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日天气尚好,妙善斋里静安居士的寮房,秦帝特意过来探望。
“皇上自个儿身子便不好,天已冷了,何苦跑这一趟。”静安居士责怪。
“不来瞧瞧,我这心里总是不安定,”
秦帝说着,仔细打量静安居士的脸色,“别说,离王那媳妇儿医术倒真是不错,您老那一回也算死里逃生,日后必是长命百岁。”
“风烛残年之人,活多一日都是赚的,只是给皇上添了麻烦。”
静安居士说到此处,问道,“对了,皇上今日过来,可是抚州那头有了消息?”
秦帝咳了一声,“抚州之盟已然签下,魏国但要不与他国结盟,秦国自是休兵停战。还有楚王那边……”
静安居士问道,“怎么安排?”
“让朕派人去接,离王不会染指。” 𝙢.🅅𝕆🅳𝙏𝓦.𝓛𝘼
如今看来,月明轩是个厚道的,也知道不牢靠,索性把人交给秦帝。
“已然同皇后说了,竟是喜极而泣。”秦帝笑着直摇头。
静安居士皱了皱眉头,心中颇不以为然。
虽然她不能把话说明白,只是楚王回到秦都,绝非上策。这一次,赫连城还是轻率了些。
秦帝瞧着静安居士,呵呵笑了两声,“居士觉得,楚王该如何安置?”
静安居士只说了一句,“自然是看皇上的。”
秦帝打年轻就有几分优柔寡断,尤其是太平皇帝当久了,说好听是无为而治,不好听就是不想费这脑子。这都多大岁数了,逢到不能决断之时,这位还是跑来找静安居士。
没有得到答案,秦帝叹了口气。
赫连辉所作所为的确让人失望,还干出杀妻之事,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斩了他也不为过。可到底是自个儿儿子,秦帝虽不至于像皇后那样毫无原则地偏袒,可虎毒不食子,又不能拿他怎么样。
“回头就将他圈在楚王府,在那养着算了。”秦帝说着,又拿眼瞅了瞅静安居士。
静安居士转着佛珠,微微闭着双眸。
“那就如此了。”秦帝说道。
静安居士到底开了口,“离王还是心软,不想让皇后伤心绝望。可楚王回来,却会让一些怀着小心思的以为,他还有翻身机会。如果皇上真想着这儿子,安安稳稳多活上几年,也不打算给皇太孙添了麻烦,便该想出两全之策。”
秦帝一时无语,到后来拍了拍腿,“等离王回来吧,让他来做决定,他有主意。”
静安居士直接斜过去一眼,瞧着意思,当爹的是想让儿子替他背黑锅。
乔琬琰来到抚州时,刚是初夏,这会儿要离开了,已近初冬。
天黑之时,梅妃过来看望乔家母女,少
“有老夫人这话,我可就安心了”,乔夫人笑着拉住梅妃的手,“小一辈是好姐妹,咱们便是老姐妹,当日孩子要到您这边,我心里立时就安了,九公主这医术从不教人失望。如今琓琰终于好了,我这心也搁回肚子里头。”
“既然是老姐妹,还说什么客气话”,梅妃说到这儿,转头看向屋外,但见云清宁正帮着乔琬琰,一块整理箱笼。
“到我们这把岁数,别的不想,可不都指望孩子们都好好的吗?”梅妃感慨。
那一回听香昙报信,云清宁竟说要带着安乐,去魏国当人质,梅妃吓到半死。
好在后头,质子的事儿没人再提,和乔夫人一样,梅妃的心才安了。
此时屋外头,云清宁将一个匣子放到乔琬琰箱子里,“这里头是平日要吃的定神丸,方子我已然写好,回头让太医院帮你配。什么时候,睡得好、吃得香,心里也不那么堵得慌了,才可以停药。”
“知道了”,乔琬琰挽住云清宁的胳膊,“别忙了,咱们俩聊几句,等我回去了,能讲心里话的,又少了一位。”
“真有心里话,同你夫君说去,二位琴瑟合鸣、无话不谈。我可比不上啊!你也瞧见了,我同那位一见面就吵,不吵两句,就跟说不了话一样。”云清宁抱怨,又忍不住笑了出来。
乔琬琰却打量着云清宁,“如今看来,离王并非外头传的那般不好相与。我瞧他对你还是极好的,便是我夫君也说,当日若不是你从中缓颊,未必会有抚州之盟。”
云清宁半开玩笑,“那位离王殿下是真真正正地不好相与,莫不是你误会了?”
乔琬琰扑哧笑了,“不瞒你说,那时听说你与他的事,我们夫妻还真是替你担心。现在看来,或是多虑。那么刚硬的人,竟是败在了你那绕指柔下。果然是缘分天注定。”
“说什么呢,我不过为了女儿,跟他凑合过了。”云清宁摇头。
倒是乔琬琰笑而不语。
香昙抬脚跑了过来,急吼吼地问,“公主,可看见如月?”
云清宁和乔琬琰同时愣住,“不是你们在一块吗?”
天渐渐冷了,杨春便提到,她老家这时候该吃菊花锅子了。
这会儿如月要走,便
366无情与明月(2/2)
说想尝尝这锅子,杨春索性攒了个局,带上西春,让三个丫头聚在一块儿,算是为如月践行。
香昙忙到这会儿,才发现主客不见了,少不得满大宅地找。
“不在屋里啊?”乔琬琰也觉得诧异。
“到前头找找去。”云清宁提醒道,随后笑起来,“没道理,那么好的锅子没有咱们的份儿,回头我和琓琰也得过去。”
香昙哎了一声,抬脚又进了前院,正碰见西春和天命,不免打听,“你们瞧见如月没有?”
西春一挑眉毛,“瞧是瞧见了,不过她这会儿忙得很。”
西春特意叫上天命,大家伙还是把他当孩子,今日有锅子,总是少了他这份。
天命倒是嘴快,“刚才无情哥哥把如月叫走了。”
香昙吓得张大嘴巴,“不会吧,这都多久的事儿,那位还记着仇呢!” 𝙈.🆅𝙤𝓓🆃🆆.𝓛𝔸
西春仰头看了看,推了香昙脑袋一把,“你懂什么了!咱们先吃着,指不定什么时候,如月自己就回来了。”
香昙连着叹了好几声,还想去找,最后被西春一扯,往里头带去。
这会儿前厅的厢房,一桌人围着热腾腾的菊花锅子,边吃边聊。
云清宁今日高兴,喝了几杯,面颊绯红,“不瞒各位,我便喜欢这热闹,当年我和香昙在长宁宫,成日里冷冷清清。唯一的热闹,便是如月过来之时,我那会就想啊,要是能找到我娘,一大家子待在一处,该多高兴!”
“如今可不高兴了吗!”
乔琬琰敬了云清宁一杯,“我便祝你日后儿孙满堂,夫妻和美。”
西春呵呵一笑。
“你这丫头,总爱阴阳怪气,有何好笑?”云清宁故作不满地问。
西春倒是直率,“儿孙满堂或有可能,夫妻和美,只怕这辈子别想了。”
杨春正在给大家伙布菜,听到这一句,立刻上来捂住西春的嘴,“童言无忌,就当什么都没听着。”
香昙吃到高兴,可心里还惦记着如月,筷箸都来不及放,走到门边,“如月怎么还不回来?”
“这事儿吧,你以后会懂的。”西春说了一句。
“什么呀,西春同我们说说?”乔琬琰也好奇起来。
西春却神秘地摇了摇手指,“还不到说的时候。”
此时白家大宅的屋顶之上,如月手忙脚乱盘好头上发髻。无情一脸意犹未尽,可还是替她将身上的衣裳抻了抻,说了句,“亲几下就完了,那客栈我都给了银子,真不去住?”
“想得美!”如月站起身,低头又看了看自个儿的
无情却从后面将她手拉住,“瞧着意思,咱俩这算露水姻缘了?”
“当时不说好的吗,在一块儿是缘分,不在一块儿便各守本分。以后再遇上,就当什么事都没有。”如月无所谓地道。
无情被这句话,砸得有些懵。
他怎么就碰上这么一号人物!
也怪他自己,莫名其妙便上了钩,也不知道从何时开始,本来挺讨厌的女人,竟扎在了心里,拔都拔不出来。
“合着你玩我呢!”无情的脸拉了下来。
方才两人火热情浓,无情说了,要带她去见爹娘,如月却立时将人推开。
“不知道谁玩了谁。”
如月急着要下去,“放手了,我还得下去吃锅子!”
无情气到差点抖起来,合着在这丫头心里,他连个锅子都比不上。
“我是男人,不会让女人吃亏”,无情手上的劲用得大了些,“我都说了,会明媒正娶。”
如月忽地转过头,看向了无情。
两人对视片刻,如月说了一句,“我没觉得吃亏,江湖儿女,不在乎那些规矩,合则来,不合则去,我又不会赖着你。”
无情心里一堵,“瞧着意思,你从没把我放心上?”
“差不多吧”,如月忽地不敢看这家伙了,转过头,故作轻松地道,“我也是为了报恩,如今咱俩便算两清,我不欠了啊!”
愣了片刻,无情终于松开了手。
“明日咱们也见不着了,我便在这儿跟你道别。”如月抱了抱拳,随即落到了地上。
也不知为何,如月心有些慌,她得赶紧闪,要不然便让人瞧出了破绽。
如月到这会儿,也搞不清楚,自己到底对无情有没有动心。
当日也是她突然心念一动,生出了一个不能说给任何人听的想法。
再后来,如月便跟这个她本来瞧不上的男人混在了一块。
说实话,两人真在一块,其实挺对脾气。那家伙别看长得凶,嘴也坏,可讨好起女孩,也是有些本事。
只是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分开的一日终于还是到了。
说不留念,也不可能。
可如月从一开始就告诉自己,他们的确是露水姻缘。
无情看着如月进了前厅,在屋顶上站了许久。
许久之后,无情抬头望向天上一轮明月,心下竟是憋屈到不行。
生平头一次,他居然被一个女人打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