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实话,莫迟被震撼到了。
在此之前,他对于孟子穆喜欢自己这件事,其实是没有太大感觉的。
没有想过原因,更没有想过未来,他总觉得这种喜欢更像是一时兴起,或许过一阵子就消失掉了。
莫迟思考了很久,低声道:“把顾南阳的联系方式给我吧。”
孟子穆先是一喜,然后又是一愣:“你怎么知道我跟他有联系?”
莫迟给了他一个“你拿我当傻子吗?”的眼神。
孟子穆挠头嘿嘿直笑。
*
顾南阳接到莫迟的电话时是很惊讶的:“我以为你要过个两三年才能想起我来。”
莫迟难得有闲心跟他开玩笑:“那时候顾大医生恐怕早就声名远扬,一号难求了。我当然得早点来了。”
顾南阳在电话中轻笑:“少恭维我,我现在根本就没有病人,整天闲得在办公室喝茶。你随时可以来。”
于是择日不如撞日,莫迟当天下午就去了。
莫迟环顾四周,发现顾南阳的办公室意外地简洁且温馨。
除了常规的办公桌,电脑和椅子之外,还有一套布艺沙发,摆着一套紫砂茶具的红木桌,灯光也是暖色系的橘黄色。
莫迟坐在那里品茶,倒不像是来看病的,而像是来做客的。
甚至顾南阳都没在他办公桌后面坐着,而是坐到了莫迟对面,还给莫迟添了一杯茶,然后往后一靠,翘起二郎腿,道:“说说吧。”
莫迟一愣:“不用先做心理问卷什么的吗?”
顾南阳微笑:“我比较喜欢听完咨询者的故事后再自己问。”
莫迟抿唇,好一阵才道:“你先保证,我说的事情你不会告诉任何人,尤其是孟子穆。”
“当然。保护病人隐私是医生最基本的职业素养。”
莫迟点头,垂眸盯着茶杯中飘然舒展开的慢慢沉底的茶叶,有些艰难地开口:“是陈卓朗……”
说来俗套,七年前,在他的演唱事业如日中天的时候,那个玩世不恭的花花公子陈卓朗看上了他。
在向他献殷勤被无视后,找上了他当时签约的公司,威逼利诱他们跟莫迟解约。
本以为莫迟没了依靠,就会自然转向自己,但莫迟没有,莫迟宁愿不接通告,不发专辑,也不愿意接过他的橄榄枝。
恼羞成怒的陈卓朗,以沈觅母女二人的生命安全威胁莫迟,逼莫迟与他共进晚餐。
并承诺吃完这顿饭后,他就要出国了,从此放过莫迟。
莫迟无奈应允。
然而去了之后才发现这根本就是场鸿门宴,陈卓朗把莫迟灌醉后企图不轨,莫迟半醉半醒间挣扎时用水果刀划破了陈卓朗的手掌。
陈卓朗怒从心起,抄起桌边服务员刚端来的水壶,一只手捏着莫迟的嘴巴,另一只手将滚烫的热水全部灌了进去。
一边灌一边咬牙切齿道:“你不就是靠这副嗓子才火的吗?那我就毁了你的嗓子,我看你还能拿什么在我面前装清高。”
陈卓朗毕竟都不是学医的,他不懂,灌开水的后果最多是食道和口腔粘膜烫伤,一般不会影响声带。
而更可悲的是,莫迟也不懂。在那种极度恐惧慌乱的情况下,他的潜意识真的相信了陈卓朗的说法。
自那以后,他整整一个月没开口说话。
而那一个月,正是他被陈卓朗关在地下室的一个月。
漆黑狭小,没有人跟他说话,他也找不到开口的理由。
只有陈卓朗隔几天来一趟,问他有没有想通,愿不愿意跟了自己。
莫迟靠墙坐在水泥地上,头抵着膝盖沉默以对,一个眼神都未曾给他。
后来是沈觅知道了莫迟失踪的消息,求顾南柔帮忙,此时陈卓朗也确实对莫迟无计可施了。于是顾南柔以让出两部大制作的电影主演资格为代价,换回了莫迟。
事后,莫迟签约了顾南柔的新余。
在医生的治疗下慢慢恢复正常说话,却一直没能开口唱歌。于是陷入事业低谷期。
再然后,便是在孟家认识孟子穆,在孟子穆的陪伴下度过两年,直到意识到自己的感情不受控制,开始听从顾南柔的建议投身演员行业,与孟子穆疏远。
直到五年后的如今,因为与沈觅假装情侣一事,莫名与孟子穆牵扯到一起。
*
莫迟慢慢讲完这些,几乎是不带一丝情绪,像是在将别人的故事。
顾南阳却没急着问他嗓子或者心理方面的问题,而是八卦一样问道:“你和沈觅装作情侣也是因为陈卓朗的原因吗?”
莫迟一顿,点点头。
顾南阳倚着沙发,双手抱臂,笑道:“莫影帝,欺骗心理医生可不是个好习惯。”
莫迟抬头。
“不要用这种眼神看着我。我没有读心术。”顾南阳失笑,“只不过在国外读书时跟陈卓朗做了几年同学,他那个人我还是有点了解的。说放弃一个人就是放弃一个人,既然是几年前的事了,那他不会再回头找你的,你也没必要因为他跟沈觅演戏,不是吗?”
“这个原因很重要吗?”莫迟皱眉道。
“在你回答之前我没办法判断重不重要。”
莫迟此时真的非常想起身走人,他怀疑这人就是纯粹为了听八卦的,真的不是娱记派来的卧底吗?
但想了想出门前对于孟子穆的保证,还是耐着性子答了:“是因为陈卓朗的哥哥,陈卓然。”
他停顿了一下,然后几乎是一个字一个字地往外蹦:“他也对我……”
顾南阳懂了,陈卓然此人与他那个风流且变态男女通吃的弟弟不同。相对有原则一些,他的底线是不碰直男。
而且陈卓然才是陈家如今的掌权人,陈卓朗的乐氧只不过是陈家企业的一个分支而已。
“我不想再跟陈家兄弟两人有任何牵扯,沈觅偶然知道我的处境后,以她母亲的病为由想跟我配合演这出戏,我知道她主要是为了帮我,她本来可以找个圈外人的。我最初没答应,不想把她牵扯进来。但耐不住她一再地劝说,所以……”
莫迟叹了口气。
顾南阳给他倒了杯茶:“说出来有没有舒服点?”
莫迟捧着茶半晌没喝,仔细琢磨了下,觉得确实松了口气,长久以来压在他心底岿然不动的大石头,像是被撬开了一个小口子,一缕光倾斜着慢慢映了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