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他吟诗,倒是别有一番滋味,而且这年头认识字的人可不多。
苏余仰头对他露出一个微笑,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看见苏余的微笑,那个少年的脸上似乎有些懵,过了半晌才分辨出这是展露友好态度的意思。
少年依旧不冷不热地说道:“我叫阿渡,没有姓。”
苏余也不刨根问底,这年头像他这样无名无姓的人多了去了,许多人连自己父亲母亲都不知道是谁。
苏余笑得温和:“这个名字很好听。”
或许是感觉到苏余温和好亲近,阿渡静静地在苏余身边坐下,随后拿过苏余手中的树枝,随后在苏余的是下面接了一句“岁岁年年人依旧”。
写完之后,阿渡说:“‘断肠’二字未免显得寂寥悲恸,人哪怕是走到了绝境,也应该心怀希望才是。”
苏与原本还觉得这个少年整日里阴沉沉的,或许是刚经历了什么悲痛的经历,没想到听他说话竟是个开朗的孩子。
大抵是有了聊天的经历,苏余和阿渡也熟络了起来,有时候阿渡也会自然而然地帮苏余煎药。
之前苏余忙完了之后都会去帮戚大夫一起拿着东西回家,可最近几天她都是独自一人匆匆离开,戚芷兮问起来,苏余也都是推脱说家门口晾了草药,着急回来收便没有等她。
戚芷兮也都是半信半疑。
有一日吃了晚饭,戚芷兮突然在桌上放了一锭银子,面不改色地说道:“我看到了街上发的海捕文书,你们若是再堂而皇之地出现在此处恐怕是不妥,不如拿了银子能逃多远便逃多远。”
覃令了一眼桌上的银子,又看了一眼苏余的脸色,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苏余轻叹了一声:“这段时日确实是劳烦戚大夫的照顾了,我们也该走了,明日我叫了人把贫民窟修缮一番,等付了工钱我便离开。”
戚芷兮点了点头,说道:“行吧,随你们。”
虽说她倒是觉得苏余和覃令这两个帮手都算是尽心尽力,有他们两个人在她倒是省心不少,可他们是通缉犯,绝对不能留在身边。
戚芷兮离开之后,覃令凑近了苏余问:“苏先生,你说戚大夫不会去告发俺们吧?”
苏余看了覃令一眼,说道:“她若是真的想告发我们,恐怕我们现在已经在大牢里,而她也拿着赏银,而不是给我们留银子了。”
覃令突然拍了一下桌子,苏余还被吓了一跳,只见覃令义愤填膺地说道:“还是俺们的戚大夫够义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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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是年关,自然少不了一些走亲送礼的繁文缛节,虽说西川于萧祈泽来说并无亲,可这送礼的倒是不少,原本戚绫以为按照萧祈泽的性格,这些谄媚的人他会统统不见,却不承想还是接见了,只不过他们拿出的东西统统都退了回去。
唯一一件,他留了下来。
那是西川府尹送来的一件手串,戚绫对这些玩意儿不是很懂,只不过他在旁边瞧了一眼,便也知道这东西价值连城,就连殿下见了也挪不开眼。
萧祈泽收下那手串的时候,西川府尹高兴得不得了,活像祖坟冒青烟了似的。
倒也不是夸大其词,实在是为了给这个生来便在云端之上的九殿下送礼物,让他这个府尹想破了脑袋。
人家在上京什么好东西没见过?西川本来就地处偏僻连年祸端,出不了什么文人墨宝,更没有什么奇珍异兽,好不容易搜刮了这么一串罕见的琉璃,还真就让他瞧上了,真是不容易。
为了在典当铺老板那儿买下这串琉璃,他的管家还费了好大一番口舌呢。
等那府尹走了之后,萧祈泽便摘了一块随身的玉佩给戚绫,让他送到府尹府上,说是回礼。
戚绫面露不解,问道:“殿下收了便是,我瞧这玉也贵重得很,何必送去回礼?”
萧祈泽的眼神始终盯着那串琉璃,说道:“这些人想要巴结我,但我也要让他们知道我不是这些黄白之物可以收买的,与我合作,得须有这个本事才行。”
戚绫点头称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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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本苏余已经接受了流放的命运,可是阴差阳错又重获自由之身,那么无论换了谁都不想再回到过去的日子。
苏余给贫民窟的人囤了不少粮食和衣物,又把这里的破房子给修缮了,原本做完这一切苏余就打算离开了,却有人突然跑到贫民窟来拉苏余,慌慌张张地说道:“不好了苏姑娘,有人说戚大夫开的药喝死了人,家属正激动得要打死戚大夫要她以命偿命呢。”
苏余一听立马放下了手中的活跟着那人往外面走去,阿渡眉头微蹙来不及思索也紧随其后。
到了平日里戚大夫摆摊的地方,此刻竟被围剿得水泄不通,有看热闹的,也有在混战中的。
苏余挤进去帮忙,好不容易到了人群里她才发现这戚大夫手上功夫倒是厉害,虽然对方人多势众,可她也扯着对方的头发丝毫没有让步。
苏余知道自己和戚大夫终究是弱女子,再这样下去肯定是要吃亏的,于是便喊道:“我们已经报官了,劝你们快点松手。”
对方一脸愤愤:“报官?我们才是受害者,要报官也是我们报官。”
就在双方僵持不下的时候,她突然看见那个带着自己来的贫民窟的人竟然拉来了官差,还俯身跟那个官差说了两句话,虽然距离远苏余听不清他们说了些什么,可她却看得分明,这两人说话的时候眼神是看着她的。
看来,她是被人举报了,而且还是贫民窟的人。
苏余大叫了一声:“官差来了。”
此话一出,众人纷纷去看官差所在之处,手上的力道也都松了,苏余和戚芷兮便趁此时猫下了身子钻出了人群。
就在苏余拉着戚芷兮不知道该往什么地方跑的时候,阿渡出现在前方指了个方向,苏余立马朝着那个方向跑去,其间还不忘回过头来看了一眼阿渡,发现他竟然推着一辆推车拦在了路中间,这是要给她们争取逃跑的时间。
苏余和戚芷兮穿过了好几条街,可后面追的人实在是太多了,而且她们人生地不熟,没过一会儿就绕得不知道东南西北了。
追的人倒是聪明得很,抄了条近道,将她们两人来了个前后堵截。
眼看跑不掉了,苏余干脆也就不跑了。
戚芷兮也看出了其中的不对劲,气喘吁吁地问蹲在地上的苏余:“不是,他们究竟是在追你还是在追我?”
苏余同样上气不接下气:“应该是……追我们。”
那些官差上来就用刀柄给了苏余一记,疼得苏余差点没当场晕厥。
戚芷兮立马出来打抱不平了:“就算是罪犯也是有人权的,你们怎么能随便打人呢?”
不论戚芷兮怎么喊,那些人根本就不听她的,拽起苏余就要给她上镣铐。
苏余头晕目眩之际还不忘对戚芷兮道:“戚大夫,谢谢你。”
就在戚芷兮脑筋急转弯想办法之际,那些官差走到她面前,毫不客气地说道:“别看了,有人举报你卖假药谋害人命,你也跟我走一趟。”
官差正要给戚芷兮上镣铐,突然远处有一大队人马靠近,为首的人一身玄色绣暗纹劲装骑在马上,身后的披风被风吹得猎猎作响,他就像是飓风,让人看不真切却又敬畏着。
那人到了闹市中便停下,沉稳的嗓音听不出喜怒:“如此哄闹,我当是流寇到了西川城里洗劫了。”
这几个官差虽然认不出为首的人是谁,可他身后的西川军副将戚绫却是熟知的,既然这个人能走在戚副将前面,定然是比 他还要尊贵,不管怎样,跪就对了。
那几个官差跪下后喊了几声:“小人该死。”
戚绫上前一步道:“在你们面前的是如今的西川军统领,当朝九殿下。”
在场的人纷纷跪了一地,一时之间战战兢兢,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苏余身上戴着铁链匍匐在地上,不是她非要趴着,而是因为她刚挨了几下,实在疼得厉害。
萧祈泽看出了端倪,便道:“我朝律法规定,任何人不得动用私刑,包括对犯人,你们这是触犯了律法,回去领五十大板,就说是我说的。”
那几个官差颤颤巍巍地磕头谢罪:“小人遵命。”
萧祈泽跳下马,走到了苏余面前蹲下询问:“很疼吗?”
众目睽睽之下,萧祈泽的眼神却毫不遮掩,苏余一时间不好意思直视,便低着头轻声“嗯”了一声。
萧祈泽突然一把将苏余拦腰抱起,然后跃上马背,只留下一句:“此人我要带回去亲自处理,你们回去如实通报便是。”
说罢便扬鞭策马,带着苏余离开了。
跪在地上的人面面相觑,心想殿下怎么跟一个罪犯同乘一骑?不过他们敢想,不敢问。
戚绫走到戚芷兮面前,一脸苦大仇深地道:“你又闯什么祸了?”
戚芷兮自然知道怎么拿捏这个外人看来铁石心肠的父亲,委屈巴巴地说道:“是他们诬陷我。”
看着戚芷兮委屈无比的模样,戚绫的眼神也从一开始的冷硬变得柔和,随后只留下一句“此事西川军定会彻查”,便把人带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