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王带着几位近臣亲自送了出来,当然,不是送赫连城,而是赵重阳。
赵重阳终于不用留在越都了。
云清宁刚高兴不到一个时辰,赫连城便告诉他,如今先让晋王顶着,五年之后,等赵重阳成了人,依旧得回来,到那时,他就是新的越帝。
于是,从昨儿开始,云清宁眼里便少了个大活人。
这会儿晋王背着手,也不知在跟赵重阳说着什么。
赵重阳低头,貌似认真在听,可那只一会儿张开,一会儿又蜷成拳头的手,显露出他的不耐。
月明轩走了过来,和晋王寒喧几句,便站到晋王旁边,笑着看向赵重阳。
晋王谈兴并未被打断,这会儿又开始滔滔不绝。 𝙈.𝕍𝓞𝘿𝙩🅆.𝕃🄰
云清宁一直没想通,赫连城如何将晋王推到了前台。
谁都看得出来,越国满朝文武被赫连城治得服服帖帖,唯独这位从没得过势的晋王不知顺服,当着面敢骂赫连城是外敌,连云清宁都没得他好脸色。
若不是手下没了兵马,只怕这位早就起兵。
赫连城这样的人,在云清宁心里,就是个心胸狭窄,睚眦必报的,未料居然让这样的人,当起了越国摄政王。
“真不理我了?”赫连城凑到车边,压低了声音。
云清宁缩进了车里,她的确不想理赫连城。
早知道今日,云清宁想尽办法,也要把赵重阳藏起来。
瞧着窗帘在眼前晃来晃去,赫连城笑着摇起了头。
自家这王妃脾气倔得,他越来越兜不住了。
要不是为了她,赫连城何需把月明轩扯进来,如今看着,倒让他得了不少便宜。
瞧着方才,月明轩过来时,晋王笑得满脸褶子。
难不成他们以为,月明轩真能决定越国的大局?
赵重阳跑了过来,到了跟前,抹了抹头上的汗,抱怨,“姐夫,那位叔公可真够难缠!”
“赵重阳,如何这般,背后言论长辈!”云清宁在车里训了一句。
赫连城哼了一声,“晋王方才又跟我说了半天,要让本王撤军。”
很久之前,赫连城便知道越国有这么一位。
晋王生不逢时,先是被越帝他爹压得抬不起头,后头大半辈子,又给越帝当起了眼中钉。
赫连城瞧中的,是他身上那股子不肯服软的劲头,赵重阳若是交到这位手里,不给练出来才怪。
最要紧的,晋王不仅辈分放在那儿,在魏国声望还极高。就这样的人,才足以帮赵重阳震住场。
“姐夫真要撤了秦国人马?”赵重阳也是好奇。
“会有这一日,不过得是这老家伙死了之后。”
赫连城往车窗边又挪了挪,“老家伙不得不防,若年轻几岁,真能翻了天。我不过瞧他没了儿子,又这把岁数,蹦达不了几年,他家夫人还是重阳亲娘的姨母,从哪找这么合适的人选!”
车里没有应声。
“五年之后,赵王你听着,待你坐到那御座,能把越国牢牢抓在手上之日,便是本王撤军之时。”赫连城郑重其事地道。
赵重阳揉了揉鼻子。
昨儿他被送去了晋王府,虽说老爷子烦死了,可老夫人却待他极好,还同赵重阳说了不少,当年他娘的事。
说实话,赵重阳好像没有前头那么害怕了。
赫连城看向赵重阳,“如何?”
迟疑片刻,赵重阳到底点了点头。
赫连城拍拍这小舅子的肩膀。
但凡离王做的决定,谁都不可能更改。
离王妃也不成。
月明轩走了过来,“晋王对重阳颇为喜欢,刚才让我给离王妃带话,多谢梅妃和王妃将孩子照应得这般好。”
车里的云清宁,到底叹了口气。
月明轩转头问赵重阳,“你真答应晋王了?“
赵重阳嘟了嘟嘴,早上他是从晋王府离开的,说好过几个月再来越国。晋王说了,要将赵妃遗骸迁葬到赵氏祖茔。
“太子哥哥的话,我记住了,我得担起男人的责任。”赵重阳低头道。
赫连城脸挂了挂,这话可是他说过的,赵重阳这小子到底当谁是他姐夫?
此时心下颇不痛快,赫连城索性问了一句,“关于舍弟迎娶令妹,不知明轩兄考虑得如何”
月明轩冲着赫连城抱抱拳,“对不住,别的事情都可商量,唯独这一桩……”
话到此,月明轩对车里道“如月已然与我结拜兄妹,离王殿下总想替无情说媒,只是两人悬殊太大。”
“如月之事,用不着闲杂人等费心。”云清宁丢出来一句,
作为闲杂人等,赫连城哼了哼,“难不成明轩兄瞧不起我秦国人?”
月明轩摇头,“婚姻之事,总要你情我愿,既然如月绝无此意,又何必勉强人家。”
“有什么好勉强,他嫁谁不是嫁!”
月明轩索性闭了嘴,也知道赫连城难缠,比晋王还难缠。
“无情也是好大的脸,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也就算了,有人还在旁边鼓吹,说出去也不怕人笑话。”云清宁自是站月明轩。
赫连城眯了眯眼,转向往前走去。
云清宁已然从车里看到赫连城从头到脚的不痛快,心下倒挺痛快,转头对着月明轩道“还请殿下给太子妃她们带信,若得机会,咱们再于抚州相聚。”
“出发!”赫连城几乎吼了一嗓子。
那二位还絮叨上了。
这会儿赵重阳可不急着要走,赶紧往云清宁的车上钻,却被赫连城喝道“赵王几岁了,还坐女人的车。打今儿起,但要外出,都给我骑马!”
赵重阳早看出赫连城不爽,真不敢惹他,这会儿见有人带了马来,脚踩到马镫上,虽还有些不娴熟,到底还是骑了上去,甚至按赫连城的指示,带马到了晋王跟前,恭敬地拜别。
等他再骑回来,又朝月明轩抱了抱拳,“太子哥哥教诲,重阳受益匪浅,他日必当奋发图强,不负期望!”
“重阳兄,一路顺风!”月明轩这话,便是不再当赵重阳是孩子。
一时各人上马,月明轩又跟赫连城说到,“赫连兄,山水有相逢,下回再见,咱们一会儿喝一杯。”
383担起男人的责任(2/2)
“要做朋友,好酒相迎,想做敌人,咱们战场上见!”赫连城不冷不热地回道。
“此言甚好,我记在心中了。”
月明轩也回得不卑不亢。
阵阵马蹄声中,众人各自离去,只留下一片烟尘。
五年之后——
“娘,姑奶奶给我新做的百合裙,这花儿可好看?”离王府的正院里,安乐像只蝴蝶一般飞了进来。 🄼.𝓥🅾𝓓𝓣𝙬.𝓛𝔸
云清宁抱着小儿子,正在院子里晒太阳,看到女儿过来,夸了一句,“我们家安乐,穿什么都好看。”
转眼女儿也快八岁,可不是离王府的掌上明珠。云清宁自认比赫连城严厉,可梅妃却总说她没有母威。
大半年前,云清宁大腹便便地带着女儿回抚州生孩子,梅妃一个劲地发愁,担心自家这外孙女,成日里蹦蹦跳跳,没有一点郡主该有的娴雅风范,再过个几年,到了该出嫁的时候,回头可不要被婆家笑话。
云清宁颇觉得自个儿娘想得太远,她这小丫头也才几岁啊,离及笄还有好多年,怎么就想到出嫁了。
虽然说云清宁平日里和赫连城小吵、大吵不断,你往东,我一定要往西,可有一点,大家有志一同。
他们家的闺女,最该做的就是开开心心,至于贤良淑德之类,要来也没多大用处。
云清宁从小过得辛苦,就希望女儿可以无忧无虑。
“他又拉了吧?”
安乐走过来,拿鼻子闻了闻赫连毅,“臭臭的!”
云清宁好笑地拍了女儿一把,“你兄弟前头拉过,也洗过了,他干净着呢!”
安乐冲着兄弟做了个鬼脸,“小屁孩儿,臭死了!”
郝连毅也不知在嘲笑他,竟被逗乐了,咯咯笑得清脆。
“娘,舅舅什么时候从越国回来?”安乐这会儿问了一句。
“算算日子,也该到了吧。”
当年从越国回来,赵重阳好似乎不太一样了。
这些年来,他或是去抚州,陪梅妃几个月,或是在越国待上小半年,再回秦国,同云清宁他们住些时日,跟着孙文山还有赫连城派给他的师父们,似乎已然明白,日后要做什么。
赵重阳长大成人了,说话做事也稳重许多。可云清宁从心里不希望如此。
她觉得,赵重阳脸上那种单纯的快乐,越来越少了。
时间越往后推移,云清宁越是担心,赫连城当日说过,五年之后,赵重阳就该去越国了。
云清宁不能想像,赵重阳要过那种整日政务缠身的日子,便如此时的赫连城。
秦帝的身子一年不如一年,虽说赫连城励渐渐长大,到底还是个少年,总不能让他挑起那么重的担子。
这些年都是赫连城带着他,一点一点教导如何处理政务,学着成为一位治国之君。
与之而的,是不少闲言碎语,毕竟赫连城如今的权力,在所有人看来,与帝王没什么不同。谁能经得住这般诱惑。
“是励哥哥回来了!”安乐眼睛一亮,转身往外跑去。
郝连毅挥着小手,指着院子外头。
果然不远处,赫连励低着头走了过来。
“你怎么啦,说出来听听?”安乐扯了扯赫连励的袖子。
赫连励连着叹了好几口气,直到身后有人说了一句,“赫连辉死了,刚才殿下让我陪着太孙过去看看。”
“宁小世子来了!”安乐一下乐了,也不管赫连励了,又跑向宁陵。
“放肆,怎么不叫宁叔叔?”云清宁便是再宠女儿,规矩总是要教的。
安乐眨了眨眼,“可不是宁小世子好听吗,我就喜欢叫小世子、小世子,长在树上结果子!”
“叫吧,不就是个名儿。”宁陵倒是无所谓。
云清宁哭笑不得,转头又看向赫连励。
旁边人在那嘻嘻哈哈,唯独他一脸的伤感。
云清宁并不意外,前几天便听赫连城说过,赫连辉病入膏肓。
说来赫连辉那一生说来可恨,也是可怜,不管他做错了什么事,在赫连励心里,这个人终究还是他父亲。
“你做得不错,他对你也不会有什么埋怨。”云清宁劝了一句。
赫连励得了赫连城同意,向秦帝请旨,让病重中的赫连辉搬进皇家马场的别院,那儿到底比圈禁的那几间小屋住得舒服些。
“刚才王叔说了,把楚王的封号还给他,然后就葬在楚王妃墓边。”赫连励低头道。
儿子是未来国君,当爹的却是个庶人,到底好说不好听,这死后哀荣,总是要给的。
只是让两个生前你死我活的人埋在一块儿,想想也是荒唐。
“小丫头,快过去看看,我给你带了什么来!”宁陵说了一句。
安乐眼睛一亮,“你真给我抓孔雀了?”
“去看看便知。”宁陵卖起了关子。
安乐不由分说,立马拉起赫连励,便朝外面跑去。
赫连励这会儿真不高兴,可从小一块长大的妹妹,他又不想扫她的兴,只得跟着跑出去。
看着两个孩子跑远,赫连毅不乐意了,小身子动来动去。
宁陵伸手将他抱了过来,“瞧这也是个不安分的,回头长大了些,叔叔带你去打鸟。”
云清宁哭笑不得,推了宁陵一把,“还不赶紧成亲,放了我家这个,带你儿子去淘气!”
宁夫人都快为儿子急白了头发,宁陵二十郎当的年纪,到现在不肯成亲,倒是主动请了凉州郡刺史一职,三天两头往那儿跑。
虽说如今还算天下太平,可宁陵一走,宁夫人便心里七上八下。唯一的心愿,就是宁陵能娶妻生子,,有个人拴着,总归好一些。
“成什么亲啊,我们家已然有个寡妇,用不着多来一个。”宁陵毫不在意地道,直接被云清宁瞪了一眼。
“真的,我不成亲了,守着老娘,得个清静!”
这边宁陵正说着,便听到安乐一声大叫,“是红色的孔雀!”
宁陵笑了,“瞧把她给乐得!”
云清宁没好气地道“随便你吧,大不了我家这几个,日后给你养老送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