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中旬的太阳热的过分,路边的草也被晒的蔫哒哒的,正午的日光本就烈,碰上这没有任何树木遮挡的艳阳天可是得吃不少苦。
空中翻涌的云层在地面上没有任何影子,几个人都被晒的双颊泛红,宁听萝额角的汗那叫一个密集,她擦了几次也擦不急,索性就手帕一搁不擦了。
“怎么了?”秦月兰又问了一遍。
宁听萝:“有个问题,咱们好像遇到鬼打墙了。”
“鬼打墙?”秦月兰眼皮一跳,显然没想到是这个:“怎么会遇到鬼打墙呢?”
她凑上前去瞄了两眼宁听萝手里的柳枝,思索两秒在记忆中找到了一点印象——宁听萝因为去拽那一点柳枝差点踩空摔倒。
沈衣恣也跟了上来,“鬼打墙?那还走么?”
“不走了,再走也是这地方,”宁听萝甩开柳枝,靠着树枝抱臂而立:“不如在这歇着。”
秦月兰点点头,显然也认同她的说法:“目前最好不要再往前,一直循环在一个地方不如先歇整。”
因此,几人被迫找了个阴凉的地方歇下了。
宁听萝不嫌脏,找了块没有杂草的土地就坐了下去,两只腿曲起盘起来,一只手从腰间解下乾坤袋就开始在里面翻找。
秦月兰要回了周鹭手上抱着的灵剑,又从自己身上翻找了几张护身的符纸一股脑全塞给她,还悄声对她说:“莫怕,出事了躲在我身后。”
周鹭则是将自己那个用着不太顺手的剑塞了回去,挣扎两下从袋子里把七弦琴拿了出来。
算了,不拿出来就要被二师姐骂。
沈衣恣没有动作,等他和自己脑子里的系统大战了三百回合后才不情不愿地抬脚往宁听萝那边走去。
刚把灵剑拿出来的宁听萝正想着等到时候了是直接开打还是带人跑路,就被同样坐下的沈衣恣打断了思绪。
“?”
她看了一眼沈衣恣递过来的凝火符,上面如同鬼画符一样的笔触明显不是正规的符修画的,宁听萝不太理解他的意思。
沈衣恣别扭地别过脸:“给你的。”
他还是第一次给护身的东西,而且还是自己画的。
按他的性格不会做出这种事,但系统非说对任务有用,还用惩罚威胁他,被劈过一次的他自然不愿意在被劈一次,反正送个东西也不会掉块肉,从乾坤带里随便拿了一叠纸的他就莽过来了。
“谢,谢谢?”宁听萝试探地回他。
“不用谢。”沈衣恣接受了她的谢意,看了一眼那片土地也掀衣坐了下来。
反正衣服都脏了,也不差这一点了。
宁听萝听诧异他会坐下来的,因为他曾在幻境里可是一点都不愿意沾一点脏。
她看他一眼,沈衣恣也看她一眼,两人相望无声又默契地挪开了脑袋,然后就是一阵沉默。
好尴尬的空气。
宁听萝抓心挠肝,总觉得自己会尬死在这沉默的空气中,她就抓着自己脑内的系统疯狂摇晃:“给我个法子,让他离开啊!”
她和沈衣恣相处要么尴尬的不成样子,要么就是俩人互怼。
系统在她脑子里被她的头脑风暴看的眼花缭乱,一时间住了声沉浸地观看了起来,甚至还对于她的想法开始了点评。
“嗯,宿主别担心也许人家就是单纯喜欢你呢。”
“但是他给你送符纸唉,还往你身边凑。”
“明明是宿主对人家态度不好,人家不嫌弃就已经不错了。”
“为什么不能答应,宿主和反派谈个恋爱也不是不可以哦。”系统笑眯眯道。
和反派谈恋爱,也不是不可以。
这就回到了系统想让她做的最初任务——攻略反派。
“不可能,你想得美。”宁听萝清醒过来,冷哼一声拒绝了系统的提议,还悄悄翻了个白眼:“你这么会打算盘数学一定不错吧。”
系统不理会她的冷嘲热讽,只是用那欠扁的古老系统音继续道:“宿主,阻止拉拢反派是目前最明智的选择,系统的判断是不会错误的。”
宁听萝当然知道系统的判断不会错误,毕竟它掌握着这个世界的走向与细节,系统给出的选择经理过精密的计算,都是有利于任务发展的。
但她不愿意,她不愿意因为什么任务就选择一个曾经恶心过自己的系统给出的选择。
“我相信除了这个还有更好的方法。”宁听萝攥紧的手悠然松开,她淡淡道:“不攻略反派,也有阻止他黑化的方法。”
系统不语,二人间只剩一段有规律的初始提示音,萦绕在她脑子里,久久不曾散去。
“望宿主如愿。”它依旧笑着,良久后道:“不过系统要提醒的是,宿主并没有那么多试错的时间,希望宿主能有一个完美的结局。”
似是祝愿,又似是讽刺。
刚松开手的宁听萝发觉不到手心被掐出的泛白的指甲印,食指突然弹了一下又重回寂静,仿佛那一下只是一个未曾出现的错觉。
她怔怔地盯着前方,不知未来要如何。
听系统的,为女主的救世之路而死。
不听系统的,或许会如原剧情一样当个炮灰,然后死去。
沈衣恣看她发愣的表情,明明没有任何表情的脸却仿佛变了许多次,他忍不住将手在她眼前挥了挥,试图引起她的注意。
无神的眼睛动了动,漆黑的眼珠转了转,她不知想到了什么,原本敛着的眼睛忽然一睁,又恢复了原本的明亮。
纤细的手指一把抓上了少年的手腕,沈衣恣意的手腕并不粗壮,却也不薄弱,精瘦有力的手腕上赘肉少的可怜,青筋根根分明在手背上。
被抓住的人下意识往后一撤,但女孩却并没有因此松开手。
女孩明亮的眼睛眨巴两下盯他,目光中带着莫名的惊喜,她张了张嘴,迟疑道:“师兄,你觉得我怎么样?”
“什么?”沈衣恣没听明白,被她逼得往后退了一寸,但宁听萝却紧追不舍,也往前一寸。
“就是,你觉得我与我一起如何?”
“你说什么鬼话?”沈衣恣满身不适,“放开。”
宁听萝压低声音直接道:“你不是这个世界的人,你最近诡异的行为是为什么?靠近我有什么我目的?”
“你想说什么?”沈衣恣这下沉了下心,他不明白宁听萝为何忽然拿这些出来,但绝对不是什么好事:“你也不是这个世界的人,同样是外来者占了旁人的壳子,拿这些出来难不成是为了威胁我。”
哪成想宁听萝居然真的点了点头,还睁大眼睛毫不犹豫承认道:“对,就是威胁你。”
“……”
这沈衣恣是头一次见,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回她。
“只是一个小提议。”宁听萝放开了他的手腕,稍稍后退了一些:“你以后会死的。”
沈衣恣怜悯地看了她一眼:“人都会死的。”
“不一样。”宁听萝道:“你以后会死的很惨,被剥皮抽筋,魂体分离,灵体被封印于万年不化的北冻山,灵魂被套上十二种禁锢封印,你觉得呢?”
“你为什么会认为我会死?”沈衣恣不信:“若你是在胡说呢?我又该如何相信?”
宁听萝“哈”一声,一扬眉看他:“若我能预知未来呢?”
“预知未来?”
“嗯。”
“行。”沈衣恣指了指前方擦着灵剑的秦月兰的,目光转了过来:“那你说她未来如何?”
“师姐……”
宁听萝沉默,她胡诌的一个理由,又不是真的,怎么可能知道。
更何况她只知道原著,原著中的所有人是死了,但系统让她帮助秦月兰救世,谁知道能不能救成呢。
“我也会死,大家都会死。”她忽然开口,“你可以不信我说的,但你愿意拿命去赌么?”
沈衣恣不敢。
宁听萝知道,沈衣恣自己也知道。
“所以呢?”他几近抓狂,“你到底想干什么。”
“拿这个威胁我到底是为了什么?”
“你会死是有原因的,我能帮你规避。”她离远了一些,坐回了原位。
“你为什么帮我?”
宁听萝数了数他递来的几张符纸,来回扫了几眼上面黑色墨水的鬼画符,一脸淡定地将东西收进腰间。
“因为你的命与我的命是接连在一起的。”她看向沈衣恣,眼睛里平静如水:“你死了,我也会死。”
“我不仅是在救你,也在救我自己。”
…
倚树而立的秦月兰擦着自己银白的灵剑,抬眸看到薛嬛投来的目光便朝她笑了笑,薛嬛也同样回以笑容。
二人相视一笑默契不语,薛嬛抬手向左侧指了指,眼里带着些许笑意。
秦月兰不明白,顺着方向看了过去,就看到自家三师妹抓着大师兄的手腕,身子朝他探了过去,二人之间的距离做多十公分。
秦月兰:?!
怎么回事!他们俩这是……干什么!
她猛的起身,脑子里闪过了千万思绪,最终只有一个画面。
寒冬腊月,女子一身素衣坐在冰冷的木榻上,手上拿着几张泛黄的信纸,她反复翻看那几张信纸,里面的东西几乎要背了下来。
深冬的白日虽然不比夜里,却也凉的很,更何况她只穿了薄薄的几件衣裳。
吹进来的风凛冽刺骨,冻得她不由得拢了一下披着的外袍,女子只是轻轻皱了一下眉头就继续看了下去。
这片宁静对于她而言是不可多得的,毕竟那老皇帝正焦头烂额北地驻守军队的粮食无法运送,可是没空来她这儿的。
“娘娘!娘娘!”小丫鬟跌跌撞撞地跑了进来,一推门就被里面昏暗的场景看的打了个颤:“娘娘怎么不点灯,这样看信伤眼睛的。”
说着就要去将门口的蜡烛点上。
“不用点了。”她站了起来,看向丫鬟:“得了什么消息?”
丫鬟闻言也就不动,却支支吾吾说不出来话。
“说吧,他怎么了?”
“曹将军,他……要娶亲了。”
手上的信纸撒落了一地,上面写满了漂亮的楷书,一字一句铺满了纸张,不曾留有一点空隙。
小丫鬟心下一惊,眼睛也不由得看向了落在自己脚边的一张纸上,黑色的墨水在信的结尾写下一句轻狂的话语——
阿兰,待我征战沙场保家卫国,配得上你后便风风光光的去秦府下聘,八抬大轿迎你进门。
可惜,昔日的少年如今求娶了另一位闺阁姑娘。
可惜,他的八抬大轿并非是给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