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晏摇摇晃晃站起，嘴里喃喃，“今日这么好的气氛，你，”她俯首指向秦思淮，“破坏气氛的罪魁祸首，”
“我都没嫌弃你长得不好看，你还骗我，”文晏摇摇晃晃地推开门走出去，自言自语道，留下秦思淮在身后发懵。
他......长得不好看？
秦思淮无奈摇头，小郡主倒是会说笑。
他起身，一路护着摇摇欲坠的文晏回房。
“小心，”他虚握着文晏的手臂。
文晏加快脚步，想要甩掉他，踏进房门，她转身想要一把关上房门。
扣在门上的大掌却阻止了她的动作。
“其实，我也心悦你，晏晏，”秦思淮握着门板的五指收拢，“我今日说的话，你明日会记得吗，”
文晏头倚靠在门板上，睡眼惺忪。
“从前是我的错，”秦思淮盯着她半眯的眼睛，“我其实是......”
他还未说完，面前的女人已经昏睡过去，她顺着门板直直倒下，秦思淮赶忙接住她滑落的身子，未说出的话哽在喉中。
黑暗中，一声轻叹。
秦思淮将文晏轻放在床榻上，为她掖紧被褥，看着她一脸熟睡的样子，无奈地弹了弹她的脑门。
文晏刚饮过酒的唇瓣红润，泛着水光。
秦思淮拇指在她唇瓣上轻轻摩挲，终还是离去，以后再告诉她也不迟。
......
春节氛围热闹，文晏是被府外的爆竹声响给吵醒的，她捂着自己欲裂的脑袋，昨夜才饮了一碗酒，后劲竟这般大，文晏暗道以后一定不喝酒了，竟连昨夜发生了什么都忘记了。
“阿晏姐姐，”一雪球打上文晏的朱窗，印出水渍，又直直滑下，欢笑声传来，朱窗被孩子们从外侧揭开，“起床了，阿晏姐姐，”
一个个小脑袋冒出在朱窗下，看得文晏发笑。
“你们这些孩子，别吵到文县令睡觉了，”柳娘拿着擀面杖从后厨跑来，拧着自家孩子的耳朵，“柳元，又是你小子给他们打开府衙门的是吧，”
“无事，”文晏忙制止道，声音竟嘶哑着，“我早醒了，”她轻咳两声，又暗自怪罪起那烈酒来。
“文县令，那快来吃饭吧，我热了昨日的菜，”柳娘忙俯身，冲着窗内的她说道。
“好，”文晏揉揉太阳穴，便出去了。
正月，是县内最热闹的时候，大家走街串巷，互相拜访，留客吃饭，但文晏给自己安排了别的任务。
地方官除却考核后的一次升官，余下便只能等待，唯有六部考试，她可以一试。
若是在此考试中名列前茅，便可进入六部，留在京城了，这样距离自己的目标也更近一步。
除却此事，文晏觉得柑县还有待改善的地方，光吃上饭是不够的，还要能吃饱饭。
大家都很善解人意，去岁，百姓们知米粮不够，每日以稀粥饱腹，唯有昨日的团圆饭吃的是米饭。
文晏还得想些别的办法，让柑县富裕起来。
古以耕田为重，或许她可以想些适合此地的作物。
此地偏南，城外已种满小麦，唯有后山荒废，平日只作砍树烧柴之用。
柑县三面环山，这么一看，可利用的资源就变少了。
除非将山也利用起来。
文晏披上大氅，走至后山，后山土壤偏黑褐色，深厚，土质疏松。所生长的树多为松树和杉类，系统的书上写着这样的土壤为酸性土壤，倒是极适合种果树。
文晏拿起竹筒，挖了一桶土壤，打算拿回去问问村中百姓，或许他们更懂一些。
“柳伯，本官觉得后山的土壤极适合种植果树，你觉得呢，”文晏叫来了柳管事。
柳管事闻言颇为震惊地望着文晏。
“怎么了？”文晏不知所以。
“文县令，你看得可太准了，”柳管事一拍掌，“这柑县最初种的便是柑橘，曾经这后山几乎都是柑橘树，十年前，一场天灾，将后山劈开，土地摇晃，狂风大作，将果树都刮倒了，本是丰收的日子，后来柑县便再也没有起色了，一蹶不振，”
“那可太好了，” 文晏喜上眉梢，“准备好种子，我们今年早春就开始种，”
很快，文县令打算带领大家一同种植橘子的消息传播开来。
众人毫无异议，且支持者众多。
“早年间便说应该重拾旧业，”
“可天灾过后，我们已许久未种过了，再说，就算有幼苗，橘树结果也至少需要三至五年，如今我们甚至连幼苗都没有，还不知要多久，若是再来一场天灾，我们如何受得起，”
“也是啊，当年一场天灾，将我们栽培的橘子树都给毁了，”
“不过趁着早春无事时，大家整顿整顿，上山种橘子，总得先试一番吧，”文晏挨家挨户说道。
柑县没有银两买小幼苗，但寻种子并不难。
文晏有着系统的理论知识，外加上百姓们本就有的经验，很快，培养的种子就长出了嫩芽。
专门在城西照顾种子的孟大汉跳起，广而告知。
他们已等了许久，文晏总算是安心了一些。
于后山选址后，文晏带着众人将发芽的种子种在后山。
“大家都做好标记，”文晏站在小山丘上，对着底下众人说道，“记好自己橘树所在，”
如今二季的水稻已经种下，良好的循环，周而复始，柑县的百姓应当不会再饿肚子了。这橘树若是成功，那便是锦上添花，若是失败，也无伤大雅。
文晏总算是安心了。
这几日都在温习功课，文晏揉了揉双眼。
窗外有人走过，柳娘透过朱窗，却见文晏还在灯下看书，“文县令，怎的还在看书，夜深了，快休息吧，”
文晏摆摆手，“柳娘，你快去睡吧，我这就挑了烛芯，”
屋内渐暗，柳娘才安心离去。
文晏躺在床榻上，双眼渐渐适应黑暗，她盯着顶上的房梁思酌。
六部考试就在八月，虽还有大半年的时间准备，但她尚需再努力一些，再多努力一些。
好在给孩子们放了假，文晏也得空，便整日坐于桌案旁，书阁里有用的书都被她搬空了，全摞在桌案上，颇有种高考的感觉。
“文县令，午膳我给你放在这了，记得吃，”柳娘推门而进，将一碟清粥和小菜放在了桌案上。
“放那吧柳娘，”文晏视野里混进一双纤手，吩咐柳娘将粥放在茶几上。
“就在这，若是我放在那，你定是又会忘了吃，”柳娘嗔怪道。
文晏微怔，无奈一笑，“好，”她拖长尾音，“我这就吃，可放心了？”
“这还差不多，”柳娘勾唇笑道，“对了，这是从边疆来寄给你的信，”她将一泛黄的信封递到文晏手中。
“说是辗转许久才到了，”柳娘撇了一眼，“那我便先出去了，”
文晏这才真正停下笔来，不需想，她便知是父兄来信，想来他还不知自己来了柑县，许是送到了国子监，又送到这来的，信封都皱了。
文晏拆开信封，果不其然，开头便是祝文晏新年欢愉，信封里夹了两张银票，父亲说是压岁钱，文晏噗嗤一笑，按着开头继续读了下去。
“爱女亲启，不知新年可放了爆竹，可打了雪仗，父亲这已是大雪纷飞迷人眼，”
原来边疆已下了大雪，故连那不明势力都歇停了，军中也得空摆了宴席，喝了热酒，甚至烤了整只羊呢。
文晏揭下一张信纸。
“边疆势力已基本肃清，父亲明年冬便回，囡囡可期待？”字里行间，文晏可见父亲写信时的怪诞表情。
再往下看便是兄长文泉的信了。
“睿兄已与我说，你二人相见了，竟是在书阁，阿妹对其感觉如何？远睿对阿妹可甚是不错，阿妹莫要错过，”
文晏摸摸鼻尖，都统府公子唐远睿确实是还不错，不过她迟早是要走的，万不能误了人家的姻缘。
“对了，两张银票有一张是阿哥给你的，”末了，信又写上一句。
文晏笑着摇头，眼眶里已是有些湿润。
比起直白热烈的情感表达，信里朴实无华的日常更直击人心。
文晏将信封折起，好好收起，放置在床头，清粥已凉，她轻轻抿了两口，不舍得浪费，还是吃完了。
如今早春将至，趁着边疆歇停，不如她去边疆看看父兄，给他们一个惊喜。
柑县离边疆很近，约莫一两日的路程，文晏思酌许久，还是作罢，如今边疆虽安宁一些，可她手无缚鸡之力，若是前去的路上，一不小心被有心之人抓了去，岂不是拖了父兄的后腿？
文晏无奈摇头。
“文县令！城外来了许多军人，说是已经把咱们包围起来了，”柳管事急急忙忙从府衙门口跑来。
“什么？”文晏猛地站起。
“县令别急，是我们岚朝的军队，他们说城内混进了细作，故将城池包围起来了，”柳伯安抚她。
“我们的军队？可是文将军？”文晏忽地两眼放光，莫不是心电感应，父兄这就来了。
等等，细作？县内何来细作，莫不是青淮还潜在柑县内。
文晏顾不上想太多，就被柳伯的声音拉了回去，“您快去城门口看看吧，”
“好，”文晏大步迈出去。
果不其然，城门口围了一堆人，确实身着盔甲，有骑马的，有拿箭的，约莫七八个，看着凶神恶煞的，文晏向为首的人望去，那人嘴边生长着旺盛的毛发，长相粗犷。
她有些遗憾，原来不是父兄。
“将军，这就是我们的县令了，”柳伯喊道。
“你就是柑县县令？怎么还是个女子，罢了，”那为首的人无所谓地摆手，“想来你们都听过我的名号吧，我是驻守边疆的文胜峰将军，快些打开城门，你们县内混入了细作，我们要将他寻出来，”
文晏身躯一震，不可置信地盯着眼前的人，他竟报着自己父亲的名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