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刚那是什么?”楚莫问道。
玉遥眯起眼,“霖冬,地绝,倒是好些大鬼。”
楚莫一听,仰着头不停张望,“没想到来到这里第一天就见到了地绝的大鬼,不过,这不是生春域吗,怎么会有这么多霖冬地绝级别的大鬼?”
春烟先是偷偷瞄了一眼玉遥,才正了正脸色道,“十八牙山底下怨气深重,比许多地方都要浓郁,只不过我们这些小鬼承受不住,只能沾沾余光,他们那些大鬼,才是真的有能耐下去享受。”
楚莫收回目光,眼眸闪闪,“春烟姑娘看起来可不弱。”
弱小的鬼魂只能维持死前的模样,但春烟容貌姣好,鬼魂稳固,怎么看也不像是小鬼,即使与红鸢相比,也是不遑多让的。
春烟闻言,双颊飞红,“小女子爱貌美,所有力量都用来维持模样了,自然弱小得很。”
“原来是这样啊。”楚莫笑着回了一句,也不知是信了还是没信。
曲卿神色闪过一丝异样,但很快就恢复如常,温声问道,“百鬼出巢,莫非这也是鬼界近来的热闹事。”
“是啊,姑娘好聪明~”春烟扭着腰肢靠近曲卿,一股花香扑鼻而来,曲卿不动声色地退了半步。
春烟顿了一下,不想自讨没趣,兴致阑珊地挥了挥帕子,“也不知鬼界发生了什么事,惊动了那么多闭关已久的厉鬼,还有你们这些外来客。”
楚莫:“你们?”
春烟:“这两天,光是修仙界的修士,就已经见过两三拨,还有一些来路不明的强大存在,闹得我们鬼心惶惶。”
“小女子说了这么多,公子就不打算也说些事情?”春烟秋波送向慕容枫。
慕容枫紧抿着唇,瞪向楚莫。
楚莫立时隔在两人之间,朝春烟眨了眨眼,“我们真的只是来历练长见识的。”
春烟眸色闪闪,朱唇轻启,“公子您猜小女子是信还是不信?”
楚莫两手一摊,“姑娘不信,我们也没办法。”
“哼。”春烟似乎被他们这些滑头气到了,冷哼一声要发作,不料天上忽然炸开一道巨大的声响,紧接着是震耳欲聋的鼓乐与唢呐声。
“这是…”春烟忽然笑了,“巧了,红鸢大人的招亲开始了,几位不去看看?”
周围的鬼魂仿佛也是得了信号,一个个蠢蠢欲动,三两下顺着栈道开始王上飘去。
不过也不是所有鬼魂都会去,明显弱小至极的鬼魂只想找个安全地方,往黑暗里躲去。
春烟:“招亲的台子就搭在十八牙山第一层,也就是山顶。”
她说完,挤入鬼流之中,似乎笃定他们会跟上。
曲卿和玉遥对视一眼,红鸢明明神格在身,不可能与这些怨鬼结亲徒增麻烦,只怕另有隐情,他们一定要去看看。
十八牙山层层而上,那股沉重的吸引力也逐渐减弱,上到山顶时,耳目焕然一新。
山顶之上并非萧条的孤冷,反而是张灯结彩的热闹。
高楼错落,九曲回廊,彩灯如星,如同一个繁华的小城。
顺着鬼流,几人穿过一条十里长街,望见了一座红绸缎缠绕的阁楼。阁楼四方皆是低矮的房屋,倒显得它额外孤独显眼。
身着红衣的貌美女鬼环绕着阁楼飞舞,底下锣鼓敲得震天响。
突然,红衣女鬼们旋转着向上飞跃,无数鲜红的花瓣被她们挥洒而下,洋洋洒洒铺满了天空,如雨般落下。
曲卿伸手轻轻夹住一片,鲜血瞬间从娇艳的花瓣里渗出,顺着她玉白的之间流淌而下,汇聚在手心。
同时一股难以言喻的阴冷感从指尖窜入了心脏,她不禁皱了皱眉。
玉遥见状,抬手一点她眉心,将那股阴冷之气抽出,“琉璃心碎了,就莫要随便碰这些阴邪的东西。”
锣鼓声太响,他的声音并不能传达过来,但曲卿看懂了他的口型,冲他笑了笑。
玉遥见她丝毫不在意的样子,莫名恼火,还点在她眉心的手一晃,使劲捏了一把她的脸蛋。
曲卿不明所以地愣了一下,见玉遥已经撇过头去,只能无奈摇摇头。
说是使劲,但曲卿雷凌淬体,身体强悍,脸上连个红印子都没留下。
刚刚已经不见踪影的春烟此时又在他们身前现身,“这就是红鸢大人的招亲之所了。”
她看着漫天花瓣道,“红鸢大人可真是大方,居然将力量和极阴之血封印于花瓣中,为他人所用。”
这就相当于修士自己辛辛苦苦从天地间吸收灵气炼化成纯净污垢的灵力后注入到一个容器中,送给别人直接吸纳使用。
的确大方。
漫天花瓣飘零,底下万鬼翻涌争抢,不知何时那座独立阁楼上的红绸缎已经被红衣女鬼们扯开。
一顶金玉为饰的红轿子凌空漂浮在阁楼尖顶出,四面红纱飞舞,依稀透出里面端坐的人影。
众人抬目窥探之时,轿子八方忽然空间一阵扭曲,数道黑影现身,身上极强的压迫感登时让许多小鬼瑟瑟发抖,鬼魂不稳。
曲卿看向轿子最前方的婀娜身影,眼里闪过一抹诧异,红鸢在外面,那像婚轿一样的轿子里,坐的又是谁?而且她身上,也已经没有了神格的气息。
神格,落在了何处?
曲卿还在思索的时候,红鸢站在了轿杆上,居高临下地望着众人,姿态傲然,“本座新收了一个弟子,欲为她找几个近身之人,样样都需得上乘。”
“她近身之人,即入我天宫。”
末了,她一挥袖,十颗红绸缎系成的花球抛下,“两柱香后,得球者,即为第一轮的赢家。”
花球就像是一滴水落入了热油里,登时将街道炸的沸腾不止。
看着他们疯狂抢夺的模样,第五沧泽有些目瞪口呆,“这么抢手吗?”
“抢手的不是她那个所谓的弟子,是天宫的地位。”玉遥慢声道,“鸠沭是当今鬼界最强悍的鬼王,四方莫敢不从,而天宫是他手下最得意的组织,罡九,水罗,常魅,红鸢,皆为他麾下。”
一旁的春烟听了个全,心中惊骇,忍不住试探道,“这位公子似乎知晓甚多。”
玉遥没有理会她,只继续说道,“入天宫者会被鸠沭降下一道契约,这道契约虽是限制,但也是保护,自然让人趋之若鹜。”
曲卿点点头,“原来是这样。”她有点想问问这道契约的细节,却听玉遥忽的说道,“这花球,我劝你们去抢一抢。”
楚莫疑惑看向他,“怎么,我们要入天宫吗?”
“不。”玉遥挑起眼皮,“他们是为了天宫之位,你们是为那名弟子。”
“什么?”楚莫下意识追问了一句。
玉遥嘴角吟着笑,抱在胸前的手指轻轻动了动,阁楼上轿子四周的红幔霎时翻飞,露出里面端坐之人的面容来。
细眉长眼,丰唇高鼻,肌如冰雪,是美丽又有些锐利的长相。
正是季月莲!
她此刻换下了素白衣裳,穿上华丽艳红的婚服,眼角勾勒出长长的血红眼线,丰唇也被抹得如嗜血了一般。
她闭着眼,似乎对外面的情况毫无反应,不知是醒着还是昏迷。
慕容枫死死盯着她,心中激荡,但一只手将他按住。
雪初晴冷静分析道,“轿子外边那一圈侍卫,依我的感受,他们实力不在常魅之下,冒然冲撞不是上策,如玉遥所言,抢夺花球才是如今最好的办法。”
常魅是何等人物,那些人竟然有与之匹敌的实力,实在恐怖。
慕容枫深吸一口气,“我知道。”
楚莫拍了拍慕容枫,“我们去抢花球再说,时间可不等人。”
“初晴你是出家人,还是不做这种事情了,沧泽!走!”
“好。”
第五沧泽应声。
雪初晴抬手,捏诀为他们施下了一个幻术,遮掩了容貌,避免红鸢认出他们。
楚莫摸了摸脸,“可以啊,初晴。”
雪初晴神色未动,“去吧。”
时间已经不等人,三人快速朝花球的方向奔去。
春烟见他们乍然抢花球去了,大怒,“慕容公子,你已经有我了,怎么能取抢别的新娘花球呢!”
她原地跺了跺脚,生气地追上去,试图阻拦。
此时,第一柱香已过半。
曲卿看着季月莲,只能从细微之处发现她尚且安好,至少修为还在,但是她有点不明白红鸢的用意。
弟子,招亲,究竟是想做什么?
她不知为何,感觉到了一股违和之感。
“皱着眉头做什么。”玉遥懒懒伸了下腰身,“她敢耍花样,就弄死她!”
他语气森冷,可没在说假话,红鸢在他眼前已经蹦跶很多次了,他的耐心已经快要耗尽了。
曲卿对于他直接了当的想法稍微有些不赞同,但不可否认,如果真到无法挽回的地步,实力镇压的确是唯一的最有效的办法。
她本意只是寻回神格将其封印,暂时还没有让鬼界翻出新历史的想法。
鬼界已经颇具一方规模,自有其生存的法则,她已不必过多干涉。
曲卿看着慕容枫三人奋力争夺花球,心中衡量着一个度。
三人的情况不一,慕容枫凭借着风灵根天生速度快,运转功法瞬息之间穿过鬼群,从一厉鬼手上夺走了花球,但也因如此,他被不少厉鬼缠上了,他一人对八方,始终将花球护在怀里。
第五沧泽已不知被埋没至何处。
楚莫趁着两势均力敌的厉鬼相争时,夺得一花球,还没来得及高兴,一锁链飞来,花球又消失在手中。
楚莫笑脸凝固,朝锁链的方向看去,只见一个年轻的修士将花球抱入怀中,就要脱离战场。
他看不透这修士来路,当即追上去。
那修士看都不看他,锁链一挥,无数怨鬼朝楚莫撕咬而来。
鬼修!
楚莫摸出几张离火符,潇洒一扬,怨鬼顿时急急退散。
那鬼修似乎有些诧异他的火符威力,原本要走的脚步顿了一下。
楚莫已经到了跟前,冲他怀里的花球抓去。
“你一个鬼修怎么还想要效忠于鬼王,与鬼成亲。”
楚莫手上动作迅如闪电,口中也不得闲。
鬼修身手并不差,或者说,在楚莫之上,楚莫不动用法术颇有些奈何不了他。
“你一个清风霁月的修士都来抢了,我为何不能。”
打斗间鬼修反呛了一句。
楚莫往他怀里一掏,又是空的,“我为的可不是这些。”
鬼修一个闪躲,冷笑道:“你又怎么知道我是不是。”
“哎,小心后面!”楚莫突然大喊一句。
鬼修下意识往后看了一眼,什么都没有,反而是怀里一空。
楚莫得意洋洋地举着花球,“小子,你还太年轻了。”
鬼修火冒三丈,甩出六根锁链,被怨气浸透的锁链挥舞间煞气如刃,周围顿时鸟骇鼠窜,鬼魂们都躲得远远的。
楚莫是鬼修的目标,不管他如何逃,都逃不出锁链的范围,三两下,花球已经易主。
楚莫被锁链束缚了一手,挣脱不得便好整以暇地看着鬼修,“小子,你什么人啊。”
看着年纪不大,但身手路数不在他之下。
鬼修扯了扯嘴皮,清秀的脸上是不屑,“不该问的别问。”
楚莫看着他,目光上移了一寸,突然道,“兄弟,你要不要回头看看。”
“你当我……”
鬼修怎么可能上他第二次当,警惕地看着他没有转身,但下一刻,他背后陡然一凉。
没有丝毫犹豫地往前一滚,几乎是他躲开后一刻,数支利箭狠狠击碎了他方才站立的石砖。
他还没功夫回头,破空声接已经连传来,带着凌冽的杀意。
他顺势一蹬,从地上跃起,在空中翻转,堪堪从箭雨中穿过。
利箭寒光如雪,没有射中他,却已经把锁链都固定在了地上。
鬼修一把扯动锁链,锁链立时如同风卷残云般将利箭都搅碎了,“呵,雕虫小技。”
“如果只是雕虫小技的话,你怎么输了。”
带笑的声音传来,鬼修大惊,往怀里一摸,空空如也,他立马朝楚莫看去,他手中果然抓着一颗花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