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重阳不由笑了出来。
他想到了自个儿当小道士的童年,虽然日子过得苦,常常挨打,还总吃不饱,可高兴的时候也不少。便比如,偷偷逃出丹养阁,在秦王宫里蹿来蹿去。
那会儿的赵重阳,羡慕当皇帝真威风。可如今,他又想回去做小道士了。
“下来,咱俩喝一杯!”赵重阳一招手。
天命呵呵一笑,“那可不成,回头你坐着喝酒,我还得跪着。”
“谁让你跪了?”
赵重阳催道“快些!” 🅼.𝙫𝕆🄳𝙏𝓦.𝙡🅰
顶上的几个侍卫在那起哄,“天命大哥如今发达了,能和皇上一块喝酒,日后当了大将军,记得咱们!”
天命嗤了一声,到底跳下屋顶,“今日不醉不归!”
“成,我晚上就住这儿了!”赵重阳回得痛快。
梅妃睡着之后,云清宁提着药箱走了出来,手中还提着药箱。
如月早在等着她,忍不住问道“你还真去?”
“不是都跟人家说好了吗!”云清宁笑道。
如月摇头,接过药箱,“走吧!”
两人正往外走,便听到近处一间厢房,赵重阳大着舌头吼了一嗓子,“再干!”
“干个屁啊,你都钻桌肚了!”
云清宁看了如月一眼。
“当皇上真不痛快,让他发泄一下吧!”如月笑道。
吩咐人送醒酒汤过去,云清宁便往院子外走。
当日云清宁始终否定赫连城的想法,无非知道皇帝不好当,可赵重阳到底被赫连城骗了。
可现在到了这个地步,也不能让赵重阳甩手不干。
此时想来,云清宁也是无奈到极。
晋王府一处角门,世子夫人早在那儿等着,看到云清宁从马上车上来,忙俯身,“长公主受累,王妃这会儿睡着了。”
“夫人不必这么说。”云清宁冲着人家笑了笑。
世子夫人相邀,云清宁没怎么考虑,便答应了。
如月想得多些,担心晋王府是有什么陷阱,所以这回不仅她跟过来,后面还带着两名手下。
云清宁却不以为然。
不过是趁着病人休息之时,给她搭一搭脉,说完就走的事。
晋王……并非背地里下手之人。
今日倒还顺利,没一时,云清宁已然由世子夫人陪着,从晋王妃那里出来。
“脉相比前一回好多了,这后头便是补中益气,慢慢调理的事”,云清宁将药方递过去,又嘱咐,“别的药不要再用了。”
世子夫人连声道谢,又有些不好意思,“今日倒是委屈了公主。”
云清宁也是失笑,她也是头一回给,瞧个病还要这般鬼鬼祟祟。
不过晋王妃大好,倒是值得欣慰。
这边世子夫人忙着送客,云清宁忽地问了一句,“若晋王这会儿还未休息,可否让我去见一见?”
世子夫人不免愣住。
将长公主请到晋王府,自是瞒着晋王妃,不过这个决定,是晋王所做。
长公主突然要见晋王,世子夫人没胆子做主。
犹犹豫豫半天,世子夫人道“我让人……先去问一问?”
云清宁笑了笑,“悉听尊便!”
此时前院晋王的书房中,没出云清宁所料,这位正自拿着本兵书在瞧。
看到云清宁进来,晋王放下手中书册,淡淡问一句,“本王如今无官一身轻,不问世事,连自由都没了,不知公主还有什么指教。”
云
“那又如何?”
晋王冷哼一声,“我本将心付明月,怎奈明月照沟渠。可恨这越国,无论如何出不了明主了!”
“若您真这么悲观,当日如何会答应离王,辅佐皇上?”云清宁反问一句。
“还不是本王眼瞎!”
晋王一拍书案,“长公主有空来找本将军麻烦,不如好好问一问你那兄弟,本王这些年来可曾有负于他?可如今,他翅膀都还没长硬,就急着卸磨杀驴,是何道理?”
今日过来,云清宁是为了同这位好好谈谈。
或者说,为了教晋王明白赵重阳的想法。
“叔祖真觉得自己全然无辜?”
云清宁索性道“一国之军队,自是为了保卫僵土和百姓。想来这也是叔祖不惜得罪离王,也要重建水军的初心。水军如今的确建起来了,可在百姓最危急之时,他们视若无睹,任血流成河,只管冷眼视之。”
“他们……是为本王打抱不平,才办了糊涂事。”
“什么抱不平,就因为皇上没有对叔组俯首贴耳,满足您的那些条件?”
云清宁看向晋王,“您当日建立这支军队的初心,被扔到哪儿?”
本来还一脸倨傲的晋王,面色不由一僵。
“我夫君对叔祖极为敬佩,虽知道您视他如敌人,离王却并不介意。不管世人如何议论,说他想扶起一个傀儡皇帝,可您不能否认,这些年离王并没有对越国内外政务指手画脚,更没有从中攫取好处。他希望能为越国缔造一位开明君主。而之所以我夫君如此倚重叔祖,便是相信,您心底无私,然而……”
“你不用给赫连城脸上贴金,他与那些海寇未必不同!”晋王打断了云清宁。
“可如今在我看来,您有胆量同赫连城针锋相对、唇枪舌剑,似乎没有勇气,为那些无辜的百姓,与海寇决一死战。”
晋王直接被说到无语,脸气到铁青。
“对不住,这一次错的不在我兄弟。”
云清宁正色道“叔祖手下人脉众多,外头流言蜚语,少不得与您有关;越国不惜重金养出来的兵马,百姓受难之时,他们却独善其身。这些先放一边。最要紧的是,皇上虽是年轻,也没有经验,可他发自内心想要让越国重新强盛,想要保护他的子民。而在这一点上,叔叔与他一天天地背道而驰。”
稍顿片刻,云清宁道“叔祖若失了当初雄心壮志,真不如颐养天年了。”
“来人了!”一直站在门边的如月说了句。
话音刚落,屋外亮起了火把。
“晋王接旨!”外面有人喊道。
“长公主到底何意,说了那么多,莫非是给本王的临别赠言?”晋王不慌不忙地站起来,背手跨过门槛,望向了外面。
云清宁也一脸的疑惑。
方才在梅妃那儿,赵重阳埋怨了好一时,可只字没提,要给晋王下旨。
自小带大的兄弟,云清宁知道他性子,赵重阳不至于城府这么深,且这孩子手善得很,如何会轻易夺人性命,且是对他帮助甚多的晋王。
和云清宁对视一眼,如月微
406圣旨?口谕?(2/2)
微抬起了手,屋外两名手下立时会意,各自飞身而去。
“原来是霍将军,有何旨意,拿出来看看!”晋王站到外面回廊上,居高临下上地问道。
云清宁没有出去,只在门后看着。
“皇上口谕,晋王独擅专权,不奉上命,作威作福,任人唯亲,排除异己,已然危及朝廷安稳,命晋王即刻自尽!”站在最前面的一个人说道。
晋王仰头,大笑三声,“笑话,本王为何要自己找死!”
那位霍将军眼睛闪了闪,“君要臣死,臣必须得死。”
晋王笑够了,冷声道“霍起,你算个什么东西,一场仗都没打过,倒接了你爹的将军之位。对了,当日兵临城下,你那个爹降得比兔子还快,要不是老子一刀将他头颅砍下来,他可是遗臭万年了!” 🅼.𝓥𝙊🅳𝙏🆆.𝕃𝙖
“晋王,死到临头,还在挣扎?”霍起抱着双臂,审视着晋王。
“想要老子的命,得看你有没有这本事。”
“晋王都这会儿了,还装腔作势呢!没听到,我拿的是皇上口谕,你若知道好歹,赶紧自行了断。”霍起森冷地看了过来。
“一帮兔崽子,都给老子滚!”晋王直接喝道。
“看来是敬酒不吃,吃罚酒,来人,将这老家伙绑了,本将军亲自送他上路!”
话音没落,便有霍起带来的手下,竟自冲了上来。
哐的一声,晋王腰中的刀拔了出来,“想要老子的命,也不看看自个儿什么本事。”
如月将云清宁往后拉了一把,低声道“先别出去,那几个不太对劲。”
想是霍起有备而来,围攻晋王之人,身手狠辣,不像普通士兵。
外面打得厉害。
晋王身经百战,刚一开始,便挑倒了两个。只是到底上了年岁,又加上双拳难敌四手,此时已有些力有不殆,被人在后背上踢了一脚。
如月乃是江湖性子,不让云清宁出去,可自己却见不得仗势欺人,到底没忍住,拔出腰间的剑,冲了出去。
本来晋王已然倒地,落入被动,这会儿多了个人,形势立马一转。
此刻如月飞脚,将其中一人踢到了回廊之下。
霍起早摸清了晋王府底细,晋王如今无事,便喜欢一人独坐书房,身边并没有他人,却不料,这位身边还有帮手,竟是让他们一时不能得手。
此刻影影绰绰,霍起注意到书房之人还有个女人,心下正恨,指着里面,“里外之人,恪杀勿论!”
云清宁正自看得入神,竟有人跳进屋里,持刀相向。
一时大惊,云清宁便往里跑。
如月已然注意到这边,立时蹩进来,一剑从后面,将那人刺倒。
云清宁出了一身冷汗,如月却飞了出去,也不去管晋王了,跑进院中,直将刀架到霍起的脖颈上,“看谁再敢动!”
霍起脖子一凉,才知自己被治住。
“你是何人?”霍起立时闭眼喊道。
虽有将军之衔,霍起不过是个公子哥,别说带兵打仗,刀在腰间也只是个摆设。
“方才可是你要刺杀长公主?”如月将手中的剑,往那人脖子上一摁。
霍起一愣,倒是这时,云清宁已然从里面走了出来。
这位长公主,当日先帝驾崩,霍起在宫中见过来一回。
因是位美人,霍起还多瞅了两眼。
所以里面那女人……
霍起心下打起
倒是这会儿,晋王趁人不备,将近处两个砍倒在地,“想杀本王,人呢,都给我上!”
云清宁就站跟前,转头看了看晋王,随后对着霍起问道“皇上处决大臣,绝不可能只有口谕,旨意何在?”
霍起眼睛闪了闪,“末将乃是皇上亲信,所奉密旨。”
“何来皇上从未提过,还有你这个亲信?”
“皇上虽是年轻,却自有计较。”霍起堆起笑容。
云清宁却打量着这人。
不用再问了,根本没有什么口谕,遑论密旨。
此时云清宁心里惊愕无比。她已然无法想像,赵重阳接手的是个怎样的朝堂。
有人想要钳制皇帝,有人能把矫旨说得清新脱欲。臣子之间互相猜忌,唯有一点竟是不谋而合,根本没有人将赵重阳这个皇帝看在眼里。
云清宁一时之间,只有对赵重阳的心疼。
原本以为,晋王花了几年时间,至少能让越国慢慢恢复元气,如今看来,这位工夫做得不少,只怕从没想过,如何将这个烂摊子收拾好。
“将霍起绑了,此人居心叵测,竟假借圣意以报私仇,皇上必当问其大罪。”云清宁命道。
“长公主,在下冤枉,的确是受皇上旨意。”
霍起这会儿还想着,得将这位糊弄过去,故意压低声音,“长公主若是不信,不如即刻进宫去问。”
“皇上何时在宫里下的旨?”云清宁忽地问道。
霍起信口开河,“一个时辰前,皇上秘召臣进宫。”
“确定一个时辰?”
“确定!”
云清宁冷冷看了过去。
如月倒笑出来,“破绽露太快了,皇上未时便到赵国夫人府,一直就离开过,他怎么飞进宫召见你。”
霍起眼珠子直转,这会儿心一横,“不瞒长公主,晋王府内外可都是本将军的人,只要我一声令下,谁都出不得晋王府……”
既然走到这一步,霍起也明白,他已无路可退。
“信不信我这一剑下去,你更出不得了。”如月淡淡地问了句。
霍起脖子上瞬间渗出血珠。
一时霍起面色有些白,张了张跟嘴,却出不出声了。
晋王便在这时开了口,“长公主不必在这儿做戏,不是要本王一命吗?倒也无妨,谁有本事,谁就来取!”
云清宁立时怒了,“晋王这是何意?我做什么戏?这么大岁数了,成日疑心重重,还一心只想谋私利。皇上真要对你下手,我比谁都高兴。别以为我没看见,你平日里对皇上大呼小叫,可有真正将他当成君王?”
若知道今日撞上这事,云清宁肯定不会过来。
这个晋王的确够混蛋。
“离王终究看走了眼,晋王根本就不是值得托付之人。”云清宁忍不住说出了口。
晋王同样对着云清宁怒目而视,“你懂些什么!”
云清宁冷声道“晋王扪心自问,这么多年,你到底是真心想要恢复越国当年辉煌,还是借此沽名钓誉。亏得皇上对你信任有加,你却此番作为!”
“一个小公主,敢指摘本王?”晋王怼道。
“如何不敢?”云清宁反问,“本公主说得有不对吗,你做得出来,为何我不能说。”
这边吵了起来,有霍起手下互相递了眼色,正想上来救下霍起,未料屋顶之上,几支箭射过来,登时躺倒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