伍大富一回到家,便是看谁都不顺眼,坐在正厅里指天骂地。
“老爷这又怎么着了?”伍家娘子嗑着瓜子走进来。
伍大富没搭理她,坐到了正中太师椅上。
伍家娘子方才不过明知故问,这会儿走上前,“难不成白家那小蹄子惹到您了?”
伍大富斜过去一眼。
月前头便已传开,白石千的外孙女出山,摆了个药摊当起了大夫。
那会儿伍大富根本没瞧在眼中,那母女俩讨个生活而已,能掀得起什么风浪。
然而,也不过一月的工夫,回春堂的生意便冷清下来。
不为别的,那家的丫头胆大包天,公然宣称,回春堂与白家再无半点瓜葛。
摆明了是要砸回春堂的招牌。 𝙢.𝕍𝙊𝔻🆃𝙒.🅻𝙖
伍大富怯懦悻悻地开了口,“知府收了我那么多好处,可用得着他时,倒跟王八一样缩到后头。”
今日伍大富特地把李师爷带过去,无非是想让府衙出手,找个由头,将白家外孙女连药铺都算不上的药摊给封了。
结果李师爷打着哈哈,就是不接茬。
后头伍大富又塞了银子,李师爷才肯说实话。
毛病出在白家外孙女拿来的通关文牒上。李师爷的说法,越国如今的皇帝姓赫连,但有离王印信,如同圣旨一样,只怕那对母女背后的水不浅,知府大人千万不敢惹。
伍大富差点气到吐血,难不成她们背后的靠山还是离王,简直是笑话。
不说别的,离王一声令下,他伍大富立马将白家大宅还有回春堂乖乖还回去。
可她们得有这本事啊!
这就是知府胆小怕事,连个一个小丫头都不敢拿捏。
想大此处,伍大富冲着过来上茶的丫鬟猛地踢了一脚。
“哎哟”一声之后,丫鬟倒在地上,手中茶盏摔得粉碎。
“滚!”
伍大富大吼一声,他就不信这个邪!
伍家娘子磕着瓜子,冲那丫鬟骂道“小蹄子,敢冲撞老爷,明儿就把你卖了!”
丫鬟哭哭啼啼地退了出去,伍大富却坐在椅子上,仰头踹着粗气。
伍家娘子将头凑近,打量伍大富片刻,随后将手上的瓜子一扔,拍拍手道“老爷,要不要我替您想个法子?”
“就你这猪脑子?”伍大富不屑。
伍家娘子挨骂已是习惯,可这会儿心中有了主意嘀咕一句,“你瞧没瞧出来,那母女俩都没男人在身边。”
伍大富嗤笑,“小的那个有男人,上回在知府那儿见着了。”
“你说打咱们儿子的那个,这事吧,我们女人看得准,那人就是个护卫”,伍家娘子乐了,“不过,说不
伍大富眉心一挑,看向了伍家娘子。
“有其母必有其女”,伍家娘子双手一拍,“这些年在外头,白梅还不知干了什么事。对了,孙文生不是回来了,还跑咱们那儿去闹吗,指不定一块私奔回来。反正吧,两个都不干净!”
两口子嘀嘀咕咕说了半天,等伍家娘子说出她那办法,伍大富先是眼皮子抽了抽,随后便大笑,“这主意……”
看来最毒还是妇人心。
“就这么着,她想砸回春堂的生意,别怪老子把她搞得人不人,鬼不鬼!”伍大富得意地笑出来。
一早刚过了卯时,云清宁便要出门。
身后传来安乐哇哇哭声,云清宁都踏进前院了,脚又收了回来。
梅妃抱着孩子,一边替她抹着泪,一边追上来,“每回你出门,都得来这一趟,我的乖乖,外祖母心疼死了!”
云清宁只得站住,将女儿抱过去,哄道“安乐不哭,娘一会儿就回来。”
安乐将脸埋在云清宁胸前,还在不停抽噎。
云清宁低头瞧着孩子。小丫头也不知像谁,才几个月,脾气大得很,这会儿将她的脖子抱得紧紧的,反正就不许娘走。
云清宁服了软,“娘不走,陪着我们乖乖。”
“她一会就得睡!”梅妃抚了抚孩子后背。
仲平走了过来,身上背着包袱。
“今日就走?”梅妃惊讶地问。
前几日仲平便说,他们要回魏国。
大家相处这么多日,到底熟络起。人家这就要走,不说赵重阳,大家伙都有些不舍。
少不得云清宁为他们准备了路上用得着的药,杨春带着香昙赶了几日,一人送了双鞋袜。
“多留几日多好!”梅妃感叹。
这一路过来,多得人家照应。尤其这位仲侍卫,本事了得,可脾气却好得很,有什么事儿,他都同你有商有量。
梅妃还跟杨春商量,香昙也到了岁数,论及相貌,与仲平也算相当。
只这话都没来得及出口,人家就要走了。
“老夫人,保重!”仲平对梅妃抱了抱拳。
云清宁一边哄着孩子,一边看向仲平。
当时说好了,将她们送到地方,仲平和手下几位便要离开。谁料一到地方便出了这么多事,难为月明轩精挑细选出来的亲信侍卫,
316离王派的人(2/2)
竟要为他们这些老弱妇孺看家护院。
也是委屈了人家。
“各位不必担心,便是这两日,会有接替的人过来。”仲平道。
云清宁忙摇头,“太子殿下美意,我们感激不尽。如今我们已然安顿下来,无需再派人过来。”
仲平迟疑了一下,道“这回应该是……离王派来的人。”
云清宁愣了愣,眼中又出现了,祁环山上抱着女儿不舍得放的某位。
外头有人催促,仲平又抱了抱拳,“两位夫人,在下告辞!”
杨春、香昙和赵重阳都被叫出来,大家伙一块将人送到门外,等回来时,安乐窝在云清宁怀里,已然睡着了。
陪着云清宁把孩子送回屋,梅妃犹豫地问,“那头要派人来……” 𝙢.𝙫🄾𝘿𝕋𝓦.🄻𝘼
“谁要来啊?”赵重阳插了句嘴。
“没事,回头让他们走。”云清宁看了赵重阳一眼。
话说得平淡,可云清宁心里莫名有些焦躁。
云想衣坊外,云清宁与香昙坐着潘寿的马车过来了。
云清宁下车时,不远处长长一排队伍里,不少人看了过来,有人还在道“云大夫来了!”
“但要云姑娘出诊,这一条街上,便是咱们这儿最热闹。”潘寿下了车,笑着道。
云清宁却有些过意不去。
最开始的时候,云清宁是在云想衣坊外头支了个摊子,来的都是事先约过的病人,人也不多,瞧完了之后,摊子便撤了。
不知从哪天起,病人越来越多,不少都是慕名而来。
虽说如今到了夏天,倒不怕冻着,可难免遇上刮风下雨,后头药摊便挪到了衣坊外的回廊上。
没过了几天,云清宁便发现,影响到了人家生意,门口堵了那么多人,做衣裳的都进不去了。
正当云清宁要换地方时,潘寿在边上客栈与云想衣坊中间一小块空地上,为云清宁搭了个小棚。
如此才解决了大问题。
只是,排队的人越来越多,还是挡了衣坊客人的路。
“云大夫,您瞧瞧今儿送的药。”有人跑过来,手里捧着箩筐,里头是各色的药材。
云清宁停下来,伸手拿了一块天麻,在手里掂掂,道“还不错。”
云清宁只管替人瞧病,并不卖药,可病人们拿了方子,总是要问,哪家的药铺货真价实。
之前云清宁常去拿药的药铺掌柜,立时看到财路,少不得要和云大夫套套近乎,无非是希望她把病人引到自个儿的药铺。
外祖乃是一代大医,云清宁听了不少关于他的传说,便有一处,云清宁印象极为深刻。白石千开的药,极少用到贵重药材,甚至遇到那些家境贫寒的病人,还经常送药。
而这个传说,在梅妃口中得到了证实。
如今云清宁有样学样,童叟无欺。
这也是为何,短短时间,病人纷至沓来、无非是口耳相传,白石千的外孙女不仅医术高超,且最知体恤病人。
阿植早就等在小棚子外,看到云清宁和香昙过来,赶紧迎了上来。
“孙先生今日可好?”云清宁照例问了句。
“睡得比昨晚稳,听了师姐的话,他每日还有屋里走一走。”阿植回道。
孙文山这几日还在做调理,不过现在做艾灸,都交给了阿植。
梅妃如今常说,阿植有慧根,是学医的好材料。
阿植已然正式拜师,平日跟着云清宁坐诊,下午便去七里巷,跟随梅妃研习医术,晚上回这边照应孙文山。
这种日子,对一个半大的孩子来说,多少有些辛苦,便是赵重阳都奇怪,阿植哥哥竟不会玩儿。
不过,阿植似乎乐在其中。
谁都看得出阿植的努力,甚至云清宁感觉出了,当日她不过随口一句“不如赵重阳机灵”,竟被阿植记在了心里。
于是……
“今日哪些病人?”云清宁问道。
“有一位说他突然全身潮热,每日酉时发.至子丑才止,遍身如生疥疮,大便乔已经朝,小便赤涩,就想喝凉水。还有一位老者,头昏目眩,手足无力,还有痰重……”
阿植拿起手上一张纸,将自己方才记下的,说与云清宁。
如今每日一早,除了将云清宁的小棚打扫干净,阿植最要紧的,便是为病人做好初诊,等云清宁过来,让她心里能有个数。
没人让他如此,想来这便是阿植从云清宁那儿领悟到的“机灵”。
不能不说,阿植的悟性极好,所以不过月把,他的长进竟是教人赞叹。
“排在头一位的,是昨日那位孕妇,说是吃了师姐开的金花丸,昨晚就没咳嗽了,这会儿过来复诊,按师姐的吩咐,不收她诊金。”
云清宁昨日看了一位孕妇,七个月还在呕吐,自述气喘不上来,咳嗽得厉害,胸口和两胁都是胀痛,晚上还睡不安稳。
云清宁点了点头,已然进了棚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