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不知道为什么最后又放下了手,小孩顷刻转身化作一道灰光,瞬息跑出百米之外。
银铃清凌凌地响。
下一秒,他就被一条雪白皓腕揽着腰捞了回来。
祁无月一手拎着这麻烦孩子夹在腋下带了回去。
将人重新丢在树后草垛旁。
祁无月银眸中含着无限的温柔笑意,盈盈如水,“真是一眼不见就想跑路啊。”
诡异小孩愣是从这眼神中解读出了最精准的信息。
他想揍我屁股。
诡异小孩绷紧冰凉的小脸,小短腿倏得后退一步。
祁无月垂眸轻笑一声,直接上手。
诡异小孩只觉得屁股一凉,低头一看,裤子被扒了!
祁无月依旧垂眸看着,笑吟吟道:“愣着做什么?解啊。”
诡异小孩只觉得屁股上冷飕飕的凉气都抵不过那一腔直冲脑门的热气,白净的小脸蒸成了粉霞。
“你要不要脸,脱人裤子!”小孩气急败坏地提上裤子,看祁无月的眼神犹如什么变态。
祁无月无辜摊手:“小朋友,你这么磨蹭,一会别说脱你裤子,衣服全都给你扒了。”
“你个变态!”
“变态谁也不能够变态你,对不对?小、阴、鬼。”
祁无月笑眯眯的声音刚落下,诡异小孩周身灰色阴气缭绕,白净的小脸瞬间成为青白色,牙齿指甲暴涨数寸,飞扑抱上祁无月的小腿张口就要咬下。
祁无月抬脚将小阴鬼甩飞出去。
阴物柔软灵敏得像某种猫类,四肢着地,身体弓起,漆黑的圆瞳中闪烁着幽光,喉咙里不断地发出类似威胁般的“咕噜嗬嗬”声。
速度快得像是一道灰芒,猛然扑抓向祁无月。
祁无月腿部闪着微微莹光,行走如同游曳,地面仿佛成了水流,他踏出的每一步都能带起一串串细微的涟漪,徐徐波荡开来。
一连几次攻击都被他轻松随意地避开。
诡异小孩不再试图攻击,扭头就跑。
但下一秒,那道雪白的身形就以闲适至极的态度跟了上来。
他咬牙加速。
祁无月也提速。
甚至走得快了还故意放慢点速度等等他。
欺人太甚。
打又打不过,跑还跑不了。
他停下来,聚拢着方才被跑得有些散的阴气。
一抬头。
眼见天际已然微微翻出了一线鱼肚白芒,诡异小孩瞬间焦躁起来,不住地用长长的尖锐指甲挠裂地面石块,发出刺耳的咯吱声。
细蛇般的血液汩汩流出,从小孩的眼口耳鼻,双眼充血眦裂大到一个骇人听闻的地步。
鬼相暴露,皮肤青黑,獠牙外翻,直冲祁无月攻来,被他身上亮起的淡白屏障挡下。
祁无月从储物法器里翻了翻,翻出一个缠着银丝的玉石手镯,是个防御净化类的法器。
以他目前的三阶灵力,净化是别想,防御屏障倒还能催动出来点。
阴鬼小孩通身黑气浓郁成实质,一爪撕碎淡白屏障,又一爪径直袭向祁无月。
“梆”
清脆的木梆声带着若有若无的佛音,敲在诡异小孩的脑袋上。
刹那间,诡异小孩周身的黑气淡去一层。
只见祁无月手中正持着一件木鱼槌,一下接着一下地往小阴鬼头上敲。
“梆、梆、梆……”
法器散发着淡金佛光,波动间悠悠响起明净梵音。
佛光圣洁,每敲一下,诡异小孩就变得正常一分。
黑气消散,血液无踪,指甲和獠牙褪去。
直到重新恢复成原来苍白冰凉小脸的模样,祁无月才重新将木鱼槌丢回芥子戒。
这佛教法器还是当初绿袍老头从获嘉居士那下注赢来的。
开过光,有佛力笼罩,正好克制阴祟。
诡异小孩抱着膝盖缩成一团,闷闷道:“你要收了我吗?”
祁无月好笑道:“收你作什么?”
诡异小孩慢慢道:“炼制法器。”
祁无月挑眉:“哟,还知道炼制法器呢。”
良久,诡异小孩静静道:“我见过。”
祁无月收了笑意,“邳阳府?”
将魂魄炼入法器,可以增强法器的威力,但只有修士能做到,凡尘境中邳阳府正是修士的修炼容纳之所。
诡异小孩没说话,无声默认。
祁无月揉了揉他的脑袋,笑着安慰道:“人家炼制法器用的都是厉鬼,你身上就没有半分厉气,连鬼气都少的可怜。放心吧,没人会傻的可怜用你炼制法器的。”
诡异小孩愣了下,慢慢道:“那你,要用我做什么?”
祁无月想了想,笑眯眯道:“绑架你,勒索啊。”
“我没钱的。”诡异小孩扭过头去,不理祁无月。
这人满口钱钱钱的,之前就口口声声说要向那帮小孩的父母收保护费,结果连只鸡都不要,抱着他跑得比谁都快。
“那是我看不上他们那点东西,你不一样,阴鬼的家底总要比普通人厚。”祁无月似乎看穿了他心中所想,幽幽道。
“他们不是送子娘娘抓的。”诡异小孩突然没头没尾地来了一句。
“谁?”
“那些……小孩。”
天光大亮,一夜就这么过去了。
等箫临依着小金的主仆感应找到祁无月时。
他正撑着华贵的青玉伞和一个五岁左右的小孩并排靠在墙根蹲着。
青玉伞下,一大一小各缩成一个小团。
祁无月咔嚓咔嚓磕着瓜子:“那叫目眦欲裂,七窍流血,还有死不瞑目。我最见不得你这种文化水平的小孩整日里在街上瞎逛,学堂在哪我送你上学。”
诡异小孩罕见的沉默:“……”
果然不管在哪里,上学都是小孩子的天克。
诡异小孩不解道:“你不怕吗?”
祁无月:“怕,怕死了。”
诡异小孩:“你骗我。”
祁无月面不改色:“没,我骗鬼呢。”
诡异小孩:“……”
从伞檐下看到一截学院蓝白法袍。
祁无月将伞往上抬了抬,如愿看到了寻来的箫临,将二人的对话尽数听了,眼中正含着笑意。
祁无月起身,将青玉伞丢给小孩,“自己撑着。”
阴鬼不能见日光,诡异小孩撑着比自己体型还大几倍青玉伞跟在两个人身后。
祁无月和箫临并肩行走,“邳阳府的弟子呢,有没有什么问题?”
箫临道:“他想要放了禁灵瓶中的邪祟,被我抓了,暂时绑在之前的宅邸中。”
祁无月挑眉:“放邪祟,难不成这邪祟是邳阳府所指派?”
箫临缓缓道:“十有八九了。”
他回头看了一眼那跟在他们身后的小孩,目光询问。
祁无月:“他啊,这小孩是个阴鬼,不过他既然混在那群孩子里,应当是知道些什么。”
他修为被压得太低,当时天也黑,阴气重,怪不得他一直没看出来。
直到天色/欲破晓,小阴鬼身上异样的气息才被他发觉。
“我不是阴鬼,是阴灵。”诡异小孩在身后举着硕大的青玉伞,攥了攥手,没忍住,默默纠正道。
“哎呀,就差一个字嘛,也没有很多。”祁无月浑然不在意。
“那男人和女人还就差一个字呢,你是男人还是女人?”诡异小孩大声质问。
噗。
这刀,插得太准。
若是小蝴蝶在,都能笑差过去,难得见她爹吃瘪。
祁无月:“……”
祁无月:“好的,小阴灵。”
然后就闭口不言。
看着祁无月一脸憋屈的模样,箫临抬手抚了抚他的发丝。
两人一阴灵返回府邸。
蓝衣弟子被灵力锁绑困在院中,在二人的逼问下,他才承认。
蓝衣弟子紧张地吞了口唾沫,“不是我,不是我要故意放走邪祟,这都是府主指使我干的。”
箫临:“指使你什么?”
蓝衣弟子在他的目光下抖了抖,这人在将他绑在院中之前就给了他丹药,所以这时候他肩头上的伤几乎没有了任何痕迹。
知道箫临比起他身旁的女修士才是真的面温心狠,此时对着箫临温和的笑意吓得手脚冰凉。
“府邸的邪祟是府主特意安排在此的,就连那些孩子都是我们这些弟子故意绑来的,为的就是让你们以为自己成功除掉了邪祟,完成了任务,回到你们该回的地方,不再插手此地的事情。”蓝衣弟子闭上眼,一口气道。
“也就是说禁灵瓶中的青裙女根本不是真正为祸凡尘境的邪祟。”祁无月嗤笑了一声道。
虽然早就有所察觉邳阳府的异常,应当十有八九不是表面显现那么光明磊落,但亲口听到邳阳府的人承认窝私,还是有些令人发笑。
蓝衣弟子顿时眼中有泪光闪过,哽咽道:“不是,二位仙者,你们抓到瓶子里的是小人的妻子,她是善娘,真的不是邪祟啊不是邪祟!”
蓝衣弟子说着,竟然丝毫不顾脸面嚎啕大哭了起来。
祁无月和箫临都具是一惊。
“什么?”“你的妻子!”
“可她身上这股阴邪之气是真实存在的,作不得假,普通人身上又怎会有此气息?”箫临反应过来,质问道。
蓝衣弟子眼神茫然,继而愤恨道:“我也不知是何原因,善娘被他们抢走投到一个大铁炉中,之后再出来就是这副不人不鬼的模样了。”
“二位仙者你们灵力高深见多识广,求求你们帮我救救善娘吧,求求你们救善娘!
只要能救善娘,小人给你们磕头,给你做牛做马都可以!
善娘她秉性纯良,从无害人之心,如今却要受到邳阳府主的钳制,不得不做那些有违天良的事情。”蓝衣弟子跪在地上痛声哭求道。
箫临将他扶起道:“你先起来,事情的真相我们会调查清楚,若你所说属实,青裙女也没有造下杀孽,我可以——”送她入轮回。
箫临顿了顿,道:“帮你。”
青裙女已然不是生人,若带着厉气存于此地,迟早会恶化成为厉鬼被禁令雷咒诛灭,魂飞魄散,而轮回是最好的结果。
蓝衣弟子不解其意,大喜过望。
祁无月思索道:“小阴灵也说过,有人用魂魄炼制法器。不过这种术法只有鬼修才知道,难道邳阳府主还和鬼修有牵扯?”
“鬼修可是那种持魂幡作为法器的修士?”蓝衣弟子出声道。
祁无月眯着眸子,“不错,你见过?”
蓝衣弟子紧张道:“我、我曾经偶然见到有一个灰袍修士,出入府主的书房,他手里拿的就是血黑色的魂幡。”
祁无月掀开眼皮,“嗯?”
银眸中染上几分不可思议,随后嗤笑一声。
箫临表情不变,接过话来:“看来当日你所见便是鬼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