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群人叽叽喳喳,闹得跟麻雀似的,程歌走到柴棚都还能听到模糊的字句。
吴建英进来抱柴,看她曲起小拇指掏耳朵,关心的问,“是不是哪儿不舒服?”
“有点痒。”程歌垂下手,朝她身后瞥了眼,“她们没说我坏话吧?”
“没有。”吴建英抱了几根劈成小段的木头,另外拎了一捆稻草做起火柴用,解释说,“左右没啥事,就当活动筋骨了。”
李淑芬一开始有点闹情绪,当李春梅把洗衣盆搬进厨房,摆上小板凳,她反倒显得格外开心,直说好多年没跟人一起坐着搓衣服了。
年纪越大越怀旧,农村没有通自来水时,全村的人洗衣服要么去河边,要么去井边,一村的女人坐一起,东家长西家短,时间很快就过去了。
想到李淑芬倒洗衣液的欢快劲儿,吴建英忍俊不禁,“她们喜欢洗衣服。”
程歌将信将疑,李淑芬不仅有抑郁症,还很爱为她人着想,但凡在她面前倒两句苦水,她像自己经历过似的,哭得得稀里哗啦的。
电费昂贵,以李淑芬的共情力,应该能体谅。
话虽如此,程歌还是去厨房看了眼,李淑芬坐在冒着热气的水盆前,满脸笑容,跟脸色铁青的吴建华形成了鲜明对比。
她扬手,捏着温柔的腔调喊人,“淑芬阿姨,手冷不冷,冷的话多放点热水...”
李淑芬闻声抬头,见是程歌,笑容更为灿烂,“水温刚刚好。”
说着,起身找小板凳,察觉到她动机的程歌娇俏的摆手,“不用麻烦,你们忙你们的。”
李淑芬便坐了回去,继续搓衣服,“好多年没洗过衣服了,别说,我还挺喜欢的。”
吴建华歪了歪嘴,想吐槽两句,碍于李淑芬有抑郁症,不甘的憋了回去。
程歌眼风扫过她,置之不理,继续跟李淑芬说话,“你不怨我就好。”
李淑芬:“嗐,怨你干啥,洗衣机洗衣服是方便,但有些污渍必须手洗才洗得干净。我在家那会,一年四季没有用过洗衣机。”
程歌蹲下,一脸不好意思,“淑芬阿姨,辛苦你了。”
李淑芬:“没事的,你不说我也懂,电费这么贵,不节约的话,咱迟早得变成穷光蛋!”
吴建华胸闷,想敲开李淑芬的脑子看看里面装了多少水,她们现在身无分文,已经不能再穷了,还用得着谈‘迟早’?
李淑芬是不是有受虐倾向?
她发泄似的搓了几下衣服,幽怨道,“你什么时候让小盛给我们找工作。”
程歌双手搭在膝上,像个乖巧的晚辈,说话却阴阳怪气的,“你不是不去吗?”
吴建华咬牙,“我要去。”
与其在养老院被她当佣人使唤,不如去上班。
领导再坏,还能坏过她?
吴建华扭头,跟灶台后烧水的吴建英商量,“建英姐,你留下来做饭。”
吴建英把木棍塞进灶膛,直起身,点了下头,“好。”
对此,程歌没有意见。
陪她们说了会话就去活动室看砌灶台去了,像她之前说的,她就是监督他们干活的。
若是平常,张大爷绝对声嘶力竭的开骂,但他沉浸在砌灶的快乐里,连带着看程歌顺眼许多。
“你走来走去干啥?”
“会不会太大了?”程歌走完一圈,下巴指着地上的泥,“泥不够。”
“不够又挑呗。”
张大爷往半圆形的圈里倒沙子,程歌好奇心起,“倒沙干什么?”
“沙子固形。”张大爷解释,“等灶砌好,把沙子铲了,灶膛的灰就掉到这儿来。”
程歌只在真人秀综艺里见到过砌灶的全过程,现实里还是第一次见,不吝啬的竖起大拇指,“厉害。”
张大爷挑眉,“还用你说?”
依葫芦画瓢而已,根本没什么难度。
到傍晚,灶已经成型了,锅架在上面刚刚好,就是灶台的高度矮了点。
据张大爷说,沈星宇肩不能挑,最后将就着那点泥用的,沈星宇要是给力点,灶台会更完美。
面对张大爷的指责,沈星宇心虚的垂下脸,一个字也不说。
李淑芬打圆场,“没事的,铺一层瓷砖就好了。”
仓库是有瓷砖水泥的,程歌说,“张大爷跟我去挑瓷砖,沈医生把地上的泥清理了。”
瓷砖是养老院装修剩下的,花样比较多,程歌挑了几块耐脏的颜色。
张大爷主动抱到箩筐里放着,离去时,看了眼酒柜,“你说我们还回得去吗?”
他这一失踪,女儿女婿得多着急啊...
程歌问他,“你想回去?”
“你不想?”
程歌抿抿唇,没有回答。
张大爷秒懂,“老子就知道!”
知道她不想回去。
在这儿,她是养老院的老大,他们敢怒不敢言,如果回去了,她就是过街老鼠人人喊打。
想到她被全网骂得抬不起头的样子张大爷就暗爽,戳她心窝道,“咱们肯定能回去!”
程歌知道他想什么,冷笑一声,“还不快滚?”
“......”
张大爷调整扁担的位置,侧脸看她,“就你这态度,被网爆是你应得的。”
见程歌抬脚,他迅速往前跑,“还想踹老子?”
天将黑未黑,走廊没有亮灯,不止走廊,活动室也黑着,程歌拿着手电筒照明。
前几天暴雨,刮断了几桠树枝,这两天没扫,像蛇似的铺在地上,程歌心里发毛,步子迈得特别小。
张大爷不得不停下来等她。
箩筐刚着地,就听到一声‘救命’。
声音有些虚弱,是从外面传来的。
“园长...听到了没?”他抬起脚,下意识朝围墙走。
程歌的手电筒跟着照了过去。
铁门外,一个头发凌乱,衣衫褴褛的人蜷缩成一团,一下一下的撞着门。
“谁啊?”张大爷猫着腰,缓缓上前。
“救..救命。”
凭音色,应该是个女人,且有些年纪了。
张大爷回眸,给程歌比手势,问她怎么办?
手电筒的光落在对方脸上,头发挡着,程歌看不清她的模样,但她的衣服很薄,破了很多口子,没有穿鞋,脚上沾满了泥。
程歌轻轻摇头。
扶老奶奶过马路都得担风险,她才不想多管闲事。
她说,“走了。”
“她死了怎么办?”
有人盯上养老院了,如果门口死个人,会不会认为是他们杀的呀。
当然,贸然开门让一个陌生人进来他也不赞成。
“园长,要不要去派出所说一声啊?”
这种事,派出所应该会管吧?
程歌看他,“你去?”
张大爷砸吧了下嘴,“我让小沈跟我一起...”
“随你。”
反正她是不会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