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余回去之后,好好地研究了一下这个女傅算是个什么官,不过她对这些也都不熟悉,便在用晚膳时说与苏鹤扬听了。
苏鹤扬一听立马两眼放光十分激动,说道:“教皇子公主的,那不就是位同太傅吗?我朝的内阁首辅孙巍大人位列三公,那可是正一品位。”
苏鹤扬激动的表情,仿佛苏余得了个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官位。
饭桌上大家的表情都有些微妙,大夫人兀自给自己的儿子女儿夹了菜,仿佛没有听到苏余和苏鹤扬的对话。苏月盈自然是十分不屑,凭什么这世上的狗屎运都让苏余走了?
苏彻就更是不服气了,想他寒窗苦读数十载,好不容易参加科举考取功名却只能去衙门观政,算是个实习生。可他这个生来不详的庶妹,偏偏接二连三受皇上赏识,先是封了县主,现在又要入宫当女傅。
县主也就罢了,说到底不是什么实业,我若敬你你就是县主,若是不敬你又能奈我何?
可是现在不同了,人家可是要到内宫去教皇帝的儿子女儿读书。
苏彻就不信,自己读了那么多年书,学问还比不上一个打小养在外户的庶女。
越想越气不过,苏彻干脆撂了筷子,赌气般说:“我不吃了。”
说罢便一拂袖自顾自走了。
四姨娘不敢发声,也不知道该道喜还是怎样,只敢小心喂自己的儿子苏然吃饭。
苏长雪则是十分新奇地问道:“女傅不就像教书先生一样吗?而且还能教皇上的孩子,那岂不是很厉害。”
苏余十分怜爱地看着苏长雪,点头说:“嗯。”
苏鹤扬爽朗地大笑:“士农工商、从前人们只说我苏家从商满身铜臭味,想不到现在咱们家既有中科举的贤才、又有才学得皇上赏识的女子,以后咱们家真可谓是书香门第了。”
苏余对这些东西倒是无所谓,她只觉得今天餐桌上的红烧排骨挺好吃的,恰好大夫人他们都没什么胃口,她可以多吃几块。
苏余刚把排骨塞到嘴里,就听见祖母说:“虽说你得了皇上赏识是好事,可说到底还是要去宫里当差,宫里的人个个都权势滔天,祖母不求你大富大贵能有多少能耐,只希望你谨言慎行平安就好。”
苏余明白祖母这番话是发自肺腑,真心疼爱她,便用力点头,答道:“祖母你且放心,孙儿一定会谨记您的教诲的。”
苏鹤扬大手一挥说道:“当个女傅能出什么岔子?我相信咱们苏家的子女都是有上天庇佑,绝不会有问题的。”
祖母没有再接话,大家都各吃各的,吃完了之后就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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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不是第一次入宫,但心境不同,所以看到的景物还是会有所不同。
入宫走的是午门中的侧门,午门正门平时不开,除非是皇帝出行或迎娶皇后才开,还有一种是科举前三甲殿试时才可以走。
看着正门前的石狮巍峨耸立,即使大门紧闭却也还是有禁卫军严格值守,再一次证明了皇宫并非普通人能进。
马车是不可以驶入宫门的,到了宫门口立马就有宦官来牵马停车。苏余是头一遭来,到的时候已经有位姑姑在此候着了。
那位姑姑约莫四十岁左右年岁,身着宝蓝色袄裙,袖口有绢花衬边。腰间配一容嗅,发髻比较简单,只插了一根宝蓝玉簪。
面色始终如湖面般平静,唇上染了绛色,肤色却没什么血色,给人感觉冷冰冰的。
她见到苏余,便上前行了个礼,说道:“恭迎女傅。”
苏余微微颔首,算是回礼。其实她也原本可以不用回礼,不过毕竟是初来乍到,懂礼貌总是没有错。
那位姑姑自我介绍道:“奴婢秋桑,是专门在内宫伺候的,今日特来接女傅入内宫。”
苏余笑着说:“那还有劳秋桑姑姑了。”
说罢,苏余给锦纹使了个眼色,锦纹立马明白过来,上前从袖口中拿出了一个织金色纹如意的钱袋,塞给了秋桑姑姑。
秋桑接过掂量了一下,沉甸甸的,脸上的笑容更加灿烂了,说道:“女傅初来乍到,对宫中的规矩不甚了解,今后有什么问题都问我便是。”
苏余恭敬地说:“那就有劳了。”
秋桑伸手引路:“烦请女傅随我来。”
大概是打点得当,这个姑姑的嘴也就宽了,一路上还跟苏余说了许多:“这开朝一来,您可是第一位女傅,我朝虽然民风相比前朝算是开放,但女子读书终究还是少说,更不要说是将学问做得数一数二的了,您能得到皇上的赏识,那证明您的学问是顶顶好的。”
苏余笑着说:“姑姑过奖了,我学识浅薄,跟朝中的能人贤才是没法比的。不过承蒙皇上不嫌弃,愿意给我这个机会罢了。”
秋桑笑着说:“那是女傅自谦了。不过您也别怪奴婢多嘴,到底我在宫中干了那么几十年,有些事儿我还是比您明白些。”
苏余:“愿闻其详。”
秋桑眼神瞥了下四周,回过脸来说道:“虽说您是皇上钦点的女傅,美其名曰是这皇子公主的老师,但您在朝中并无其他官职实权,咱们这后宫中无非也就是两类人,主子和奴才,所以您在传道授业解惑的时候,也得时刻注意自己的身份。”
苏余一听,了然地点点头。
“哟,我瞧着女傅面善,又忍不住多嘴了。”秋桑像是十分责怪自己似地拍了两下自己的脸。
苏余笑着说:“姑姑好心,怎么会算是多嘴呢?若是这世道上多些像姑姑这般好心的人,那才好呢。”
秋桑姑姑笑了几声,转眼便到了“豫思堂”。
苏余见到正门口牌匾上豫思塾这三个字,便喃喃道:“惟日孜孜,无敢逸豫。”
秋桑立马笑道:“女傅果然好学问,这牌匾上的名字正是咱们圣上取的,为的就是提醒各位殿下要勤学苦读,莫要贪图享受。”
苏余笑着说:“姑姑过奖了。”
秋桑姑姑提醒说:“女傅,眼看快要到时辰了,您先准备着,到时候各位殿下都会由各宫的掌事姑姑送来的。我就是专门在这儿伺候的,您有什么吩咐直接叫我就行,在这里伺候的宫人都是伶俐的,您随便吩咐便是。”
苏余说:“有劳了。”
交代完所有事宜,秋桑姑姑便离开了。不过她也不会离开这豫思堂,只不过还有许多杂活需要她做。
这豫思堂内地方挺大,不过这课桌倒是不多,每张课桌都十分宽敞,上面摆放的笔墨纸砚都十分齐全,苏余大致看了一下,这毛笔大多是用狼毫和羊毫制成,先不说这狼毫和羊毫的贵重程度,就连这笔杆的制作工艺看起来就十分繁杂。
堂内有宫人在研磨,见到苏余行了礼,唤了声:“女傅。”
苏余也都是颔首算是回礼。
苏余见他们研磨,却没有嗅到半分墨散发出的味道,便问道:“这是什么墨?竟闻不到半点墨臭。”
那宫人十分认真地答道:“这是松烟墨,制作方式十分繁杂,松烟墨要经三冬四夏,还要加许多香料、烟叶等,防虫蛀。所以,这个墨不似寻常墨有味道。不过这墨汁用来绘画较多,还有一种是油烟墨,徽州进贡,用此墨写出来的字坚而有光,黝而能润,舐笔不胶,入纸不晕。”
苏余点点头,说道:“原是我孤陋寡闻,竟不知这墨汁竟然还有如此多的种类。”
那宫人似乎不知如何作答,只客气地说:“女傅真是说笑了。”
那些宫人忙好走后,锦纹便有些气恼地说:“小姐,我瞧着那秋桑姑姑也就是个笑面虎,收了咱们的银子才对咱们客气。您瞧她说得什么话,还说这宫里只有主子和奴才,是怕您看不清自己的身份吗?”
苏余倒也不生气,只说:“话糙理不糙,虽说我是女傅,但说到底坐在这豫思堂里的都是殿下,或许是将来的一国之君,确实是主子没错。”
锦纹似乎有些为苏余打抱不平:“奴婢就不喜欢别人这样说您。”
苏余知道锦纹是护着她,但凡别人说她一两句不好她便不开心了,所以也便随着她:“说到底是宫里,你在我面前说也就罢了,当着别人的面可不要多说。”
诸位皇子公主也都还算准时,一到点就由各宫的宫人送来了。
在进宫之前,宫里便已经把各位殿下的学习进度送到苏余这里了,让苏余因材施教。
这学堂里学习的共有十一位殿下,有几位苏余前几日在晋平王府里已经见到过了,印象比较深刻的是十三公主萧嘉敏,生母是皇后娘娘。十二皇子萧祈扬,和大皇子是同为玉昭容所出。
说来也是,这玉昭容为皇上生下来第一个皇子,又生下来十二皇子,却还只是个昭容,看来在皇上面前也是不怎么得宠。
在学堂里的皇子有七人,公主四人,年岁大多相仿,十来岁左右,这样管教起来也不会如此辛苦。
苏余回忆着以前上课时的场景,站得笔直,朗声道:“各位殿下,微臣马上便开始讲课了,请各位殿下务必专心。”
苏余见大家都看着自己,刚准备开始讲课,突然听见一个稚气未脱却又有些咄咄逼人的声音说道:“女傅,你还未行礼,怎能就这样开始讲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