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不成还要我给皇上磕头?”莞儿一跃而起,看了一眼被她甩到旁边的赵重阳。
赵重阳却忍不住笑了,“莞儿何时过来的?”
“刚到没多久,皇上到边上玩儿去,我还有事。”莞儿这脾气,是从她师父如月那儿一点点拓下来的,全然江湖儿女的气派,并不把所谓尊卑放在心上。
赵重阳此时却喜欢得紧,只有亲近之人,才会这般轻松说话。
“什么事儿?”
赵重阳随口问道,又关心地问,“你这一路辛苦吗,为何不提前知会一声,怎么进的宫,对了,用过吃食没,我让人准备。”
打小玩在一块的伙伴来了,赵重阳只觉得亲近,这会儿好多话想说。
一年多前,赵重阳在祁环山军营遇上李宸,两人像男人一样喝了顿大酒,期间不免提到了莞儿。 𝙈.🆅🄾🅳𝓣🅆.𝙡🅰
这丫头是个心气儿高的,乔皇后瞧着她不错,当日想让她进宫当女官。换成了别人,可不高兴坏了,没想到的是,莞儿心不在此,反而拜了如月当师父。
莞儿想当侠女。
那会儿赵重阳还感叹,小时候最开心的,莫过于是在魏国农庄待的那段日子,如今回想,竟如世外桃源一般,成天除了玩,最大的愁事儿,也就是被姐姐逼着去念书。
只可惜,再回不去了。
“我都忘了”,莞儿说着话,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包袱,扔了过去,“方才过来,在路边买的,好像你也喜欢,别嫌弃是剩下的啊!”
赵重阳接过松松软软,还带着些许热气的桂花糕,眼角控制不住抽搐了一下。
方才既不知来的是女孩,又不知是莞儿,赵重阳以为自己造次,摸了不该摸的地方,未料,倒是他自己误会了。
好险!
“既是过来了,多住几日。”赵重阳本不饿,却因为闻到一股熟悉的甜香,竟是开了胃口,揪了一块扔进嘴里。
“等查着凶手,我还有别的事。”
“什么凶手?”
莞儿瞧了赵重阳一眼,惊讶,“别告诉我,你娘被人下毒,堂堂皇上居然一无所知。”
赵重阳顿时傻住,手里拿着的糕,掉到了床榻上。
“你说……”
“听说老夫人深居浅出,并没有太多应酬,凶手应该就是在身边,”
莞儿已然趴到了床下,“听说他们大多是长宁宫拨过去的,我先到这儿找一找破绽。”
赵重阳好一会才回过神,心惊胆战地问,“下的……什么毒?”
“砒霜,听说还是一点点地下,凶手这心思阴得很。”
赵重阳一下从床榻上下来,便要往外走,口中喊道“来人!”
“喂,你干什么呀?”莞儿一下跳起来,上去赵重阳拦住。
赵重阳此时面上尽是阴霾,“不用找了,将那几个全都绑了、砍了,亏得朕以为,长宁宫的人自会忠心我娘,却未想引狼入室……”
“皇上!”外头有人回应。
莞儿用脚踢了踢赵重阳靴子,压低了声音,“若按你这法儿能找出凶手,九公主何需让无情把我师父请过来。让他们走,回头打草惊蛇,拿你是问!”
如今已没人敢对赵重阳这般说话,可赵重阳看了看莞儿,立时冲外面道“下去!”
没一时,外面又没了动静。
赵重阳搓了搓脸,“那你慢慢找,我去看我娘。”
“没脑子啊!”
莞儿忍不住想骂,“大半夜皇上出宫,还跑去赵国夫人府,但有个心虚,能不起提防。”
赵重阳彻底无语,颓然地走到床榻边,重重坐下。
“让一让,我还有事儿。”莞儿干脆趴到了床下。
赵重阳发了一会懵,忍不住问,“你找什么?”
“这下面有东西。”莞儿大半个身子爬了进去。
“什么?”赵重阳喃喃。
莞儿在里面费力地摸着,随口回了句,“不管什么,找到了来看看。”
赵重阳忽地心生无趣,“我后悔了!”
莞儿却突然不动了,她的手摸到了一个东西。
“他们有什么不痛快,对付我便是,”
赵重阳干脆躺到榻上,“害我娘做什么?”
没有人回应,莞儿已然抓住那东西,开始往外爬。
“成日里尔虞我诈,等哪天老子不高兴了,干脆撂了挑子,谁乐意坐上这位置,谁就去抢!”
莞儿终于爬出来,坐到床榻的脚踏上,低头翻起来。
赵重阳说了半天,莞儿都没理他,到底没了意思,翻了个身,看着莞儿秀发都遮不住的白皙修长的玉颈,视线顿了片刻,问,“你拿什么呢?”
莞儿还不吱声了,只低头在看。
赵重阳干脆探过身,便要夺莞儿手里的东西,不料被一个尖利之物刺到,倒抽了一口凉报。
莞儿举起了手里两个被当胸扎了好几银针的人偶,“瞧见没有,连这种巫蛊之术都出来。”
赵重阳坐起身,不由自主睁大了眼睛。
赵国夫人府一间屋里,看着赵重阳拿过来的人偶,云清宁头皮有些发麻。
赵重阳一直在观察云清宁神色。
昨晚莞儿找到这东西的时候,上面几乎没落什么灰尘,明显是刚放进去没多久的。
至于这俩人偶,明显是一男一女,头上扎着发髻,还穿白衣,如月姐姐方才一眼认出,这是照着当年九公主的模样做出来的。
倒是另一个,一身黑衣,浓眉大眼,不用说了,自然是赫连城。
如月当时就被气到笑出来。
过了这么多年,越宫里头依旧肮脏。
“看来是个熟人。”
如月上下瞧瞧云清宁,“说说,你在这宫里有哪些仇人?”
仇人……
多少年前的事,云清宁努力地回忆。有些面孔历历在目,她已经记不得名字……
做这人偶的,或许便是其中一个,恨的不仅是她,还有赫连城。
不过……
“这些怪力乱神的东西,我也不信,最要紧的是找到下毒之人。
”云清宁道。
如月却看向了赵重阳,“那些宫女太监,都是长宁宫的?”
赵重阳嗫嚅,“我想着,他们都是当年侍候姐姐的,自会忠心。”
“我呸!”
如月哭笑不得,“你姐姐没有同你说过,当年长宁宫里只有她和香昙,哪来什么侍候的人,那些人指不定谁塞过去的。”
赵重阳一脸的愕然。
如月冲着云清宁说了句,“你便没想过,下蛊与下毒的是同一人?” 🄼.𝓥🄾🄳𝕋𝙬.𝙡🅰
云清宁一时也说不出话了,如果是同一人,竟或是有人对她怀恨多年,最后将仇报到梅妃身上。
“姐姐为何瞒着我”,赵重阳忍不住抱怨,“若非莞儿告诉我,我竟不知,娘竟被人暗算。”
和如月对视一眼,云清宁安慰道,“娘这几日稍微好一些,你也别着急。这回如月带着莞儿过来,就为了帮咱们找出真凶。莞儿她娘也来了,同姑姑一块照应,天命还带着人日夜守着,自不会再让人得了机会。”
“会不会……”
赵重阳犹豫了片刻,到底说出了自己疑惑,“是晋王府?”
从昨晚一直到现在,赵重阳琢磨了许久。
虽然赵重阳从来没有说过,可有些事情,他早看在眼里。
便比如,晋王妃虽然面上对梅妃颇为客气,常是赞不绝口,可有一回在宫里,赵重阳无意中听晋王妃向旁边人提及梅妃,称呼她是“那个女道士”,态度实在轻慢。
打从那时起,赵重阳对晋王府便生出不喜,再没有最开始时,觉得他们是信得过的亲戚。
在赵重阳心里,梅妃便是自个儿亲生母亲,谁能忍自个儿亲娘遭人嘲笑。
他也明白,晋王对梅妃的出现确实不喜。从当日赵重阳想要尊梅妃为太后,晋王带头出来反对便可看出端倪。
晋王还一直跟赵重阳强调,他的母亲乃是赵妃,是他的内侄女儿,他们才是真正血脉相边。也就是说,晋王介意的是,赵重阳与梅妃之间的亲密。
所以有没有可能,晋王欲除之而后快。
刚才出宫之前,赵松阳已然将这疑惑,说与了莞儿。
反正莞儿已然盯住了薛莹,若能查最后结果与他想的无差,赵重阳绝不会善罢甘休。
他才不管晋王所谓的血脉相连,赵重阳心里的亲人只有梅妃和云清宁,谁都不许碰她们一根指头。
既是赵重阳知道了内情,云清宁不免提醒,“你是皇帝,一言一行皆被人关注,一定要万般谨慎。”
赵重阳嘟囔,“我可不是跟姐姐在一块儿,才敢说出来的吗?”
打量着赵重阳,如月直笑,“奇怪,怎么在我眼里,咱们这位皇上还是小孩呢?”
赵重阳抬了抬眼,颇为老成地叹了口气。
倒是这会儿,天命吼了一嗓子,“孙先生!”
赵重阳立时到了屋外,“师父回来了!”
赵国夫人府前院的书房,孙文山向赵重阳禀报完海防那边的形势,最后说了一句,“这一次过去,臣收获颇丰。当地
“先生请说!”赵重阳立时洗耳恭听。
孙文山略沉吟片刻,“一直以来,咱们的战术,但要海寇欺凌百姓,便迎头痛击。虽也有所成效,却失之被动。倒是当地人自发利用海礁或岸边小岛,派人在那儿守着,以窥海寇动向。臣以为极好。所以,何不如与陆地一样,在海岸边建立防御工事,让兵将驻扎,有利于抢占先机。那儿的渔民带臣去瞧了,他们都知道,哪一处适合瞭望,哪一处可以在海寇靠近之时,利用地势,居高临下歼灭来犯之敌。对了,臣甚至觉得,若工事建成,再用上火药,海寇只怕连岸都上不来。”
孙文山滔滔不绝,赵重阳听得眼睛也亮了起来。
一直以来,海防那头都是赵重阳最头疼的,这也是为何,孙文山主动请旨,要前去巡查。
晋王向来不太瞧得上孙文山,对他这一次出去,颇有微词。
赵重阳却当即准奏。果然孙文山这一回来,便有了好主意。
“回头臣写一封奏折,将臣所见所闻,所思所想奏禀皇上。我再去跟无情聊聊,那位身经百战,在打仗方面,懂得比咱们多。”
“当日在姐夫军营里,我见过火药,若是能用到咱们这儿,那些海寇还没上岸,便能被打得七零八落。”赵重阳越发觉得,孙文山的主意好,
师徒正说着,外面有人道“孙先生一路辛苦。”
“无情将军来得正好,在下有事儿,倒要向你请教。”孙文山立时招呼。
无情眼睛闪了闪,呵呵笑道“不敢当,这会儿孙先生鞍马劳顿,该要先去休息,咱们不着急?”
孙文山如何能不着急。
便是一个海防,竟是至今没有安稳。孙文山冥思苦想许久,才会冒着风险,亲自跑上一趟。
孙文山摆手,“无妨……”
“躲着做什么?”无情忽地冲外面说了句。
一个五岁多的孩子隔着门,探过半个脑袋,正往里头瞅。
无情干脆走过去,拉着阿抚进来。
“想来是令公子,瞧这虎头虎脑,甚是可喜。”孙文山笑着道。
无情往儿子屁股上一拍,“听见没有,孙先生说喜欢你,还不赶紧拜见师父。”
无情冷不丁来了这么一下,倒把孙文山给弄愣了。
赵重阳一时哭笑不得,“无情哥哥,您家这位公子岁数还小吧,真要拜师,也得开过蒙之后。”
“我这儿子聪明得很,看到没有,他天庭饱满,地阁方圆,日后必然会是文武全才,不过,得有一位有学问的先生能遇上他。”
无情说得大言不惭,“这几日我都在瞧,哪一位有这福份。孙先生早不回、晚不回,今日突然出现,说不得便是师徒二人的缘分。”
赵重阳摸了摸鼻子,朝着无情看了一眼。
方才就是不接话,这会儿就撺掇着认师父,让人没法不猜,无情想把海防的话题扯过去。
所以,是因为火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