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人对红鸢和常魅的态度相差十万八千里,让曲卿再一次刷新了对红鸢在天宫地位的认知。
曲卿在原地呆了一会,才从小道里走出。
玉遥曾说过,入天宫者,莫不是鬼界强悍的存在,慕容枫想要在这里救人,情况一定很危险。
她必须尽快找到慕容枫。
但天宫真是出乎意料的大,到处都是富丽堂皇的宫殿,交错曲回的长廊,想要在这样的环境里找到慕容枫,还真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
而且高手如云的天宫里,她也不敢贸贸然使用太极万物,要是惊动了鸠沭一类的存在,那就得不偿失了。
曲卿脚步如风,快速穿梭在长廊里,忽而脚步一顿,拐弯进了一间厢房。
“...那边可都准备好了?”阴冷肃穆的女音缓缓响起。
“差不多吧。”另一道稍显活泼些的女音回答。
“差不多!??”肃穆的声音陡然拔高,“你知道明晚是什么场合吗?”
活泼的女音沉默了一瞬,略带疑惑,“不就是王上出关么,听说会有好些赫赫有名的厉鬼来恭贺,真期待。”
“真是不知天高地厚,那些厉鬼性情喜怒无常,像我们这样弱小的存在,要是惹他们一点不快,恐怕一下子就没命了。”
“我们只是侍女,千万不能惹到那些人。”
“...是这样吗...有点可怕…”
两人说着,经过了曲卿所在的厢房,很快又远去。
但曲卿已经得到了最重要的信息,鸠沭出关了。
这可不是一个好消息。
看来生春域十八牙山下出关的厉鬼,都是为了这件事。
曲卿边思忖着,边快速出了厢房,鸠沭出关,红鸢一定会到场,届时有可能从她身上追寻慕容枫和神格的踪迹。
她收敛气息,跟在那两个侍女身后。
两人先是去了一座馨香缭绕的阁楼,那里挤满了身姿窈窕的女子,她们舞姿婀娜,一瞥一笑夺人心魄。
两个侍女进内嘱咐了一番,又急匆匆赶往下一个地方。
这里同样香味缭绕,不过却是食物的香味。
一路上跟着两个侍女,曲卿可算见识到了什么叫做奢靡,天宫之内原来不只有实力强悍的厉鬼,还有许多专司生活服侍的小鬼,详细到生活中的方方面面,令人惊叹。
涨着见识的曲卿,千等万等总算等到了第二日的夜晚。
苍穹之上的圆球缓缓暗淡,天宫内处处亮起了灯火,天宫各殿上的琉璃黄金瓦明亮不已,尽显华丽之风。
曲卿略施幻术装扮成一个侍女的模样混在队伍中,朝着鸠沭的主殿走去。
她微微抬头,看到了天上无数急速掠过的黑影,那些只怕都是前来恭贺的厉鬼,威势凌凌,让人心里不由自主的战栗。
只匆匆瞥了一眼,曲卿便收回了目光,规规矩矩地跟着队伍进了殿内。
殿内黑玉为底,玄石为柱,灯火幽扬,起歌弄舞,觥筹交错,不间断的笑声冲上云霄,尖利刺耳,似哀哭似大乐,似婴孩啼哭,又似鬼哭狼嚎。
曲卿隐在暗处,不动声色地打量殿内的各位。
高堂之上的主位还是空的,下方两侧的位置最前方左侧的还空着,其他已经全部坐满。
最前方右侧的是一个身形消瘦的少年人形象,一身黑衣全身裹得严严实实,脸上也遮住了下半脸,长长的刘海垂下,只露出一双漆黑的眼眸,眼神冰冷犀利。
他旁边那位的形象就诡异了许多,浑身上下都是幽蓝的水形,只幻化出一张干净无邪的脸,无辜地看着众人。
这两人有些特殊,尤其是那位浑身是水的人,曲卿有些猜测,他应该就是四大厉鬼之一的水罗。
可是玉遥每当提起四大厉鬼,从来只说常魅和红鸢是鸠沭下属,可从没提过这两人也臣服于鸠沭。
如今出现在这里,意味不同寻常啊。
曲卿眼眸中闪过一抹诧异。
就在曲卿疑惑之时,殿内忽然安静了下来,方才跳得尽兴的舞女们纷纷跪伏在地,同时,一股强大的气息骤然来袭。
缕缕黑气从殿门流淌而入,霸道地侵袭在每一个角落。
曲卿眼神变了变,沉着气没动。
“拜见吾王。”
一道黑影如闪电般掠到高堂之上的主位,缓缓露出身形。
黑发红眸,脸上布满了鬼纹,让俊美的脸庞显得诡异,神情诡谲阴森,身上血腥之气横行千里。
这就是当今鬼王,鸠沭!
红鸢从鸠沭身边缓缓出现,落座在下方的空位,“拜见吾王。”
鸠沭面无表情地坐在高堂上龙凤呈祥的王椅上,目光扫过底下每一个位置,一手搭在椅子的扶手上,有节奏地敲击着,“许久未曾出关,这鬼界的面容,倒是没什么变化。”
红鸢轻轻端起一杯酒,“王上,鬼界的面容未变,但我们天宫的面容,可是变了。”
鸠沭微微抬眸。
红鸢站起身,看向对面那位全身漆黑的少年,“罡九大人,您说是不是?”
曲卿神色蓦然一凌。
罡九,四大厉鬼中唯一一个地绝境界的存在,原来这少年模样的就是他。
罡九身上黑气腾腾,慢了片刻才起身冲着鸠沭微微弯腰,“罡九,见过王上。”
“嗯。”鸠沭没什么情绪地应了一声,好似丝毫不关心为什么罡九会臣服。
对他来说,或许这一切都是理所当然的,在鬼界,他终究会是至高无上的王。
“哈哈,红鸢大人,怎么也不介绍介绍我啊?”罡九下方那浑身是水的人故作抱怨地说道,清澈朝气的声音却又裹挟着一股冷意。
红鸢回身看他,“水罗大人如此特别,鬼界无人不识 ,哪里需要红鸢来介绍。”
此人果然是水罗。
水罗天真无邪的面容露出一抹稚气的笑,“哎呀呀,那你这是说罡九大人不特别咯?”
红鸢一窒,“哪里话。”
水罗不依不饶,“你还要特地介绍一番罡九大人,却不介绍我,那不就是说罡九大人不出众嘛,好歹罡九大人也是四大厉鬼中唯一一个地绝境界的,红鸢大人这可是看低他了哦。”
“我们这名号,不正是兴风作浪得来的嘛,罡九大人,看来你孤隐太久,世人都要把你忘了。”
水罗哈哈大笑。
红鸢娇艳的面容带上了几分不悦。
罡九垂眸坐回了原位,“聒噪。”
被忽视了的水罗眼里闪过一抹嘲讽,随后又扬起笑容朝鸠沭说道,“水罗恭贺王上出关,不知如今王上的实力究竟到达了何种高度?”
“哦?”鸠沭睥睨地看着他,“你想试试?”
水罗眼珠转了转,“那还请王上手下留情。”
“呵。”
鸠沭红眸乍然一闪,磅礴的鬼气争先恐后涌出,水罗睁大了双眼,立时闪身往殿外飞去,可鬼气不依不饶,从四面八方围堵,凶残不已,像是要把他灵魂撕碎。
水罗不得不停下脚步,双手撑开,幽蓝的水幕形成圆形将他笼罩,与鬼气抗衡。
然而鬼气强悍,不过一息,水幕便隐隐有了碎裂的痕迹,水罗脸色大变,猝然化作千丝万缕的水流与鬼气纠缠在一起。
曲卿能感受到一股极为阴寒的潮意,如同蚂蚁一般蚀骨侵魂,如果这里有凡人,只怕当场就被这股潮意腐蚀了血肉白骨,不留全尸了。
水罗所修的功法实在非比寻常,曲卿还从未见过这样的厉鬼,就像是彻底变成了水一般,无形无影,连人最基本的灵魂形态都已经发生改变。
可是不多时,鬼气缠绕中便传来了凄厉的哀嚎声。
“啊!!!”
鸠沭嘴角勾起一抹弧度,气定神闲地敲击着扶手,沉闷的声音在水罗的凄厉声中并不明显,却是敲进了在场每一个人心里。
水罗以霖冬境界跻身四大厉鬼的名列,其所修功法的难缠强大是最大原因,曾以此功法对上三个地绝境界的厉鬼,也不落下风,如今水罗尽了全力,却连在鸠沭手里撑不到两息。
鸠沭的实力,已经绝非寻常天煞境界。
折磨了水罗近乎一刻钟,鸠沭才漫不经心地抬手挥去了鬼气。
水罗控制着幽蓝的水凝聚成人形,干净无邪的脸上再无那股违和的天真神色,反而一脸阴沉,还夹杂着些许恐惧。
“王上,真是实力大增...”
水罗这句话几乎是咬着牙挤出来的。
红鸢得意地扭着腰肢来到他跟前,“水罗大人似乎是有些不服气?”
水罗低下头,“不敢,水罗再次恭贺王上实力大增。”
红鸢高傲地仰起头,视线划过在场每一个人,凉凉的嗓音响起,“弈泽已经死了,从今天开始,鬼界只有一个王,那就是鸠沭王上!”
“所有逆反王上的存在,天宫必将其永远抹去!”
震撼人心的话语,自殿内传出,响彻天宫寸寸角落。
“恭贺吾王!”
“恭贺吾王!”
“恭贺吾王!”
曲卿神色怔了一下,弈泽,鬼界的另一个鬼王,唯一一个曾与鸠沭抗衡的存在,原来竟是已经死了,难怪罡九水罗这些原本没有臣服鸠沭的存在,也都一一臣服。
鬼界当今,真是鸠沭的天下了。
宣誓了主权之后,殿内的歌舞重新热闹起来,一众厉鬼掩去满腹心思,挂着人皮的笑脸,和和气气地交流起来。
“阿鸢,听闻你最近大张旗鼓地办了几场比赛,不知是为何?”阴柔的声音突兀响起,语气熟稔,却带了些不怀好意,“今日王上出关,怎的也不让王上见见热闹?”
常魅端着酒杯,遮掩住上扬的嘴角。
红鸢冷笑着瞥了他一眼,回头朝鸠沭道,“王上,红鸢的确有件趣事,可供王上一赏。”
鸠沭:“这样,说来听听。”
红鸢摇摇头,娇嗔道,“此事,听之无味,观之,才有趣。”
说完,她拍了拍手,“人都带上来。”
几个黑影掠出,不出片刻,便有三个身影缓步进了宫殿。
竟然是慕容枫一伙人!
曲卿有种不妙的预感。
慕容枫显然也察觉到了什么,垂在身侧的双手捏得紧紧的,面上还算沉静,眼底却有几分躁乱。
“两个修士,一个小鬼?”水罗捧着脸,好奇问道,“红鸢大人,你要他们做什么?”
红鸢:“再等等,主角还没到呢。”
随后,一身红嫁衣的季月莲出现在众人面前,只是她头上的凤冠已经不见,发丝散乱,隐隐有血腥味从嫁衣里飘散出来。
慕容枫蓦然转头,瞳孔一颤,而后立马察觉了自己的失态,回过头去。
但短短一瞬的破绽已经叫外人清清楚楚地映入眼底。
水罗眼底闪过一丝兴味,突然出现在季月莲身边,由水凝聚的五指轻轻攀上季月莲的脸庞。
“这纯净的水灵根,还真是吸引我啊。”水罗舔了舔嘴唇,“红鸢大人不如割爱送给我,若我修为大涨,一定重谢。”
慕容枫闻言,身体一僵,双手捏得泛白。
红鸢:“恐怕你无福消受。”
“咦?为什么?”水罗不解,无辜的眼眸睁得圆溜,盯着红鸢问道,好似稚孩天真询问父母亲一般。
红鸢瞥了一眼他,“此女是季文柏独女,你若拿她修炼,还得看看能不能承受得住他的报复。”
“季文柏?”谁料水罗一脸诧异。
“灭魂剑,季文柏。”罡九适时出声,不咸不淡道,“他已是渡劫修为,你对付不了。”
水罗摸了摸下巴,“这人挺低调嘛,灭魂剑,听起来有点意思,一听就是我们厉鬼的克星。”
罡九:“不是他低调,而是他高调的时候,你还不知道在哪里。”
“啊,原来是和你一样年纪大的老怪物啊!”水罗恍然大悟道。
罡九沉默下来,不再理会他。
水罗心情颇好,“既然她身后的人惹不得,红鸢大人将她带回来又弄成这副鬼样子,难不成你就不怕?”
红鸢忽地笑了,“在她没死之前,季文柏投鼠忌器,哪敢有动作,我想怎么玩就怎么玩。”
“更何况我身后的,可是天宫,可是王上。”
她眼波柔涟地看向鸠沭,情意绵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