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人共乘一骑，自然是挨得很近。

苏余感觉到自己都能够听到萧祈泽胸腔内强有力跳动着的心脏。

苏余坐在萧祈泽的前面，就这样和他堂而皇之地行走在街道中央，西川城的百姓纷纷避让，甚至不敢抬头看坐在马上的人。

苏余静默了片刻问道：“你这样明目张胆地带我走，不怕惹来什么非议吗？”

萧祈泽十分无所谓地道：“谁要议论便去议论，若是不服就到我面前和我的剑来辨是非。”

苏余发现，若是人不讲道理起来你还真是拿他没办法，不过她还挺喜欢他的不讲道理的。

萧祈泽接而又道：“从前在上京我护不住你，如今在西川我若还是护不住你，那便让我被乱箭射死。”

苏余用手肘击了萧祈泽一下，皱眉道：“你这人说话不懂避谶的吗？”

在原著小说里，萧祈泽就是被乱箭射死的。

萧祈泽轻笑了一声，说道：“我不信这些，我只信我自己，还有你。”

苏余的心柔和了下来。

或许是这一路的颠沛流离让苏余过于疲惫了，她竟然在马上就睡着了，什么时候到的府里都不知道。

原本这里是将军府，但是萧祈泽入主之后便改了个名字，叫西宁府，寓意西川可以永远安宁。

西宁府里也没有什么侍女，沈凝夷便自请去照顾，萧祈泽也没有反对。

经过这一段时间的观察，这个沈凝夷倒是十分规矩，看起来是个没什么心眼的大家闺秀，做事的时候也不惦记从前的身份，倒也是拿得起放得下。

苏余一觉睡醒就发现自己的卧室从原来的简陋木屋变成了装修典雅讲究的上等卧房，屋子里还有个侍女模样的女子正在拧着毛巾里的水。

那女子见苏余醒来，便笑着道：“苏女傅您醒了？”

苏女傅？好久都没有人这般称呼她了。

苏余半支起身子，问道：“这里是什么地方？”

沈凝夷道：“这是殿下的卧房，您受了点伤，殿下便让您在此处休息。”

苏余看了一眼自己身上盖的被子，既然是他的卧房，那么也就是说这床是他睡过的了。

想到昨天两个人骑在马上身子贴得那么近，苏余一时间脸又红了。

沈凝夷见苏余脸颊泛红，便想伸手去摸，却不想被苏余挥开了，苏余一脸警惕地问道：“你想干吗？”

沈凝夷一脸诚恳地说道：“我只是看您脸色不太好，担心您生病。”

苏余长舒了一口气道：“无妨。”

沈凝夷笑得如沐春风，说道：“我去告诉殿下您已经醒来，再给您弄些吃的。”

苏余点了点头。

经过一番仔细回想，苏余才知道原来照顾自己的侍女我沈凝夷是兵部侍郎之女，从前有幸随父亲进宫遇到过苏余一次，原本她在闺中就听闻过京中有一女子的才情得到过皇上的赞赏，甚至还成了当朝女傅，心中便有崇敬之意，那回有幸入宫竟然还遇上了苏余，因为没有带伞苏余撑伞捎了她一段路，便被她牢牢记在了心里。

沈凝夷心中倒是记得苏余的好，这一次她生病也是百般照顾，可苏余却有些不好意思，想她从前也是官宦家小姐，落了难却在这里伺候她，叫人唏嘘。

沈凝夷却没在意这些。

一直到了晚上，萧祈泽才来到苏余的房里。

一进门，萧祈泽便问道：“府里安排的饭菜可还合口味？”

苏余原本正躺在床上做拉伸运动，萧祈泽一进来她差点翻身下床，还好萧祈泽眼疾手快上前拖了一下。

苏余生怕出糗，赶忙道：“无妨无妨，我只是在练功罢了。”

萧祈泽将她扶好之便站在了不远处，苏余赶忙招呼：“你坐会儿，不要拘谨，就像到了自己家一样。”

说完之后还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子。

这可是人家卧室。

原本两人还十分有宿命感，觉得大家就是同一条船上的蚂蚱，可却没有想到祸端发生得如此之快，快到大家都措手不及。

许久不见，萧祈泽看起来更加硬朗了，眉眼如精雕玉琢，肩若削成，背脊挺立如松如山，西川的风沙让他褪去了一些上京娇弱贵公子的味道，让他看起来更像个顶天立地的男人。

但越是这样，就越让共处一室的气氛显得暧昧。

萧祈泽毫不避讳地在床沿边坐下，随后拉过了苏余的手，衣袖没有遮盖到的地方可以依稀看到鞭痕、烙印、淤青，不敢想象她受了多少苦。

萧祈泽忍不住去抚摸这些伤痕，苏余知道他没有别的意思，便也由他看。

“是我没有照顾好你。”

萧祈泽言语中透露着自责，苏余笑着说：“没关系，都已经过去了。”

苏余尽量笑得云淡风轻，仿佛这样才能显得这些伤痕微不足道。

萧祈泽知道她的性子，便也不多说什么，下一瞬间，苏余就感觉到自己的手腕上多了一串冰冰凉凉的东西。

她低头一看，竟然是“南柯”。

霎时间，苏余又惊又喜又是羞愧，这么宝贵的东西能够失而复得她自然高兴，可这也是他送给她的定情信物，却被她给典当了，换成是谁恐怕心里都会不高兴的吧。

萧祈泽自然知道苏余心里的小九九，趁她不注意的时候上前在她的唇上轻舔了一下，说道：“这算是你随意贩卖我送你的东西的惩罚。”

苏余有些回味地抿了一下唇，这究竟是惩罚还是奖励啊？

这样的惩罚多来点也可以啊。

不得不承认，萧祈泽真是越长越标志了，宽肩窄腰，褪去了少年的青涩气质后整个人都充满了张力，如果他提出什么索求，苏余觉得自己真的很难拒绝。

况且，人家已经先入为主将她安排在他房间了。

就在苏余幻想的时候，萧祈泽说道：“你尽管放心吧，你的父亲和哥哥我也始终派人跟着，虽然我人来了西川，但朝中有张衍，我也留了季生和季同做我的耳目，等我从西川回去，想必朝中定是另一番景象。”

萧祈泽说的另一番景象，是皇权的让渡。

皇帝会看在萧祈泽平定西川有功的份上封他为王，张衍也凭借着自己的能力做到内阁次辅的位置，两个人联手绊倒朝中不少皇后党，随后六皇子杀出一条通往皇位的血路，却奈何萧祈泽把持朝政成了摄政王，六皇子便设计以叛乱之名杀了萧祈泽。

一幕幕原著小说里发生的事在苏余的脑海中浮现，就在她惊出一身汗的时候，萧祈泽摇了一下她的肩膀问道：“怎么了？”

苏余惊恐地回过神，看着萧祈泽漆黑的瞳孔，磕巴地说道：“没……没什么，只是想起了流放路上的事。”

萧祈泽揉了揉苏余额前的碎发，随后说：“以后这样的事不会发生了，永远不会。”

萧祈泽说这句话的时候特别认真，就像是在发誓一样。

苏余安心地想去拉他的手，萧祈泽却在此时站起了身，看了一眼窗外的夜景道：“今天也不早了，你早些休息吧，有些话咱们来日方长，可以慢慢说。”

苏余目光流转，问道：“你今晚，睡哪里？”

原本会以为这里是萧祈泽的卧房，所以他会顺理成章地睡下，却没想到就这样要走了。

萧祈泽说：“你放心吧，我就住在你隔壁，你若是有什么事晚上喊我一声我便能听见。”

苏余思索了一会儿，点了点头。

萧祈泽起身离开，出门的时候还不忘把苏余房间的门给关严实了。

见人走了，苏余就一头栽在了床上。

她举起手腕，看着手上的琉璃手串，心中有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在慢慢流淌。

将来的事情怎么发展或许都还有转机，关键是怎么过好接下来的每一天。

想明白了之后，苏余便安心地闭上了眼。

大抵是睡在萧祈泽隔壁心安，苏余难得睡到了日上三竿，她刚一坐起来伸懒腰，门外的沈凝夷便进来伺候，苏余赶忙道：“大可不必，穿衣洗脸我都可以自己来。”

沈凝夷倒也是个进退得宜的，知道她不喜欢便也没有继续。

萧祈泽让人给苏余被备了燕窝粥，燕窝这玩意儿虽然在上京的苏府里也时常吃得到，可这里是西川，这些食材的价格自然是另一番身价了，想来能寻到这些东西也是不容易。

除了燕窝，萧祈泽还命人准备了甜汤以及就九道小菜和三份甜点。

看着侍女们端着菜鱼贯而入的时候苏余都觉得有些夸张了，赶忙让她们把盘子放下。

沈凝夷一边温柔地给苏余布菜，一边道：“原本西宁府里是没有那么多侍女的，是因为您来殿下精心挑选的，不过贴身伺候的就只有我一个。”

“这栗子糕不甜不腻，配燕窝粥正好，您尝尝。”

人家如此盛情，苏余也不好推脱，便轻咬了一口，别说还挺好吃的。

侍女们端着菜到苏余房里的时候恰好被戚绫和其他几位副将看到了，戚绫也是纳了闷了，这殿下平日里跟将士们在前线连野菜都吃过，怎么带个女人回来竟奢靡了起来，难道那女子就是传说中的妲己、褒姒，是个祸国殃民的主？

不行，他也得想想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