声音很低,又格外的缓,檀鸣庭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距离过近,才会让谈惊蛰的声音听起来温柔又蛊惑人心。
“不,没有。”檀鸣庭不想承认,“你先放开我。”
谈惊蛰松开了一点。
檀鸣庭不知道为什么松了口气,正要向后离开谈惊蛰的怀抱,却又被谈惊蛰抱紧,随后谈惊蛰不紧不慢地拢好他身后的被子,将手探进了被子里,贴在了他上腹部。
隔着单薄的睡衣,有些灼烫的手掌轻轻按揉着他疼痛的腹部。谈惊蛰并没有任何不该有的动作,没有乱摸乱碰,却依旧让檀鸣庭下意识挣扎躲避。
“不,不行,别这样,谈惊蛰!”他伸手去阻止谈惊蛰的手,却没有任何作用,他的挣扎和抗拒在谈惊蛰的掌控下显得苍白又无力。
“放松一点,你喜欢我身上的味道吗?你可以多闻一下,它在我身上留了很久,现在快要消失了,你不想多闻一下吗?”
谈惊蛰低声哄他,转移着他的注意力。
“不。”
檀鸣庭的声音无措又可怜,他心跳很乱,脸上滚烫,被谈惊蛰不断轻揉的腹部有些异样的酥麻,渐渐遍及全身。
在这个漆黑又暴雨如注的夜晚,只有眼前人的怀抱炙热滚烫。他感觉到仿佛有些东西在悄然改变,但他无力挣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