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因斯雷布去过很多地方,走过很多路,见过形形色色的人。时光没有改变他的外表,反而为他的内心覆盖上爬行动物般冰冷厚重的角质鳞。无止境的生命是一场淬火的修行,置身其中的他被迫冶炼去除杂质,成为一把纯粹而锐不可当的宝剑——一把被许许多多的忠诚、怨恨和爱的合力驱动和挥舞、终有一日将斩向残酷无常命运的宝剑。
“没有吗?也罢。”偶然驻足在铁匠铺前,他已经记不清这是第几次看到人们对他报出的武器素材一脸茫然了。
憨厚爽朗的铁匠表达了歉意与无奈,他看到不远处沿着临街花店的街道走来一个金发姑娘,她身着蒙德常见的长裙,步伐轻快转瞬来到他的身边。牵着的黄黑毛猎犬看到他后全身毛发炸起,它古怪地垂着头,同时四肢战栗,仿佛不敢直视他。
戴因转身离开,听到身后那个青春美丽的盲女孩轻声细语地问价,口音并不像当地人。
“我想问下这些的价格。”
随手,身后传来巨响。叮叮当当的利器坠落声不绝于耳。动静之夸张令他忍不住回头。
盲姑娘以举起节日花束的姿势,把背包里丰厚的战利品一股脑全倒出来。柔弱的面孔和身躯与面前倾泻而下的武器原胚形成鲜明对比,或者说,构成堪称诡异的暴力美学画面。
场面冲击力之大,戴因斯雷布因愕然而张开嘴巴,停下脚步。
直到桌上的武器原胚堆成小山,她才重新背回背包,平静的口吻像在讨论水果蔬菜,并在听到铁匠一面擦汗、一面解释这些过于贵重而不方便批发价贱卖时露出忧伤的表情。
“去外面走走吧。”
像是自言自语,又像与那只导盲犬讨论,她细声细气地说道,与他擦肩而过。
戴因如梦初醒,不知为何抬脚跟在落后她几步的位置。他告诉自己出城门最近的只有这条路,但心里明白自己本打算去酒馆小酌两杯的。这一刻聊胜于无的消遣被抛在脑后,好奇心和隐忧驱使他跟上。
她究竟是什么人?
她接下来要继续去清剿魔物吗?在视力全然不见的情况下?
虽然不知道她有什么秘密武器,这种行动实在太过冒险,太危险了。他紧蹙眉头,眼见守卫城门的年轻士兵带着讨好意味地搭话却纹丝不动,心中略略有些不满。
这就是风神领地引以为傲的骑士风度吗?
他放慢脚步,保持着不远不近而能随时出手救助的距离。
前方的少女在走下桥梁时,忽而脚下一绊,一个趔趄马上要跌倒在地。戴因眼疾手快地快步上前,伸手扶住她。
“请小心。”
“啊。”少女看上去像受惊的兔子,“谢谢您……”
近距离面对这张美丽无暇的面孔时,严实遮住双眼的眼罩宛如缺月般格外扎眼。戴因一时有些失语,他小心地松开手,“森林里山路崎岖,还是不要放松警惕。”
“嗯……不知道为什么,今天我的朋友似乎不像平时一样提醒我。”少女有些难为情地绞紧双手,看上去不知所措,“总之谢谢您的好意。我叫埃列什基伽尔,请问可以告诉我您的名字吗?”
戴因怔住,他不打算与萍水相逢的陌生人有过多交涉,但……他注视着盲女孩流露小心翼翼、害怕被拒绝的神色,不知为何心软了。
“戴因斯雷布。”
“听上去像一把剑的名字。”女孩说。
戴因的瞳孔因惊讶微微放大,女孩蹲下并伸手摸索牵引绳,而一直躲在她脚边的小狗叼起绳子,努力扬起头递到她手边,他一时因为这令人难过的场面而沉默。与此同时,一种奇异的感觉从身体深处升起,因诅咒而饱受折磨的精神不知为何,仿佛获得了某种平静。
而伴随着女孩转身离开,仿佛跗骨之蛆的疼痛再度复苏。
“等等。”
他情不自禁地叫住对方,对方歪头看他时,令他有些支吾:“打算在湖边走走吗?是否介意我陪同您呢?”
面对少女惊喜的笑容,他不禁莞尔。
“请放心,我很擅长护卫工作的。”
“原来戴因先生也被诅咒困扰着吗?不,只是接近您的时候感受到力量的异常流动,所以这样推测。”
湖水般碧蓝的天空下,树叶沙沙低语。少女浅色的裙摆像水彩画的一部分。她抱着膝盖,戴因坐在她的身旁。
很奇怪,伤痛也慢慢平复下来。
“嗯,我身上有着某种与生俱来的诅咒……不过没有戴因先生那么严重啦。”她语焉不详地含糊遮掩。
“原来如此。”戴因不打算深究,每个人都有秘密,秘密的背后也往往是锋利的毒牙和伤疤。
“戴因先生也是一名旅行者吗?请问,您知道哪里可以深入地下吗?”
……
傍晚,戴因送她回家才调转方向前往酒馆。
暗处似乎有谁的监视,他敏锐地回头,却没看到任何人。
而迈开脚步的同时,痛楚犹如冬眠复苏的毒蛇再度活跃,令他脚步一晃,猛然揪住自己胸口的衣料。
片刻喘息后的复发,令人更加难以忍受。
这名谜一样的少女是怎么样做到的?她具有某种令万物宁静而归于沉寂的力量,连刻入灵魂与骨髓的诅咒都为此屈服。
于黑暗中结出的果实一般,甜美而静谧。
戴因果断给自己泼一盆冷水,现在不是多愁善感的时候。而自己的旅途与使命,还远不能停下脚步。
床边,埃列什基伽尔注视着他离去的背影。而桌上的一本书,不经意间碰落时恰好翻开。
“……上帝,让他逃出那邪恶的手掌,让他安睡在你给人类漫长的梦中”
“因为死亡是唯一的宁静归处”
一周后,埃列什基伽尔回到璃月。临走前,她向酒吧的查尔斯先生请教如何调酒。
“不可以,我们不会向未成年人出售酒精饮料……你是说为别人调制的吗?”查尔斯先生脸上露出笑容,“那当然没问题,要不要从‘午后之死’学起呢?”
“您知道太多了,查尔斯先生!”
“呵呵呵,别那么害羞嘛。”酒保先生乐呵呵地取出原料,熟练地调制好一小杯推到她面前,“你可以尝下味道,记得像葡萄酒一样仅仅润润嘴巴,千万别咽下。”
埃列什基伽尔依言照做,苦涩与滚烫的味道在口腔爆裂开来,刺激到她快要流下眼泪。
嘴巴好痛,简直要麻了。而几不可察的纯真几乎完全被遮盖。
她下意识吞咽,然后胃部就像吞下一团火一样熊熊燃烧,难受得像被对准腹部猛揍一拳。
在不知从何而起的悲伤和酒精的肆意攻击下,埃列什基伽尔丢脸无比地哭了。
回到璃月港后的的工作乏善可陈。
无论是蒙德图书馆还是璃月的古籍管理处,都很难找到戴因斯雷布提到的几个地点的线索。唯一详细记载历史的层岩巨渊,如今也早已被七星下令封锁,连浅层地表的开采权都无法获得。
看来只能把目光放到更遥远的地方,比如,稻妻的一些安魂祭典和遗址。
“嘿!”
往生堂堂主在背后突然出现,她拍拍埃列什基伽尔的肩膀,“怎么干坐着呀,你可别像钟离先生一样,年纪轻轻每天像遛弯老爷爷似的没活力。最近有迎来送往的仪式,你也跟着一起嘛!”
“葬仪吗?好吧……”
“不不不,现在青天白日的,当然是要做些和活人打交道的工作啦!至于往生堂独家包办、只此一家的特殊服务,往往要等到半夜三更、阴气最盛的时候。”
她不由分说地拉起埃列什基伽尔:“我们现在就上街拓展业务!”
埃列什基伽尔在亲眼目睹胡桃接连被冒险家协会和码头工人拒绝后,忍不住伸手拉拉她的衣角。
“那个,胡堂主。也许我们可以从需求端入手……在璃月港中,您觉得什么地方最有可能有稳定客源?”
胡桃捏着下巴,眼珠咕噜噜一转:“除了冒险家协会,还有哪里有送上门的生意呢?”她突然眼前一亮,“我想起来了!”
两人的目光不约而同投向了高阶之上的药庐。
作者有话要说:那个,对于大家感兴趣的感情线问题……
我个人的见解是女主和很多人都能磕,只要不单单局限于爱情。可能我是杂食党的缘故,所以亲情友情师徒甚至是霸总老板和怨种下属等等都想写。不是很推荐买股,因为感觉此文撒糖的甜度不太达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