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生下了公交车,步行穿过一条街,附近是海市高档住宅区,门面房也都是光鲜亮丽,装修开阔,玻璃门窗都都一尘不染。
为了跟上她,出租车只能龟速行驶。
慕轻隔着玻璃向外看了眼,女生似乎在跟门卫沟通,可惜仍被拒之门外。
“找地方停车。”
司机把车停在路边车位上。
口袋里手机震动响铃,慕轻偏头看向司机。
“是我的,我下车接下。”
慕轻目送司机下车,回眸看到女生背对着出租车,不安的原地踱步,过了一会儿,她微微侧身,是在打电话。
司机打开车门,手里夹了根烟没有点燃,嗪在口中感受了下烟叶味,撩眼问:“接下来呢?”
慕轻温凉指尖滑过车窗,女生显然遭到了拒绝,正抱头跪地啜泣,没见到人。
不知道是对方过分谨慎,还是心如铁石。
“回去吧。”慕轻侧眸看了看司机,目光徐徐划过他被盖在帽檐下的眉眼,又若无其事的收回视线。
“我长得很奇怪?”司机语气寻常。
慕轻冷淡低眼,说:“还好,也没多只眼睛。”
“你看了我很多次,我怀疑自己真多了只眼。”司机并没有上下级分明的概念,微笑着搭话,或许是因为不知道雇主身份,或许是因为只是短租。
他一如普通乘客对待,倒是有几分海市出租司机的风采。
简单雇佣关系,不需要解释太多,慕轻充耳不闻,闭眼靠在后座里,摆明了一副不沟通的冷酷态度。
司机:“接你之前,我在学校附近接送过一个女生,话很多,到地方不肯下车,要加我联系方式。我给了,她多给了我一百块小费。”
“我包了你的车。”慕轻被他扰到,漫不经心的斜扫一眼:“遵守合约。”
“我没说清楚,是跟你定下合约之前。”司机低不可闻笑,专心致志看路没回头:“好几天之前了,那天应该是放寒假,我是在东明附中接到的这位女乘客。”
“你很有钱,应该听说过这所学校。里面的学生非富即贵,接他们的单很容易赚钱,人傻钱多。”他不疾不徐的补充。
慕轻推翻了昨晚的判断,这人并不沉默寡言,只不过是个性格阴冷的话痨。
“我就是。”她终结他的话题,“东明附中的学生。”
司机果然没话说了,沉默了下去。
慕轻得以清净,拿回平板电脑,继续盯着司机女儿的行动轨迹,一切没有异常。
哭完之后,她应该原路返回了家中。
司机把车开回尚品凰城,慕轻拧开车门,回头又看了他一眼:“不用在我家门口等,我出门会提前通知。”
她说完之后,关上车门离开。
车厢内,司机摘下了帽子,透过玻璃目视大门关上,低头点燃了烟头,眼里带着幽沉的碎光,深深吐出一口烟圈。
手机响起,他垂眼:“是我。”
“处理干净。”
……
沈迦烨没见到秦汶,还被在电话里一通贬损,发了怒,直接叫人堵在了家门口。
保安拦着不让进,他叫保镖把人打了一顿,自己搬了张黄花梨椅子,坐在保安室看监控。
保镖在门口给他望风,一个个站的笔直,见面还会跟人九十度鞠躬问好,比物业保安专业多了。
业主们进进出出,愣是没看出这是不良势力。
“前边那辆车,拦下。”沈迦烨指了指监控视频里的第二辆车,给了助理一个眼风。
命令一传达,保镖们行动迅速,第一辆车刚通行就挡住了第二辆车的路,手背后,挺直腰。
黑褐色车窗缓缓下降,一只手拿着帽子,手肘压在车窗上,视线不紧不慢的扫了眼保安室,“跟你们主子说,换个地方谈。”
沈迦烨从保安室里走出来,根本不在乎价钱,一脚踩在昂贵的车身上,撑身弯腰,犀利目光跟他对峙:“真有你的秦汶,要老子到家门口堵你。难道我现在还得听你的话了?”
秦汶不躲不退,在车窗外弹了弹烟灰。
烫坏了他一双鞋皮鞋。
温驯的笑意里,透着似有若无的不屑:“你又能拿我怎么样呢?除了在这里犬吠几句,摆一摆你大少爷的排场,你什么都做不了。”
沈迦烨嘴里骂了一句,狠踹了一脚他的车,真皮的,心疼坏了,穷小子真他妈糟践东西。
“给你十分钟,公司见。”
助理用袖子替他擦干净烟灰,看着烫出来的洞,眼巴巴说:“要不你先穿我这双,老板。”
沈迦烨踢开他,自己上了车,把钥匙扔过去:“去云光,叫温蒂把我办公室那双鞋拿出来。”
助理接过来车钥匙,给温蒂打过去电话。
十分钟后,沈迦烨换了鞋,脸色沉凉如水,坐在会议室里,手里烟盒转了几圈。
秦汶推门而入,没多看他一眼:“一双鞋而已,公司给你报销。”
沈迦烨像看疯子一样,冷若冰霜的审视他。
秦汶漫然拉开椅子,嘲讽勾唇:“沈家钱多的是,难道还要节俭吗?”
“别在这儿阴阳怪气的说风凉话,我看你是吃错药了。”沈迦烨冷冷嗤笑,“你去庄子上干什么去了?跟齐臻厮混一通,就觉得背后有人撑腰了吗?”
秦汶眉眼冷得不近人情,鬓若刀裁,眸若青钢:“没正经事要说,我们就不用浪费时间了。”
“巧了。我今天碰到了一件正经事,有人要用我沈家的人,杀一个手无寸铁的小女生。听说跟你有点关系,我特地把人救了下来,你不见见她?”沈迦烨把烟盒丢在他面前,审视他的表情。
秦汶掠了眼烟盒:“沈家的人当然要听沈家人的话,我叫他杀了,你非要救了。既然你救了,那就归你了,我还见什么。”
沈迦烨眯了眯眼,讥诮抿唇:“她说怀孕了,怀的是你的儿子,我沈家的种。”
秦汶不动声色,淡淡看他:“那你就更不该管了,我叫人抛出来看看,才知道是不是沈家的孙子。”
沈迦烨都忍住给他拍手叫好了,愠怒咬了咬牙,“你可真不是个东西秦汶,在外边胡搞闹出这种丑闻。自己女人儿子都不认,就他妈你这种人渣,还有什么做不出来的。”
秦汶舔唇,啜了口咖啡,“杀了吧,处理的干净点。不然叶氏集团查到她,你自己摆平这个麻烦。”
“跟叶氏集团有什么关系?”沈迦烨情绪冷静下来,凝视他。
秦汶掀眼,绵里藏针讽刺:“你以为叶氏芯片发布会的消息怎么来的。别妇人之仁,对把柄心软,可不像是沈家的人。”
“我把人给你送过来,别脏我手。”沈迦烨牙痒痒,对他的所作所为不屑一顾又憎恶恶心。
论心狠手辣,沈迦烨自认出生在沈家,见多了也学多了,他是只迫不得已沾血,心里还有残存的人性,也一直保持着高人一等的自尊。
而秦汶全然不同。
他就是一个微不足道的臭混混,没学历没眼界,沈家不缺私生子,最后挑中他继承云光集团,就是因为他足够狠,把底线全都踩在了脚下。
沈家需要这样的人开疆拓土,成功了就给予他一点奖赏,失败了就让他背锅坐牢。
对沈家而言,几乎没有任何损失。
沈迦烨如果不是看明白了家里的打算,这种人放在眼前,他早出手把人揍死了。
秦汶对此不置一词,连表情都没任何变化。
沈迦烨揭过前话不提,抬了抬下巴,正色冷眉:“有件事家里让我问你,知不知道叶幸怎么死的。”
秦汶终于动了眉心,脸色难看的说:“想知道就去问法医,难道我比法医知道的多。”
“不是你这么紧张干什么。”沈迦烨鄙夷扫了他一眼,风流倜傥的扬眉:“这事还真说不准,法医连尸体都没解刨,他能知道点儿什么,这种事情,肯定是凶手最有发言权的。”
“你是真做了就大方承认,家里觉得这是件好事,就是得问清楚了,才好替你擦屁股。”
秦汶捏扁了面前烟盒,面无表情的扔进垃圾桶。
沈迦烨冷冷“呵”了一声,“怎么着?觉得被侮辱被陷害了?你还别委屈,毕竟这种事你不是第一次做,一回生,二回熟,大家自然而然的多往你这里想,不是吗。”
“不是我。”秦汶字字分明,目光斜扫他:“把我要的人送回来,你可以滚了。”
沈迦烨哪是这么好说话的人,唇角轻蔑的上扬:“这次不是你,上次是你吧。”
“不如你跟我好好说说,你怎么把女朋友送监狱里去的?叶幸也算挺有脑子的,怎么就被你给耍的团团转,花钱带你出国,还被你给卖了?”
即便是用若无其事的语气,也掩饰不了眼里的复杂情绪。
这件事困扰沈迦烨近七年,面前这个一无是处的小子,到底有什么本事,能骗得了叶幸,还一步步爬上今天这个位置。
秦汶面前咖啡杯细微抖了一下,他低头看了眼地面,不是桌子的问题,是他没管住自己的手。
他微不可察的颤抖,瞒得过任何人,瞒不过真是存在的痕迹,比如杯子里漾出的咖啡。
沈迦烨逼近他眼前,用锋利的目光审视他:“不敢说吗?你自己都觉得说不出口,当初怎么好意思做出来的。”
秦汶沉默了片刻,一拳砸在了他小腹上,咖啡杯蹭翻,粘稠液体沾在地毯上,碎瓷溅开。
“别以为你有资格对我指手画脚沈迦烨。”他狂悖勾唇,眼神空洞又冰冷。
“你问我怎么做到的,这么蠢的问题,还用问吗?”秦汶半蹲下去,一片片捡起碎瓷,用胶带缠好扔进垃圾桶。
“她喜欢我,我也喜欢她。而你这种满脑子男盗女娼的人,一辈子都不会懂这种感情。喜欢就是会让人变蠢,沈迦烨,你不懂很正常。”他平静的仿佛再陈述别人的经历,连愤怒都从眼里消失了,只剩下冷漠跟自我。
沈迦烨扶着桌角直起身,眼神晦暗:,抿紧薄唇:“她是瞎了眼,你是瞎了心,别扯什么喜欢不喜欢,从头到尾,你们根本不是一路人。”
秦汶微一抬眼:“我们之间的旧事,你又生什么气呢?嗯?”
“难道是觉得输给了我?所以你嫉妒?别以为别人不知道你的心思沈迦烨,你挑拨离间的行径,从我跟她在一起后,就没停过。”
“现在你觉得自己高风亮节,当初拿一箱钱,请我出国留学的是谁?你巴不得我跟她决裂吧!就因为沈家跟叶家,必须要斗个胜负,你自己得不到,就想让所有人都得不到。”
“我做的不正如你所愿,回到沈家,全力打压叶家。现在人死了,你良心发现,来找我兴师问罪。你不觉得自己虚伪恶心吗?”
秦汶一字一句清晰明了,字字都扎在了沈迦烨的心尖上,两人各执一词,相看两相厌。
沈迦烨站稳脚跟,紧紧盯他一眼:“随你怎么说怎么想,但今天你说的最好是真的。不是我来找你兴师问罪,是家里要知道,你都做过些什么,你明白自己今天的地位是谁给的,离开沈家你什么也不是。”
“最后给你一句忠告,齐臻别随便碰,她不可能看得上你,成为你的后台的。毕竟谁不想往高处走,你都能出卖叶幸,她又凭什么不会出卖你呢?她在京市可是刚跟司家那位司七少相过亲,你要是不小心对她说点什么,保不齐她转身就告诉了司祁。到时候你自己倒霉就算了,可千万别连累沈家。”
沈迦烨蔑视留下一句话,转身大步流星离开。
秦汶漫不经心的起身,丝毫不被沈迦烨的话影响,淡定的叫人过来收拾地毯。
司机的女儿沈迦烨留了下来,秦汶看也没去看一眼,就让人找个地下室关着,死了再拖出去埋了。
他从始至终都是淡淡的,直到翻昨晚遗留在办公室的大衣,看到了口袋里厚厚一封现金。
食指蹭了蹭粗糙的黄皮袋,转手收进了保险柜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