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在角斗场。”
弟子们无聊时常下山去，而角斗场充满热血和激情，妖族和人族的较量也格外有趣，因此弟子们常去角斗场，这些慕容枫都是知道的，可他没有想到会闹出人命。
“事情经过完整说一遍。”楚莫也难得严肃起来。
那弟子一身紫袍，是紫天宫的人，但此刻没了平时的傲慢，面色忐忑地开口，“我们今天下山就直接去了角斗场，看了四场比赛，也还没得及上场，他就突然倒下了。”
“人呢？你们有没有接触了什么异常的人？”楚莫继续问道。
那弟子摇头，“人太多了，角斗场每天的人都不一样，我们也不知道......”
“季夭平常总是呆在屋子里修炼，怎么会突然去角斗场？”
这时，几个季家弟子赶来，其中一个看到地上躺着的人后立马红了眼眶，随即质问道。
那弟子被他凶狠的语气吓了一跳，结结巴巴道，“我...我也不知道啊，是他...是他自己要跟我们去的。”
“就是，今日一早他就跟在我们身后，说也要去角斗场看看，我们怎么知道他会出事？”另一个紫天宫弟子冷声道，语气里带了些怨怼。
“季栎，冷静。”慕容枫一手按住跪在季夭身旁痛哭的那个季家弟子。
季栎抹了把脸，反手紧紧拽住他的袖子，“慕容公子，你可要为季夭做主啊！”
慕容枫目光落在地上面容乖巧的季夭身上，闭了闭眼，坚定说道：“我一定会找出杀死他的凶手。”
楚莫拉着那几个陪着季夭下山的弟子又细细问了一遍，确定没什么遗漏之后才作罢。
众弟子还围在千照阁门口，乌泱泱一群，季雁山眉头紧了一下，而后说道，“季栎兄弟，把季夭安置在他房里吧。还有诸位，经此一事想必也多有惊吓，不如都回去休息。”
等一众弟子怀着好奇的心思不甘离去，季栎将季夭抱回了他的厢房。
厢房里装饰华丽，金雕玉屏，珠帘红幔，还是妖族最初布置的原样子，连床上的被褥也叠得整整齐齐，如果不是桌上倒了半杯水的茶杯，曲卿看不到一点生活的痕迹。
厢房不算小，但一下子进来好几个人，也显得有些逼仄，曲卿下意识站在了窗边。
季夭被放在他的床榻上，冰冷的尸体陷入了柔软的被窝里，好似只是睡着了一般，然而所有人都知道，他再也不会醒来。
几个季家弟子都红了眼眶，偷偷抹着眼泪。
楚莫感觉到空气中的冷肃，任凭他们静静释放了一下情绪，才轻声开口，“角斗场是金牛族人的地盘，我记得门口都有人记着来往人群的金牛族人，我去问问金祥，或许能拿到今天去了角斗场的人员名单。”
说着，他拿出传讯玉简传了话。
好一会儿，传讯玉简才亮了起来，但传来的并不是好消息。
金牛族人因为万花节的事情得罪了相当多的妖族，青龙妖王为平息众怒，已经将他们困于金牛族领地，一年内不得擅自出行，而且也被勒令了不得再冒然与人族接触。
屋内众人都不自觉皱起了眉，但很快金祥又传来了话。
若他们想要角斗场的来往名单，只要得到青龙妖王首肯，他们就可以提供。
慕容枫：“人族子弟莫名被毒死在这里，青龙妖王没道理不肯让我们查清楚。”
羽涅淡淡扫了他们一眼，“季家弟子与你们青云宗颇有渊源，既如此，想要怎么查，一切都由你们来决定即可，若有解决不了的再唤我。”
他掌心浮现出一根雪白的羽毛，“用灵力唤醒它，我自会到你们身边。”
“多谢羽涅真君。”季雁山恭敬地接过羽毛。
“人族子弟死在妖族地盘上，断然没有含冤无终的道理。”羽涅留下一句话，便转身离开了。
“啧，羽涅真君还真是两手一撒就什么都不管了。”楚莫摇摇头。
季雁山：“只怕沐道友那边已经足够让他操心。”
季雁山这话倒是不假，沐云锦就算是朱锦玥的孩子，朱雀一族也不可能随随便便就认可了他，要知道，他身上还留着另一半人族的血。
他们没有在这个话题上停留，注意力很快又回到了季家弟子身上。
慕容枫走到床边，替季夭整理了一下凌乱的服饰，望着悲痛不已，强忍着没有流泪的季栎，沉沉吐了一口气，突地垂首想了想，“九绯呢？”
九绯一直呆在千照阁，平常他们发生什么事情都会出现，如今却是影子都没一个。
楚莫蓦然灵光一动，正想说些什么，却被突如其来的敲门声打断了。
“咚！咚咚！”
有节奏的敲门声响起，季雁山离门最近，便顺手推开了门，看到来人后，眼里闪过一丝意外。
“九绯姑娘。”
门外站着的赫然是九绯，众人方才还在质疑她的失踪，现在人就出现在了他们面前。
一时间众人别有意味的目光都没能及时隐藏。
九绯却像是看不到众人奇怪的脸色，抬手轻轻撩了脸侧垂下的乌发，神态自然地举步走了进来，绯红的裙摆从门槛上拖曳而过。
季雁山忽然闻到了一股冷糜的香味。
“我昨夜回了一趟族里，却不想忽然听闻有位人族兄弟出了事，这才急忙赶来，几位见谅。”
九绯一边说着，一边往里走，在看见床上毫无生机的季夭后，不由抬手虚虚捂住了嘴，目露惊讶和悲伤。
“竟然是季夭兄弟......”
楚莫白布后面的蓝眸眨了眨，没用灵力他看不清九绯的表情，只能浅浅看清她的人影，此刻注意力全部集中在了九绯的话上。
“听九绯姑娘这语气，似乎和季夭很是相熟？”
九绯叹了一声气，“倒也不是，只是季夭兄弟时常留在千照阁，打得照面多了些。”
“这样啊。”楚莫回道。
“季夭兄弟...是怎么死的？”九绯面色不忍。
楚莫：“在角斗场中了毒。”
九绯十分惊讶：“什么？”
楚莫：“我们想要角斗场的来往名单，需要青龙妖王的首肯。”
九绯显然是知道其中因果的，也没问为什么，直接说道，“好，我立马联系龙心姑姑。”
“中都本就鱼龙混杂，其中许多厉害的大妖藏匿在暗处，几位妖王也并不能够一一管束，诸位还请多加小心。”九绯又说了一句。
“好，多谢九绯姑娘提醒。”
凶手一时半会找不出来，季夭的尸体不能够一直放在这里任凭腐烂发臭，便施了法术冻住他的尸体，装进了徐天欢给的一副棺材里，等他们回归东陆时再带回去。
冤魂白骨冰冷，助其归家已是他们能做的最后一件事。
青龙妖王的赦令很快就下来，或许是为了表示重视，来的人居然是螭煊。
他们约在了中都城内一家生意冷清的小酒楼里。
酒楼的主人是一只兔妖，性格胆小，给他们上了菜之后就立马溜得没影了。
徐天欢为了炼制楚莫的骨扇闭关许久，如今出关像是获得了新生，埋头扒着桌上绿油油的菜肴。
“早知如此，我便约一家好些的酒家了。”季雁山看着他狼吞虎咽的模样，自己拿筷子尝了一口，味道虽然甘甜，但是终究是过于寡淡了，他放下筷子说道。
徐天欢从饭碗里抬起头来，红着脸摆了摆手，“季道友不用在意，我只是辟谷丹吃多了，腹里空虚。”
季雁山只好说道，“好，那要不要再添一些。”
徐天欢：“不用了不用了。”
楚莫在一旁研究自己的骨扇，不知道捣鼓了什么，银光一闪，登时一枚细如牛毛的针便射到了顾若怜眼前。
得亏顾若怜反应快，及时伸手夹住了细针，速度之快衣袖都掠出了残影。
楚莫送了一口气，随即兴奋道，“这样的速度，寻常的元婴修士只怕都来不及躲。”
徐天欢得意地翘起了鼻子，“那是，不止于此，你看他的手。”
众人的目光朝顾若怜的手看去，骨节分明白玉般的手缓缓流下了一缕红丝。
顾若怜挑了挑眉，舒展开手，刚才夹住细针的中指和食指，赫然裂开了一道口子。
刚才猝不及防间，他没有用上灵力，但元婴修士身体强悍，一根细针居然能划破他的手，威力已经不俗。
顾若怜将针还给楚莫，“楚师弟还真是得了件宝物。”
看起来一根针毫无威胁，但这样细的针，骨扇中能容纳上千上万根，齐发之时，躲起来就不是件简单的事情了，若再与毒将配合，威力更甚。
几人都能看出这把骨扇的不俗。
徐天欢给楚莫演示了一下骨扇的正确用法，只见他手灵巧地在扇柄处使力，灵气也微不可察地钻进了骨扇里。
骨扇瞬间变化，有时扇面处溢出诡秘的香气，轻轻一扇，旁人就头晕眼花，有时扇的外轮廓变得尖锐，附上了薄薄一层利刃，有时各种模样古怪的暗器从骨扇空间里射出，速度极快，恍若掠影，千变万化。
“本质是为了偷袭的暗器，所以使用时只需要很微小的灵气驱动，避免被人发现。”徐天欢说道。
楚莫拿着折扇爱不释手，“它与林云的金玉扇比起来也差不多了。”
徐天欢却是摇头，“比不得的，他那把扇子从材料到设计都是炼器阁制作的灵器里顶尖的。”
“扇里乾坤不仅能容纳万千暗器，还能容纳灵气，暗器射出都裹着一层灵力，威力非比寻常，绝不是我这些小暗器能比的，更别说它还有许多连我都不知道的秘密。”
林云那把金镶玉的折扇看起来的确不是简单的东西，曲卿垂眸敛光，暗暗想着，不过徐天欢这样的年纪，炼器术就已经能做到如此，未来可期。
楚莫并没有因为骨扇比不过林云的金玉扇就消减对它的喜爱，乐此不疲地玩弄着。
就在他们兴致勃勃研究着扇子时，螭煊才终于领着金祥姗姗来迟。
绿发金瞳的青年，眼中尽是高高在上的蔑视仿佛万物都入不得眼，平时趾高气扬的金祥跟在他身边显得萎靡困顿，一副没有精气神的模样。
没有任何寒暄，螭煊一来直接将一只玉简扔给了他们，“角斗场每日进出的妖不计其数，你们若是想从中找出那个下毒的，恐怕没那么容易。”
季雁山：“多谢提醒。”
见他们早有预料的模样，螭煊扯了扯嘴角，没再说什么。
季雁山将玉简的内容投放出来，模样千奇百怪的妖族画像一一呈现。
“先让那几个弟子辨认一些眼熟的。”慕容枫提议道。
季雁山点点头，“这就回千照阁去。”
众人一同回了千照阁，季雁山找到那几个紫天宫弟子时，他们正在林云的院子里。
“季道友大驾光临，是为何故。”林云懒洋洋地躺在树下的竹椅处，见到他们来也没有起身的意思，身后还站着个女弟子，正在为他捏着肩膀。
季雁山脸色不变，只是拿出了玉简，“有些事情想要拜托几位兄弟。”
那日陪着季夭去过角斗场的弟子们面面相觑片刻，皆转头看向林云。
林云幽深的眼眸盯着 季雁山许久，才随意地摆了摆手，弟子们像是获得了命令，这才上前，“有什么事？”
“这些都是那天去过角斗场的妖族，还请几位辨认一下，可有额外熟悉的。”季雁山将玉简交给他们。
“多谢。”
留下一句感谢后，季雁山就先行离开了，留给他们足够的辨认时间。
直到第二日傍晚，玉简才又被送回来，里面当真多了许多注解。
看过之后，众人还在沉思，螭煊就率先发话，“这些妖族来自四境，并不会在中都长久逗留，尤其是万花节过后，许多妖族已经离开，下毒的人很高明，隐藏在他们之中，你们想要寻得他的踪迹，光在中都恐怕不行。”
慕容枫嗓音冰凉：“纵使是躲到天涯海角，我也会不惜一切代价找到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