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市。
这所谓的“夜市”原来竟是学院一长期废弃不用的街道形成的。
街道皆由青石板铺就，平整干净而明朗，长一千六百余丈，宽三丈有余。
顶部由各种兽皮覆盖，日不能晒雨不能淋，所以纵然天气变化或是风吹雨打，这夜间的夜市从未有一日断绝过。
宽阔的街道两边摆满了一个紧挨一个的小摊子，摊子用或大或小的兽皮铺着，有的小些只有两平米，有的大些也最多不超过二十平米左右。
或许是白色更容易衬托自己所卖的物品，一眼看去，大部分摊主采用的都是颜色偏白的兽皮，因为时间久远缘故，兽皮发旧，已然脏渍泛黄。
因为是夜间，即使每个摊子旁边都挂着一盏盏照明的灯笼，光线依旧有些昏暗，远不如白天明朗。
祁无月有些不解：“白日里视物明朗，为什么不在白天出摊，反而要选在夜间？”
夜市街口处摆摊的是个大胡子学长，能来到学院上学的学生必然年级不会太大，可那位学长却有着远超常人的浓密胡子，垂下来足足有一尺长。
大胡子学长听到这话爆发出一阵爽朗的笑声，捋一捋他心爱的长胡子道：“可能是我们白日里都太忙了，也就只在夜间才空闲些。我们也只是萤虫争辉罢了，争得一点便多一点。”
能在这里摆摊的每一个都不是出身世家的子弟，而是那些普通凡人中万里挑一才有一个两个身负灵脉的人，他们来自四海相距千里的各处，是那些“上等人”口中的庶民。
可庶民也有属于自己的生存之道，他们没有优渥的家世，便得不到来自家族背后的助力，在学院日常修炼所需的资质都需要自己去赚取。
他们白日里除了听课就是去狩猎场通过猎杀妖兽获取积分，而那些妖兽遗留下来的躯体之中含有各种各样的修炼材料。
爪牙角鳞皮骨是坚韧的炼器材料，肉可为灵食，血筋丹核则是炼丹的材料。
他们当然不可能将这些东西直接卖给学院，被学院赚走一部分利润，只有那些不缺钱的世家子弟才会不计较这么多，直接卖给学院来的省事。
听说这一届新生里有一个更豪横的主儿，只要妖兽死亡的那部分积分，连妖兽的躯体也不捡，就那样不管不顾大刺啦啦地丢在原地。
有人每天跟在那人后边，光靠“拾荒”就赚了不少积分。
某个因为嫌弃妖兽的血会弄脏了自己的储物戒，每次杀完妖兽从未捡过的豪横人士正在庭院中练剑，突然打了个喷嚏。
顾北过满头雾水，收了长剑，难道最近天气转凉了吗？
因为不同妖兽部位的价格不同，所以被分割取下放在这夜市中卖。
在不同狩猎区里采集到的灵植药材，还有那些外出学院做任务的学长学姐每次从外面带回来的东西，都是在夜市进行售卖。
大胡子这话说的切题又好玩。
箫临闻言点头一笑：“学长所言有理。”
祁无月拉着箫临的手凑上前去：“那你卖的是什么？”
因为光线昏暗，怕二人走丢，箫临是牵着祁无月的手进入夜市的。
箫临的手温热，祁无月的手微凉，他修长的手指将祁无月有些秀气莹白的手完全包裹在内。
大胡子学长再次豪放一笑，扬手一挥，热情地招揽他们来看。
祁无月看去，大胡子学长的兽皮摊子上摆着泛着白光的兽骨，是兽骨中的灵骨，乃是炼器材料的一种。
还有数对獠火猪的长牙，一只三眼虎的首眼，一个小布袋中装满了已经晒干的地精，一整盒足足有二斤的火砂，还有一些或新鲜带着泥土或晒好的药材。
箫临问了问价格，比积分商城中的药材要便宜一些，他之前都是在学院的积分商城购买药材，所炼的丹药也都是卖给商城。
诚如门三扣所说，学院要从中获取至少两成的利益。
看来如果有时间可以来夜市购买炼丹所需的药材。
三眼虎的首眼和火砂可以入药，地精则是炼丹中不可缺少一味辅助药材。
箫临将大胡子学长小摊上所有能用到炼丹药材买下，差不多将他摊子上的东西乃了个七七八八。
大胡子学长大笑一阵道：“看来我今天是可以早点收摊回去睡个好觉了。”
祁无月指着那些兽骨道：“那些不卖了？”
大胡子学长摆手道：“不卖了不卖了，今天的收获在下很满意。人贵在知足，知足方长乐。”他一边大笑，一边利落地收拾着余下的那些炼器材料。
夜市的街道虽然宽广，但两边都摆满了地摊，唯有中间空出一条不足两米宽的小路，夜市人来人往十分扰攘，加之只有地摊的摊主在自家地面上挂的那三两个灯笼。
在摊前那段路还好，光线虽然昏黄，却是有的，有的路段直接成摸瞎黑了。
箫临掌心托起一团金红色火焰，火焰舞动跳跃，将两人周身一方空间照的明亮异常。
祁无月从储物空间里翻出一个夜明珠，道：太费灵力，用这个。”
夜明珠白日里可自动吸取储存光辉，在夜里尽情释放亮意，光华灼灼却柔和润泽，没有半分刺目。
大胡子学长将摊子上的东西用兽皮打包成一个大包裹，小山一般的包裹抗在肩头，丝毫不吃力。
储物灵器珍贵，这最原始的方法却粗暴的好用。
大胡子学长嘴唇动了动，还是没忍住道：“大妹子，我劝你别拿那闪闪发光的宝贝明珠，这些人眼睛都贼着呢。他们见你手中拿着那样宝贵的东西，知你富贵，定然不肯让价给你，甚至还要狮子大开口坐地起价，把你们当肥羊宰。”
“你看我这灯笼，糊了红纸贴了花，怪好看呢，你拿着照个明也好。”
祁无月没有动，他被那一声“大妹子”骇的不轻，久久回不过神来。
箫临从善如流地从大胡子学长手中接过那盏灯笼，提在手中，道了谢，便带着祁无月向夜市深处迈入。
临行前听到大胡子学长口中嘟囔着“不卖了也不能占着茅坑不拉屎，还是赶紧给别人腾地方吧”。
远远的还能听见大胡子学长扯着嗓子吼道：“小田，哥这个绝佳好位置让给你了！”
从人群中钻出个瘦猴儿一样的青年，响亮地回了一嗓子：“好嘞！谢谢孟哥！”
灯火如豆，摇摇愰愰，明明晃晃。
箫临右手提着一盏红纸灯笼，细竹篾为骨编成的框架，外面是一层红纸糊成的。
想来是人工做的，手法生疏却大概有个雏形，红纸糊的薄厚不匀，上面贴的纸花也剪得稀碎，倒是无端让人品出些“飞花滚雪”的意趣来。
内燃一节灯烛，风透着灯笼上方的圆形缺口涌入，将那一豆被就微弱的淡黄灯火吹的东倒西歪。
总而言之，是个有些丑模丑样的红纸灯笼。
他左手牵着祁无月的手在人群中穿梭。
一路慢慢走来，两边慢慢看去，祁无月看完左边看右边，忙得目不暇接。
有卖功法的，什么《劈山掌》《碎石斩》，一卷卷书册摘录的，而非玉简投落的影象。
有卖法器的，品阶不高，多是些中阶低阶的法器，高阶就算得上是难得一见。
不过样式种类倒是繁多，什么刀枪剑戟斧钺钩叉还算稀松平常，祁无月见甚至有什么拂尘、木鱼、骰子的。
这似乎是个学院吧？
这要是上了竞技台与人交手，突然大喝一声然后拿出一个木鱼来，对着对面的人敲敲他就不打你了？
还是说这是一个催眠迷惑类法器？
还有卖符纸的，淡黄色薄薄符纸上用朱砂画了让人看不懂的符文，血红色线条交织勾连，一个个繁琐深奥看得人头疼。
攻击符、防御符、地行符、唤水符、涤尘符、辟邪符、桃花符、招财符、一日黄粱符……一沓沓地堆着。
往后更离谱，什么“富婆包养符”、“行舟不翻船符”，越来越偏离修炼正道。
祁无月：什么乱七八糟的。
凡是看见有卖药材的摊子，药材合箫临心意的，一路走来皆购买下，炼丹师最重要的就是囤积药材，赚的多，花的更快。
祁无月动了动鼻子，什么味道，香香甜甜的。
还有卖糖炒栗子的！
只见前面一个角落里，树起一面迎风招展的旗帜，写着：蜂香板栗。
小蝴蝶：擦！学院里的学员真是深藏不露，竟然有人还带了祖传手艺。爸比爸比！
呼叫我亲爱的爹。
想吃想吃！
只见一口支起的大铁锅，下面是烧的燃烈的木柴，时不时噼啪作响，铁锅中盛满了黑色的炒栗石和棕色的板栗。
一个蒙着口鼻的魁梧青年不停地用铁铲翻动着黑色石头和板栗，那人露出舞动铁铲的手臂，肌肉壮硕鼓起，臂膀甚至普通成年人的大腿。
黑色的炒栗石被不停地翻炒，然后依次往里倒入糖浆，蜂蜜，一小撮盐……
不断翻炒的栗子呈深棕色，开出三瓣花来，每一粒都色泽金黄，油光锃亮，露出的果肉散发着浓郁的香甜气息。
祁无月瞬间就走不动道了，他揪揪箫临的衣袖，目光飘到那一粒粒看起来就皮脆易剥，香甜可口的栗子上。
一刻钟后，祁无月怀里多了一个油皮纸袋，里面是散发着热气的香糯板栗。
小剧场如下——
箫临：只能吃六粒。
祁无月：不能吃七粒吗？
箫临：那就七粒。
祁无月：不不不！我说的是八粒，八粒、九粒，其实就是十粒，没差多少对不对，不过听你的，吃十几粒好了。
箫临：……
箫临：栗子性味甘温，有养胃、健脾等功效，但一次不可进食过多，熟食过多，阻滞肠胃——
祁无月怒，塞给他一把栗子，打断箫老父亲的谆谆教诲，道：你给我剥，剥多少我就吃多少。这样就行了吧。
箫临道：也好。
作者有话要说：小蝴蝶：“呼~比脑袋还大的栗子！”
蝴蝶转圈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