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阿哥的意思是,今年父亲会回来过年?”文晏看向饭桌对面的文泉,眼里满是惊喜,“可当真?爹爹每年年关不都是驻守边疆吗,今年怎得空回京?”
文泉看着颇有些兴奋的文晏,无奈笑笑,“自然当真,我怎会骗你?准备准备,过会我们便要去城外接父亲了,等休沐了,到时一起回茫城,”
“等等,这么快!如今边疆战事不明,爹爹怎会被调回?难道圣上又听到什么流言蜚语了?”文晏脑子忽地转过弯来,莫不是像兄长和唐公子一般,父亲也被调离了边疆?
这可不是什么过年可以阖家团圆的大喜事,文晏脑中警铃大作,看着文泉蹙眉叹气的样子,她知道自己猜对了。
“皇宫之中定是混入了什么细作,阿哥,这,这样下去可不行啊,宫中定要仔细筛查一番,”文晏着急道。
“早有大臣上奏过,宫中也早已清查,阿妹别担心,”
“那便好,”
“走吧,见父亲去,”
“嗯!”
城外。
雪后初晴,虽凉风刺骨,但文晏身着披风,好了些许,她与文泉并肩站在城门口,可以看到不远处正是一长队,想必就是父亲了。
果不其然,不过半晌,队伍近身前,正是一年未见的父亲。
文胜峰骑于马背上,脸上的皱纹多了些,连鬓角的白发都比之前要显眼了一些。
“父亲!”二人齐齐挥手。
文胜峰自然也看见了二人,翻下马背,三人团聚。
“此次回来啊,爹爹可要待久一些呢,”文胜峰刮了刮文晏的鼻尖,“怎么样?可有想父亲,”
“自是想的,”文晏知道父亲此次待久背后的意思,心中不免有些担心,她捏着竹筷往文胜峰碗中放了块肉,“父亲此次白头发都多了些,晏晏给您多夹些菜,”
“好好好,不愧是我的乖女,”文胜峰笑得眯起了双眼,眼角的皱纹尽显,“这次回来啊,还有一要事,便是给我们晏晏寻个好夫婿,”
文晏一愣。
文泉倒是笑了笑,“父亲何不直说,如今远睿早已和晏晏熟识,”
“当真?那可真是太好了,远睿啊,是个不错的孩子,”文胜峰勾唇,“把你交给他,父亲也放心,”
“父亲也大了,体力不如从前了,囡囡也说,白头发都多了,”文胜峰从胸腔内发出低沉的笑声,“说句不好听的,若是哪日在边疆丢了性命,却还未曾见过晏晏嫁人,那可是一生之憾啊,”
“爹爹,”文晏尾音上翘,颇为不满文胜峰的话,“别说这些不吉利的,”
“好好好,吃菜吃菜,”
文晏看着喜笑颜开的父亲和兄长,忽地觉得,嫁给唐远睿好像也还行,唐远睿年轻力壮,性子又阳光,对自己也好,与兄长父亲又是同一阵营,倒也没什么不好。
在京城的这几月,他们也偶尔结伴出游,也早已熟络。
倒不如就嫁了吧,也算是圆父亲心中所愿,大不了她倒是给他寻些小妾,她走以后,也不算独留他一人。
......
很快临近新年,百官休沐,文晏也跟着父兄回了茫城。
“这日不错,就挑这日了吧,”文胜峰正在商讨喜事的吉日。
“嗯,”百疏华漫不经心地应着,没想到这小贱人完好无损地回来了,如今还混得这般大的官,竟还讨到这般好的婚事。
文思敏坐在桌边听着众人讨论,更是闷闷不乐。
文晏端坐在一旁,这文府她已许久未归,这几日回来她还是住在之前的小院里,那大院子她看着便晦气。
父亲也早已教训过大夫人,如今她又有官位在身,这后妈怕是也不能再整出什么幺蛾子了。
“晏晏觉着呢?”文泉的话将文晏的思绪拉了回来。
“晏晏不懂这些,父兄决定便好,”文晏点点头。
“那便这日了,”文胜峰一拍板,“赶在年关之前办好,我们囡囡呀,可就要成为大女孩了,”
“父亲,”文晏脸微红,尾音拖长,有些嗔怪的意味。
“这几日囡囡好好准备,”文胜峰摸了摸文晏的发顶,眼眶有些肿胀。
府内很快便开始筹备此事。
此事也不能算是突如其来,毕竟从去岁开始父亲的家信中就提及了此事,唐府自然而然上门提亲,一切顺理成章。
文晏躲在柱子后面,看堂中一袭红衣的少年郎,正与父兄侃侃而谈。
堂内摆了许多聘礼,看着架势挺大。
“她倒是好命!”文思敏站在不远处嘟囔道,指甲险些划破了柱子。
文晏轻轻勾唇,转身走了,按理婚前新郎新娘是不得见面的。
......
清嵘正站在殿前,耳边是剑刃不断破风的声音。
她往返尚需时间,但此时她还未汇报,已在殿前站了许久,“尤苏,殿下可还好?”
尤苏捂着自己的胳膊,“你看看这能好吗?自你上回来报,夜夜在此练剑,还让我陪练,殿下就是殿下,专挑不重要的地方划,嘶——”说着,他耸了耸肩,“我可是陪练陪得伤痕累累,劝你进去小心点,”
清嵘微微往里一看,男人身着黑袍,在略微空旷的院中舞剑,一招一式,招招带着狠劲,她摇了摇头,不然还是等会吧......
“你是如何看的文小姐,怎的几天不见,文小姐就要嫁给那唐公子了呢?”尤苏给了清嵘一个自求多福的眼神。
不知站了多久,天边日光渐起,四下暂歇。
“何事?”秦思淮反手握剑,背手面对着清嵘,他发丝已被汗水浸湿。
清嵘等得险些睡着了,秦思淮一句将她惊醒,她光是想想自己要汇报的消息,汗液已铺满脊背,“殿下,文姑娘婚期已定,将,将于半月后十五成婚,”
呼吸忽地屏住,清嵘根本不敢抬头去看男人的脸色,她咽了咽口水,不远处枝干上的尤苏也为其捏了把汗。
“尤苏,你呢?”
“圣上来信,说是准备好了,”
“那便定半月之后,”
“是,”
......
府上张灯结彩一片喜庆,而边疆正在蕴育一场腥风血雨。
“琅朝逆反,邶州沦陷,速速将信送出!”唐将军将草草写下的密信递到使者手中。
但还未有下文,军帐便已被人猛地揭开,血腥味铺面而来,耳边兵器相交的声音忽地被放大,“统统给我拿下!”
......
“清嵘,这个贴这,”文晏将手中的喜字递到清嵘手上,想让她贴到朱窗上。
对面的姑娘晃了神,大红的喜字轻飘飘地落在了地上。
“清嵘?”文晏蹲下捡起。
“对不起小姐,对不起......”清嵘回过神来,忙蹲下去捡那红纸。
“怎么了这是,魂不守舍的?”文晏拍拍红纸上落的灰,“可是没休息好?看你这眼下乌青,不若回房好好休息,我自己来吧,”
“这不行,没事的小姐,我来吧,您去里屋休息,”清嵘拿过红纸,便动起手来贴那喜字了。
“好好好,”文晏摇头轻笑。
清嵘看着文晏进屋的背影,颇为感慨,文晏性子温和,也不曾亏待过自己,在邶州时便救下自己,被安插在文晏身边本不是她本意,她不过是殿下的一枚棋子,作何也不能动摇殿下的想法。
她实在不敢想象半月后会是怎样的场景。
岚朝......要变天了。
文晏正在屋中作画,闲来无事,此次休沐时间稍长,她一时没了事,许久没作过画,勾勒得有些生疏了。
文晏在砚台中磨着墨块,忽地想起从前在无涯学府时,青淮做自己的伴读,也会给自己磨墨,穿越到此,第一次自己提笔作画,也是为了送给青淮。
她记得......那幅画好像唤作鸿鹄之志,谁能想到他竟是敌国细作呢,也不知他现在在何方,可是回了琅朝,还是继续潜伏在岚朝,亦或是他传播的那些流言蜚语导致父兄被撤下的?
文晏手握墨块在砚台中无规则画圈,陷入沉思,一时失神,未注意到砚台已到桌案边缘,摇摇欲坠。
“嘭——”的一声,砚台落地,墨汁滴溅到文晏的裙摆上,她惊呼一声,思绪被拉了回来。
“怎么了?小姐您没事吧,”
眼前是清嵘下蹲收拾的画面,文晏摸着起伏的胸口,不知为何,她有一种不详的预感。
......
十五,天边日光渐起,府上张灯结彩,弥漫红光。
“小姐今日起得这般早,清嵘给您好好梳妆打扮一番,”清嵘挽过文晏肩后的长发,用木梳一下下轻柔地顺着。
今日便是大婚之日,文晏早起惯了,更遑论今日,大红的嫁衣早已试过,合身得紧。
“小姐,您也太美了,”清嵘看着换上嫁衣的女子,不像往常那般素面朝天,女人身着红色嫁衣,口脂称得她皮肤更加白皙,一头乌发盘起束在脑后,插着一金冠,红珠在日光下闪着光亮,好看极了。
文晏拿起团扇,略微有些害羞地遮住自己,堪堪坐在了床榻边上。
清嵘一脸复杂地望向窗外。
府内敲锣打鼓,正热闹着,还等着新郎来迎娶新娘呢。
“大人!琅朝,琅朝军队已近茫城前!”侍从由门外直奔书房,文胜峰与文泉惊得站起。
“什么!茫城?”
“正是,上千人的军队,仿佛一夜之间集结,已向茫城来了,其兵分两路,一路正朝着京城去啊!”
“为何会如此突然,琅朝军队远在北方,之前没有半点消息吗?如今竟直逼城下?”文胜峰来回踱步,“此事刻不容缓,我带兵绕路去京城,文泉在此守着茫城,能拖延一时是一时!”
两人本还沉浸在文晏成亲的喜悦中,“为何会是今日?通知唐少将,这婚事恐怕得推迟了,将城中百姓全部聚集到一起,先带百姓撤离!”
文晏未等来唐远睿,兄长却先一步到了,“晏晏,来不及多解释了,琅朝已经兵临城下,清嵘,你带着小姐,跟着城中百姓先逃,哥哥......先和你夫君一同,将那贼人赶走,再来参加阿妹的婚事,可好?”
文晏尚还没有反应过来,已被人拉出去,她提着裙摆被人牵着跑,什么东西都来不及收拾,就连嫁衣都没来得及换下。
跨出府外,到处都是往一处跑的百姓。
不知跑了多久,文晏好像听见了兵器相交的声音,一声巨响,好像有什么东西将城门撞开了。
她缓缓回头,好多穿着盔甲的人,在往这跑,他们手上持着兵器,凶神恶煞,许多来不及跑的百姓被他们一刀刺穿,鲜血漫天。
文晏只得一时腿软,再次迈开步子朝前跑时,被及地的裙摆绊倒在地。
她头上的玉冠早已掉落,发髻散落开来,将将披在肩头。
她想撑着地面站起,她得跑,她还得嫁给唐远睿,还得当上女官重获新生。
蓦地,她眼前却忽地横出一衣摆。
文晏本以为是匆匆赶来的唐远睿,正当她抬头时,却见到熟悉的面具。
腰间横着结实的手臂,她白皙的手腕被攥红,耳边男人克制低声道——
“小姐,别嫁他,”
作者有话要说:晚了点抱歉,差点给忘了,要结局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