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家府邸,烈火将沉闷的实木焚烧殆尽,满天晴朗的日光如冬日般冰冷,轻盈的云投射下来的阴影将整个府邸笼罩,平日青嫩的草此时被献血染红了一片,整个府邸血流成河。
满脸是血的小丫鬟尖叫着逃离,一边奔跑一边回头往后看,胸腔中强烈的心跳极速加快,似乎要蹦出身体。
身后飘来一缕黑色云雾,紧追下她身后不放,云雾时快时慢,一会儿近了她的身一会儿又悠哉悠哉地跟着,似乎只为了看她惊惧的表情。
但不过半柱香,他似乎对于这种无聊的小游戏已经腻了,云雾闪到丫鬟面前,幻化出一只利爪直直朝她胸口袭去,最后留下一个黑漆漆的深洞。
沾血的利爪消失不见,云雾在丫鬟尸体上停留不过几分钟就往厅堂去。
“娘!娘!”赵明鹏哭喊着要去抓紫衣女子的衣服,却怎么也抓不住:“娘,你救救我,你救救我啊!”
拽着手绢浑身颤抖的赵夫人面色惨白,一只手抓着檀木椅的扶手堪堪站立,才不至于跌倒,她红唇微张,语气虚浮:“鹏儿,鹏儿。”
脸上溅了血花的赵明显一把鼻涕一把泪,整个人趴在地上四肢不协调,脸上的泪水糊的满脸都是,身上金丝缀边的墨竹迎风衫破了好几个窟窿,在地上沾了不少血和泥污。
他惊叫哭嚎:“娘,您救救我,您劝劝爹,孩儿不想死!孩儿错了,孩儿以后再也不不听您和爹的话了!您救救孩儿!”
一旁面容肃穆的赵老爷不过不惑之年,方才过了四十岁的身体也算硬朗,他静静地看着丑态百出的赵明显,满面镇静:“鹏儿,这是你的命,以你一人换赵家百年辉煌,你应当荣幸。”
他爹怎么会这样!赵明鹏瞪大了眼睛,他有些不相信这个往日里无比宠爱自己的父亲会在这样的关头说出如此绝情的话。
“爹,您不是最爱我么,您救救我,孩儿真的不想死。”他试图唤醒父亲对自己仅存的爱,要紧关头口不择言的他开始了胡言乱语:“您不是说赵家和我比起来根本不算什么么,您不是最爱我的么,您不是说哪怕私生子找上门我也是您唯一的嫡子么!”
掩面欲泣的赵夫人忽然抓上了赵老爷的臂膀,涂了蔻丹的指尖几乎嵌入了他的肉里,惹得赵家主连连后退。
“什么意思!”方才还维持着温婉端庄模样的赵夫人尖叫着抓住赵老爷,细挑的柳叶眉高高扬起,散着的发髻落了几缕在双颊边,癫狂怒视着面前显然心虚的男人:“什么私生子!你不是说从未有过私生子么!”
然而赵老爷却只是偏过头去,不理会她的质问。
被拽住脚踝的赵明鹏忽然“啊”了一声,身后黑雾幻化出的利爪刺穿了他粗壮的脚踝,崩出了一地刺目的鲜血。
赵明鹏似乎也知道二人不会再救他,便破口大骂,往日在仅在爹娘面前遵守的规矩都抛除不见:“你们好生自私说什么为了赵家,不过是为了自己的私心罢了!”
“你们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么?!爹在花楼十几年不知出了多少个私生子!每月打发他们的月钱堆积起来能买一条街的铺子了!”
”娘偷偷开了个茶楼不许爹知道,不知打死了多少上门与爹私通过一晚的风月女子,还拿爹的生辰八字给了村长去!你们都该去死!都该去死!”
“……”
黑雾慢慢攀上了赵明鹏全身,将他笼罩进去不见身影,赵夫人癫狂地撕扯着赵老爷的衣服,一时间场面乱成一团。
*
宁听萝倒是不知道自己那大师兄又发什么疯,如今倒是也不会没事和自己搭话了,但这非要贴着自己到底是为了什么。
宁听萝:好烦。
她不理解:“师兄,你不热么?”
脸冷的就像浑身带着冰渣子,看一眼就能冻死人,表情就跟那个良家妇女被迫从娼一样,还非得往自己身边凑。
不是,他图啥啊。
刚刚经历过被迫摔倒还当了人肉垫的沈衣恣明显不像说话,但还是面无表情回她了:“不热。”
你最好真的不热,宁听萝冷冷地想目光在他脸上扫了一圈,却没看到自己想要的汗珠。
好吧,也许他真的不热。
“但我热。”她深吸一口气,抬手将人推离自己半步远,”我快热死了,你理我远一点。”
至此,二人再也没有说过了一句话。
薛嬛放慢脚步,她有些试探地盯着秦月兰,女孩长相是他们中最明艳的一个,体态端正看着性格也大方,明显比之前抱着自己手臂不撒手的那位靠谱许多。
许是察觉到了她的目光,秦月兰扭头问她;“薛姑娘有什么想说的么?”
“有。”薛嬛承认,她盯着秦月兰的眼睛:“我想知道婆婆为什么疯了……麻烦如实告诉我。”
秦月兰沉默片刻,眼睛忽然垂了下来:“若我猜的不错,你们所谓的菩萨其实是一个妖邪。”
“婆婆说,她上山时听到有人问她去做什么,她就如实回答说是去找她的女儿,那人又问他女儿是谁,她也如实说了。”
“后来,后来婆婆说她当时眼睛花了,看见女儿被人扔进泥潭淹死,还看见女儿浮肿的尸体说她死的好冤,然后婆婆就被吓的下了山,回去后梦里一直重复当日的情景。”
“所以是这样……”薛嬛迟缓地眨了一下眼睛,几秒后勉强挂起了一张笑脸对她笑道:“原来如此,多谢姑娘告知了。”
“不必言谢。”看她心情低郁的秦月兰试图安慰,不让她愈发忧郁:“婆婆会没事的。”
但效果明显不好,薛嬛只勉强笑了一下,轻声对她道:“婆婆于我而言与亲人别无二样,幼时她曾予我一碗白粥,使我能活到现在,如今……我是不想让她就这么死去的。”
垂下的眼眸闪了一下,秦月兰不语。
她不知该如何安慰别人,只能沉默下去。
他们回来时特意饶了小道,青葱的树木蓬勃地向上生长,茂盛的枝叶遮挡了大半的阳光,脚下的泥土映着零星的光影。
薛嬛喜欢一些浅淡的颜色,所以她的衣服颜色都要偏素净,也不会像旁的锦衣华服一样绣满了云锦花纹,缀着金丝银边,连头上的发簪也是一支干净的木簪,和她的性格相处实在大。
她踌躇不决,在行至一半时开了口:“有些事,虽然不知道有用没有,但我觉得还是要告诉你们。”
逮到机会的宁听萝凑了上来,几乎贴着她的脸在她耳侧,又恢复了那个笑意盈盈的模样:“有用无用先说了再下定论,你先说,说完再看评判。”
“也不时什么大事,我以前曾在赵家听到赵家似乎与赵村长合谋什么,当时因为不走心只模糊听见了一点,说什么山公菩萨快不在乎情人们了,以后只需要送人过去就好。”蓦然被鸟鸣打断的薛嬛随手掐去了垂下的柳枝,回头对几人继续道:
“我不知这为何意,而且山公菩萨以往最喜欢的就是相爱的爱人,而他们要送我与赵明鹏一起去祭祀时是知道我们对对方没有感情的。”
越说越迷,薛嬛想不通其中的缘由,只能茫然道:“我不懂妖邪仙神,但我觉得这或许对你们有用。”
宁听萝安抚似的拍了拍她的肩膀,柔声说:“有用,你帮了大忙。”
沈衣恣冷眼看着凑过去的她,讥笑系统的异想天开:“我早说了她铁石心肠,不是那么好攻略的。”
111嘴硬不肯承认,它依旧觉得自己选择的如糯米团子一样的任务目标没问题,在心中坚信是自己宿主的问题:“一定是宿主的攻略方式有问题,宿主肯定没找对攻略方式,所以才会招来萝萝的厌恶。”
系统特有的电子音有些尖锐,像是贝诺阿星湖里会在晨间尖叫的尖叫鱼,这样难听的声音从111身上发出来的却带了些人情味:“不过没关系,系统会为宿主找到一份合适的攻略方式,让宿主更好地进行任务。”
属于是单听声音就能听出它的欢呼雀跃,看来它非常喜欢给自己任务进行为百分之五的宿主做参谋。
沈衣恣深吸一口气,他已经快对这个没有任何有用主意地系统要失去耐心了。
几人慢慢往前行走,脚下已经踩了不少软泥烂泥,本就不耐烦的沈衣恣快要失去耐心了。
他叫住前方的薛嬛,蹙着眉问:“还没到么?来时路有这么远?”
“快了,按理说一炷香时间就到了。”薛嬛回他,转头目光就扫到了一支少了头被掐断的柳树枝,上面的树叶还被薅了一半。
她骤然停住,目光死死地盯着那一支柳树不放,手在身侧不住地颤抖。
“怎么了?”宁听萝伸手拍了薛嬛一下,被她忽然转头的动作惊了一下,同时被紧紧攥住手。
“树柳枝,那支柳枝是不是我们之前走过?”那枝柳枝随风扬起飘落,薛嬛眼睛微颤,言语忽然变得结巴起来:“那,那柳枝的头是我掐的。”
前方走着的秦月兰注意到了身后的动静,踱步过来看清了薛嬛眼里的恐慌,心知是出了事,但还是开口问:“怎么了?”
宁听萝本来不太明白薛嬛的意思,但当她顺着薛嬛的手指去看那一支柳枝后,脸色瞬间一变。
这被撸秃了的柳枝,不就是她撸的么!
作者有话要说:求评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