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莫看他眉头皱起,一副要来抢的模样,赶紧说道,“时间已经到了,你已不能再抢夺。”
说完,朝鬼修身后的第五沧泽扬了扬下巴。
第五沧泽配合地放下离落弓,收敛了杀气上前一步,“得罪了。”
此时红鸢已经在扫视场上的情况,鬼修似乎有些忌惮,瞪了他们一眼就飞快离场了。
楚莫若有所思地看着他离去,抬眼顾望四周,发现除了他和慕容枫以外,竟然还有一人类修士夺了花球。
古怪了,天宫对于人类修士也有这么大的吸引力吗?
而曲卿这边看着来人,微微有些讶异,“云仙官。”
云上涧还是那身紫青烟雨的袍子,美得雌雄莫辨的脸上挂着淡淡的笑意,似乎心情不错,而身边带着斗笠身着灰衣的,正是与他形影不离的月衣客。
云上涧听了她的称呼,“承蒙你唤一声仙官,别的可都只唤我鬼仙。”
曲卿:“既已成仙,生前是人是鬼是妖,又有什么区别。”
玉遥漫不经心地说道,“他没有仙号,这就是区别。”
曲卿愣了一下,仙号是成仙那一刻摈弃凡尘,重塑仙体时由自己重新拟定,被天道与天地认可的名字,即是代表仙官身份最为重要的一个符号,云上涧仙体已塑,怎么会没有仙号。
她迟疑开口,“我可否问一句其中因果?”
云上涧眼神暗沉了一瞬,“不过是一个仙号,没有仙号,我还有仙格,天地还是要承认我这个仙人。”
曲卿见他避而不谈,明白这件事或许对他来说是个忌讳,也就没有逼问,转而问道,“云仙官此行为何?”
云上涧虽然应了玉遥的交易为他所用,但素来只是依靠月下楼给玉遥提供信息,还没见过亲自行动的。
云上涧道:“你们来找东西,我们也是。”
曲卿墨眉微微扬起,玉遥已经出声,“珍宝阁的那样东西,是你弄的。”
他的语气很肯定,云上涧笑了,“被你这么一说,我反倒像那个贼。”
玉遥冷淡地扯了扯嘴角,“血肤花这种东西,光凭千修明掌管的珍宝阁怎么可能得到,世间能得到这种东西的,也不过是你月下楼而已。”
“骸骨之上的阴邪之花,你莫不是让月下楼的杀手亲手给你养育了一朵。”
云上涧收敛了笑意,“月下楼没那么大的本事也没那个功夫,能够杀千万人来养一株花。”
“这是我在人间西域一座死城里发现的。凡人孱弱,死后的尸体却能绽放出倾覆六界的力量。”
玉遥:“你未免有点太看得起它。”
云上涧:“或许吧。但是你无法否认,已经很多人为它疯狂了,如果你们要寻找的东西与它结合,你以为结果会怎样?”
曲卿微不可察地蹙眉,血肤花打造的完美躯体拥有了神格,这是她不敢想象的。
玉遥冷笑:“你把它弄出来就是给我们添麻烦的?”
云上涧:“这是个意外…”
“只有无能的人才会把过错推给意外。”玉遥语气嘲讽道。
云上涧沉默了一下,头疼地揉了揉额头,“我这不是赎罪来了。”
他起初将血肤花交给珍宝阁只是想要见识一下这株花的吸引力,以及它塑造的躯体究竟为何被称为完美之身,没想到会有人跨过月下楼,珍宝阁,紫天宫三层防御,将血肤花偷了去。
也没想到彼时魔神神格已经出世。
思及此,云上涧提醒道:“能够从我手下偷走血肤花,绝不是简单的凡人。”
玉遥眼眸微眯,“他们最好真的敢出现在本尊面前。”
曲卿长叹一口气,自己的道路好像变得更艰难了。
云上涧:“我会阻止那样的事情发生。”
玉遥:“阻止不了难不成还会以死谢罪?”
云上涧的表情有一瞬间扭曲,心脏快速跳动了几下,半晌后无语道,“我想我们是盟友,你又何必总是对我冷嘲热讽。”
玉遥惊奇地看了他一眼,眼神明显是在说他为何要自作多情,“你以为你有什么殊荣值得本尊特殊对待,况且,盟友?呵。”
在他眼里两人只有交易的关系,算得上哪门子盟友,最重要的是,云上涧总是自以为看透他的模样最让他不悦。
云上涧极少与玉遥打交道,虽早已听闻过对方的行为作风,但真切感受到果然还是不喜欢。
他没再说什么,在原地站立许久,才挥挥衣袖留下一句话。
“白瑾玉,若真有那一天,你还能维持如今的不屑一顾吗。”
玉遥:“多管闲事。”
云上涧这次是真的拂袖而去。
曲卿:“......”
雪初晴:“......”
从头看到尾的雪初晴第一次知道原来玉遥对他们是相当温和的。
云上涧走之后楚莫三人恰好夺球结束归来。
楚莫瞧他们气氛不对,不由问道,“怎么了?”
曲卿调整了一下表情,回答道:“没什么,你们如何?”
方才云上涧来了之后,她就没有再关注他们的情况。
楚莫面带疑惑,“红鸢似乎并不在意是人是鬼,对我们是一点也不忌惮。”
曲卿心思转了转,其中定然有什么诡计,但为了救季月莲,慕容枫几人偏偏得顺着诡计走。
楚莫也是百思不得其解,干脆没再想,“红鸢倒是把阵仗弄得大,区区一个招亲,还要分三轮选拔,这第一轮选拔有十人,第二轮是选三人,定在三天后,鬼问川。”
玉遥挑眉,“这可不是个好地方。”
“怎么说?”楚莫求知若渴。
玉遥却没有正面回答,“在这十八牙山之中,有许多存在比我更了解。”
意思是自己去找。
楚莫挠挠头,他怎么感觉玉遥戾气好像变重了,谁惹着了?
“春烟姑娘呢?”第五沧泽环视一周,疑惑问道。
春烟方才是追着慕容枫去的,曲卿和雪初晴看向慕容枫。
慕容枫拧起眉,“我不知道。”
“她来历不明,无缘无故套近乎,肯定意有所图,管她去留,沧泽,小心点。”楚莫语重心长地说道。
第五沧泽:“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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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滴答...滴答......滴答...”
阴冷潮湿的水牢里迎来了回归的客人。
“啊!”
一身婚服的季月莲不复方才轿撵之上的风光端庄,被一把推倒在地上。
头上沉重的凤冠霎时滑落,重重摔在了地上,四分五裂,溅起了一滩脏水。
季月莲瘫坐在地上,死死盯着那碎裂的凤冠,指甲掐进了掌心里。
“季大小姐,后面就无需你出场了,安心待嫁吧,哈哈!”
“真不懂,她有什么值得红鸢大人如此大动干戈。”
“再怎么重视,也逃不过一个死字。一个苟延残喘的将死之人罢了,羡慕她做什么?”
两个身着红纱的女子交谈着,她们肌肤惨白,虽凝有实体,但是鬼气未消,稍微有点修为的人都能察觉她们的身份,鬼魂。
她们说着,见季月莲没有反应,无趣地离开了。
季月莲坐在原地半晌,才脸色阴郁地站起来,越看那凤冠,怒火越大,抬脚将它一一碾碎。
凤冠做得相当精细,片片金饰薄如蝉翼,也正因此,格外脆弱,在季月莲得脚下很快就变得支离破碎,不成样子。
将金冠弄碎后,季月莲陡然垂下了肩膀,变得无力。
她挑了个干燥的地方,挨着墙边慢慢坐下,抱着双腿发呆。
“哟,好大的火气。”
宛如毒蛇滑过一般粘腻的腔调响起,季月莲蓦然睁大双眼,眼底恨意翻涌,“曲秋仪!”
一道身影出现在水牢中央,妩媚妖艳的妆容,勾勒出窈窕身材的金丝红裙,这样的曲秋仪倒是比季月莲更像一个新娘。
她嘴角勾着笑,手指微动,用灵力裹起地上破碎的凤冠,“这凤冠是我从人间皇宫得来的,据说是三代相传的皇后之冠,其精细巧夺天工,虽是凡物,但也是意义非凡的珍品,季小姐说毁就毁,实在暴殄天物。”
季月莲冷冷地看着她,“你到底想干什么!”
曲秋仪举着破碎的凤冠,笑道,“我所做可皆是如你所愿。”
“你什么意思?”季月莲态度依旧冰冷。
曲秋仪一步步靠近她,俯身在她耳边轻声道,“你不是喜欢慕容枫吗?我让他心甘情愿,费尽心思来娶你了。”
季月莲瞳孔一缩,“你说什么!”
曲秋仪直起身,高高在上地俯视她,“很意外吗?你怎么好像不是很开心。”
季月莲哆嗦着唇瓣,她无法否认,在听到慕容枫名字的那一刻,她心中是那样狂喜,可是很快她便如坠冰窖。
她无法忘记,因为她,父亲弯下脊梁,被这些人威胁驱使。
现在,他们又想故技重施吗?
不,绝不可能!
“慕容枫已经拒绝过我,你又凭什么以为能让他顺着你的心意走?”季月莲冷声道。
曲秋仪并指在虚空中晃了晃,一张传音符显现,“慕容哥哥,救救我...”
“慕容哥哥,救救我...”
两道声音一同响起,一道是曲秋仪刻意扭捏的声音,一道是季月莲虚弱的呼喊。
季月莲猛然睁大眼眸,“你!”
曲含辛又重复了一遍,“慕容哥哥?叫得真甜真顺口啊,可或许就是因为太顺口了,连梦中也呓语也唤得如此清晰,倒是方便了我,无需额外找人模仿,也无需担心慕容枫会怀疑其中的真伪。”
“季月莲,这一切,都是多亏了你。”
“在方才的争夺中,有三位人类修士胜出,你说,慕容枫会不会就藏在他们之间呢?”
“你期待吗?这可是你心心念念了十几年的事情啊。”
曲秋仪的话如同寒冬冷风,刺得季月莲心都凉了。
她死死咬着唇,“曲秋仪,这样做对你又有什么好处?我们成不成亲与你何干?”
曲秋仪:“好处?自然是有的。”她慢慢挂起一抹笑,“这样,曲含辛就会失去她的真命天子了。”
季月莲惊愕,慕容哥哥与曲含辛?
“我不懂你在说什么,慕容哥哥跟曲含辛根本没有任何关系!”
“因为那是我百般阻挠的结果!”曲秋仪眼中血气一闪而过,“你知道我做了多少努力,才将她的命运扭转吗?”
“季月莲,其实你也只是和我一样的可怜人罢了。”曲秋仪怜悯地望着她,“你的家族,你的未来,全都会因为你喜欢慕容枫而葬送。”
季月莲不可置信。
“在未来,曲含辛会夺走我们的一切,让我们痛不欲生,她会得到可以毁灭苍生的力量,让所有人变成她的傀儡,让世间生灵涂炭。”
“当然,这是本来的命运,我既然已经知晓,就会一一粉碎她的命运,这可是拯救苍生之举,偏偏你们一个个不识大体,与我作对。”
季月莲低着头,听着她荒诞的话语,不自觉脱口而出,“疯子。”
曲秋仪皱眉看她,“你说什么?”
季月莲忽然觉得有些痛快,又骂了一句,“贱人!”
曲秋仪脸色大变,怒不可遏地抽出腰间的长鞭挥舞而去。
“唔!”鞭子落在季月莲身上,直接将婚服抽烂了,里面的皮肉也绽裂开来。
季月莲痛苦地喘了口气,抬头看着曲秋仪,“我和你不一样,我是季家大小姐,是青云宗优秀弟子,而你,声名狼藉,背叛曲家,背叛青云宗,与邪魔勾结,自甘堕落!”
“什么未来,虚无缥缈的东西罢了,你就那么相信你知道的东西吗?”
“不论是曲家还是青云宗,他们从来没有薄待你,你就这样背叛,勾结邪魔,陷他们于危难,你知道那些魔族在东陆都杀了多少人吗,你知道有多少曲家弟子,有多少青云宗弟子就此埋葬吗?”
“曲秋仪,你说曲含辛未来会成长为毁灭苍生的恶魔,那你已经是了。”
“你有什么资格同我比,有什么资格说拯救苍生。”
“我猜,你的本心只是嫉妒罢了。”季月莲像是要把这段日子受的憋屈都发泄出来,“你就是一个异想天开,因一己私欲祸害无辜的烂人!贱人!”
季月莲是季家大小姐,很多时候极其注重礼仪文雅,从没如此直白地骂过人,现在一体会,真觉得痛快至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