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漠离盘膝坐在床上，大概猜到刚才发生的事情。或者说，他本来就就是知道这种事迟早会发生的，只不过实在不是时候，他现在没什么耐心回答。

“说起来有一件事情一直没有问你，你的武魂不是本体武魂吗？”原恩夜辉眯了眯眼睛，“但你的校档案上填写了英魂，起初我们以为那就是灵魂。但很明显，如果你的武魂是灵魂的话，理论上对我们所有活人都会产生压制，但事实并非如此，甚至你的魂技都是战斗属类。”

“……就像他们那种的，英魂大概是死得其所的一类人，不过我不确定。”云漠离指了指噩梦老魔等人，一副无所谓的样子，“你要解释的话我就直说了，我也死过一次，没想到死成自己的武魂了，就这样。”

屋子里一片沉寂，众人看云漠离的眼神不由得变了几分。

谢邂壮着胆子举起录音笔，道，“那，刚才是怎么回事？刚才那个家伙说的话都是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云漠离面上流露出自暴自弃的神色，“他说我杀了他，我证明他说的是实话，我负全责。”

也许是云漠离回答的太干脆利落，反而少了几分可信度，唐舞麟和乐正宇面面相觑，最后乐正宇深吸口气，站了出来继续问。

“可是你拘留了那个人的灵魂，无论是从法律还是道德上来看，你这么做都是邪魂师的行为。”乐正宇的神色凝重起来，“而且根据噩梦前辈的话来看，你拘留的灵魂远不止一个。”

这次轮到云漠离沉默了，他揉了揉太阳穴，看着乐正宇，努力让自己的语气平和一些，道，“……你们对邪魂师是怎样的判断标准？”

“伤害平民百姓。”乐正宇坚定道。

“他们不是普通百姓……有一部分确实无辜。这是我的问题，他们的死是我一手造成的，而我他妈已经死过一次了，如果有研究表明我下次再死还能醒过来的话，让他们挨个杀我一次解恨行不行？”

六位老魔默不作声地往前挪了几步，为首一位身形矮小的老魔匆匆摆了摆手，“冷静。”

云漠离的语气中隐约有烦躁之意，努力压了下去，“我不知道怎样释放他们的灵魂，也许这个能力根本就不可逆。你们能看到我使用他们的能力有被抢占身体的风险，所以我一直……”

“那你之前一直在用的是什么？你身上没有一块魂骨，那种并非魂技的能力也属于你所说的这个能力吧？”叶星澜果断地道。

云漠离穿上外衣，“那二位是自愿被我杀死的，类似你们古籍上的献祭。”

云漠离当然不会全盘托出。实际上，他单一使用那些灵魂的异能没有任何副作用，但若是云漠离选择将这个灵魂吞噬，完完全全把异能占为己有，那时候才有风险被夺舍。

只不过要给这群孩子留些安全感。

“季渊的问题不只现在的昏迷。”云漠离突然道，“那是季渊一直存在的问题，他完全失去意识的时候能力会完全反转，只是从没有这么离谱。”

谢邂下意识地道，“怎么个离谱法？”

云漠离毫不避讳地指了指自己的眼睛，道，“我能看到季渊当时灵魂的状态，他的灵魂没在控制身体，但我也没看到其他灵魂，也许是那个灵魂隐藏得更好。对于这个你们有没有其他要说的？”

他顺势看向在场的几位老魔，其中一个个子矮小，居于主位的老魔上前几步，低声道，“之前，他的能力同时融合毁灭和生命的两种能量，说明本身就具有更高层次的同属性能量。至于后来的这种情况，我们讨论过，但最终只有一个结论——”

那位老魔目光中仍充斥着不愿相信的无奈，“你们的这个同伴，之前正处于一种创造神袛的过程中，也许是突然产生的神念……”

“他才六环。”云漠离面不改色。

“…理论如此，但他的这种能力和魂力波动没有什么关系。我们之中并没有人到达那个层次，对这种情况的感受自然没有太高可信度。当下之急，是等到他醒过来，然后带他立刻回学院找你们现任的海神阁主。”那位老魔轻轻地皱了皱眉，神色之中带上了几分落寞，“其他人最近的也训练可以停了，毁灭碎片周围的生命能量被搅乱，再吸收毁灭气息，我也保不住你们不被伤害。”

云漠离突然道，“我们劫来的那两架天翔战机还在吧？”

“在是在，只是机翼被松针林刺穿了……”

“我能修。唐舞麟，你身上还有多少稀有金属？”云漠离思索片刻就有了打算，步履匆匆地走了出去，一点也不像重伤濒死的人。

……

季渊醒来的时候并不像欲望老魔所说的那样没什么大问题，自外向内的一股寒冷首先带回了他的知觉，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手、脚也许是被什么东西锢住，完全无法伸展和移动，魂力在潮湿的空气中流淌得也十分缓慢，甚至连视觉都被遮挡，只能感受到若隐若无的几缕空气流动。

“醒了？”略显苍老的声音从背后传来一个长着鹰钩鼻的老者步履蹒跚着绕到季渊面前，语气十分疲惫，“小子，你可差点把老夫给累死……还想杀什么人吗？”

季渊摇头。从那几缕气流的方向上判断，这里似乎是个山洞，具有很强很陌生的魂力波动，或许他现在被禁锢了行动是这个老者的魂技使然。

“那就……咳、咳咳。”老者皱着眉头，忍住咳嗽的同时抬起一只手，往下虚虚一按。

下一刻视觉恢复，由于手脚被束缚的时间过久有些麻木，季渊倒退几步扶墙稳住身形。

“你的同伴在等你，魔鬼岛出这么大的事情你们肯定是没法再军训了。”老者满脸可惜地叹了口气，“回了史莱克就去找你们这届海神阁主，你的情况很复杂，我们这些老不死是没法妄断的。”

季渊没有多问什么，点头，躬身致意，“谢前辈，后会有期。”

“那就别了，我这把老骨头折腾不起……”天知道憎恶老魔在这里看了季渊多久，这期间的整个魔鬼岛的毁灭能量都是他在调动，以此抵御季渊身上的另一种能量。

山洞外是一处小溪，周围绿草丛生，只是生命气息虽然浓郁，却明显无法和最大的那个岛媲美。

“季渊！”看到那人出现，谢邂像是得到什么解脱一般，拼命挥手，“刚好云漠离那家伙把机翼修好了，来的早不如来得巧，咱们今天直接走吧……”

再看其他人，看着季渊的目光无一不是透露出一丝激动和解脱之意。

“小兔崽子，”噩梦老魔突然出现一般，从背后踹了乐正宇一脚，“军训你们是逃不掉的，日后迟早回来补齐。”

乐正宇哀嚎一声，“前辈，话是他说的，你踹我？”

“提醒你们而已，真当我们上赶着给你们军训啊？迟早得回来。”破灭老魔忿忿不平地哼了一声，“等到魔鬼岛上能量稳定下来，我们就给学院发消息。”

唐舞麟思索片刻，终于说出了最理性的话，“那个，前辈，你们只能一直在魔鬼岛上吗？没有什么办法让你们离开这里么？或者，你们有什么需求我们可以帮忙吗？毕竟学院一直把这里作为军训地点，也走出去了不少宿老……”

贪婪老魔呵呵一笑，“你的好意心领了，但我们都不过是能量形态，一旦离开这里，没有毁灭和生命能量的守护，我们立刻就会魂飞魄散。虽然来到这里之后确实挺寂寞，但是这里的一切也让我们拥有了漫长的生命。你们可别忘了要回来啊，我们都等着呢。”

唐舞麟嘴角一抽，还是躬身致谢，“前辈放心，忘不了的，再见。”

此刻的季渊背对着唐舞麟等人，面上并没有几分表情，神色却比之前柔和了不少。

他觉得终于看清了自己面对的一切。无论是死亡还是穿越并不能逃避最初的选择，至少根据那个来路不明的虚影的话来看，他确实躲不过。

好在他从一开始就没有想过要躲，也就免去了这么多纠结和犹豫。说舍不得还是有一些的，但也好在他刻意控制自己没有对现世生活投入太多情感，一直保持着理智。

但……云漠离呢。一方面，云漠离不可能愿意回去，另一方面，即使云漠离回去了，也必定会遭到各方的全力追杀。

莫名呼吸困难的感觉令季渊回过神来，他这才察觉到众人的目光已经聚焦在他这里了。

“季渊？”唐舞麟低声试探了一下，缓缓挪到季渊面前。

季渊摆手示意无事，像是突然回想起什么一样，“云漠离在哪里？”

“他还在坠机的那片林子里砍跑道呢，这几天我们的训练也都是砍钢树，手都快磨出茧了。”谢邂抱怨了一局，第二句话还没说出口，季渊已经匆匆往那边去了，身后众人也就跟过去。

许小言扯了扯乐正宇的衣角，“我总觉得季渊好像不太对劲……”

乐正宇神色严肃了起来，低声道，“你有什么感觉？具体说说？”

“他还是他，但总觉得他对我们疏离了，就是、怎么说呢，感觉上突然变得陌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