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我抓住她了……救命！”烂泥般瘫在一边的程远却是鬼使神差抓住了自脚边游蛇般一闪而过的绳索，发出了微弱的求救声。

！！！

众人一齐上前，果然看到了被绳索死死绑住，悬在天台外的楚黎和方建国两人，自楚黎脖颈处盘旋而过的绳索，毒蛇般死死缠住了她，她努力仰起头，望向了天台边正努力拖动绳索的白瀚宇几人，唇角轻动，似是说了什么。

方建国枯黄的眼睛深不见底，腰间悬着一把暗芒浮动的匕首，他正竭力顺着绳索网上爬……

众人齐心协力拉动绳索，楚黎却是涨红了脸，表情逐渐变得扭曲痛苦，缠绕在其颈部的绳索与众人抓住的绳索紧密相连，楚黎快被勒死了……

眼看楚黎就要失去意识，伸向白瀚宇的手渐渐软了下去，方建国离楚黎也越来越近，绳索上下同时使力，即便方建国的匕首派不上用场，如此下去楚黎也很可能被活活吊死在半空中。

方建国发出了断断续续的狂笑：“你以为有警察在，我就弄不死你了，哈哈哈哈哈哈……小畜生见到你，一定会很高兴。”

赴约前方建国就猜到了楚黎与警方早有联系，从一开始，他的计划就是用绳子勒死楚黎，与其同归于尽。

白瀚宇当机立断，将安全绳往自己身上一套，翻身便跳下了天台，“啪”一声，方建国抓住了楚黎的脚，楚黎身上重量骤然一沉，楚黎感觉自己快被撕裂了，喉咙很痛，眼睛很痛，雨水像一颗颗坠落的石子，打的她全身都很痛，她想要听话抬起手，却怎么也动不了，她没有力气了。

“楚黎，把手给我！”白瀚宇的呼喊声，令意识模糊的楚黎下意识用力晃动了一下手臂。

上方绳索还在继续拉动，白瀚宇借助安全绳和几个特警的配合，正逐步靠近楚黎。

“再坚持一下，别放弃，再坚持一下，姐姐！！！”

楚黎猝然睁开了眼睛：“小言？！”

楚黎用尽全部力气仰起脸，隔着噼里啪啦的雨幕，她看了一眼天台边为自己努力的人群，程远、苏洛、王力、还有几个不认识的警官，其中有位短发女警腰间别着把枪，左手缠着绷带，正紧张站在一边协调着现场众人。

楚黎想起来了，那位女警就是白瀚宇的上司刘琦，北市公安局刑侦队队长，自警方着手开始调查方建国后，刘琦便一直在暗中与自己保持联系，以确保她的安全和所有行动，刚刚也是她和一位特警，一直藏在旋转木马里。

还有白瀚宇，三天前他在听完自己的计划和对方建国下一步行动的猜测后，担保做了这次计划的担保人和主行动负责人。

如果自己就这样被方建国拖死，她会连累很多人。

她的妈妈会难过，为这起案子连日奔波的警察们会背上处分，所有关心她的人都会因此陷入深深的自责。

她不能遂了方建国和方昊的愿。

想到此，楚黎咬咬牙，用力挣扎了下，张口竭力用尚未完全被勒死的喉咙缝隙呼吸了几下，一丝清凉的空气涌入火烧火燎的肺部，身体似是恢复了一点知觉，楚黎在大家再次用力拖动绳索前，猛地抬手抓住了白瀚宇手上的另一个安全绳。

白瀚宇用力向上一拽，紧紧束缚楚黎脖颈的拉力似是没那么强了，刘琦见状忙指挥白瀚宇这边的人用力，拉动楚黎的两股拉力平衡了楚黎的受力点，她的喉咙立时得到了放松。

雨水混杂着新鲜空气猛地灌进了楚黎胸腔肺部，剧烈咳嗽间，楚黎渐渐恢复了意识，她看着白瀚宇拧成八字的眉头和青白的焦灼面色，复又张了张口。

这次白瀚宇离得近，看清了楚黎的口型，她在跟自己说“谢谢”。

都什么时候了，还有心情说这些有的没的，白瀚宇紧张归紧张，心下却没那么生气了。

楚黎抓住了他递过来的“救命安全绳”，他救下了她。

希望就在眼前，只差不到两米的距离，楚黎和连在其脚下的方建国就会被拉上来，白瀚宇一只手已经攀上了天台边缘的金属围栏。

一道“白光”一闪而过，方建国眼见计划失败，竟是孤注一掷晃动匕首，向着楚黎腹部挥刀便刺。

“砰”一声巨响，一颗子弹准确无误射中了方建国持刀的手。

方建国歇斯底里的惨叫声连带着他的刀，彻底掉了下去……

等楚黎反应过来的时候，正看到白瀚宇收起枪，伸手抓住了自己的不住颤抖早已没了力气的手。

白瀚宇：“别怕，我在。”

与此同时，楚黎下意识四处张望，却再没有找到“楚言”的身影。

这一次，她的妹妹小言，真的走了。

当楚黎被众人七手八脚扶上天台时，大家皆是送了口气，程远第一个倒在了地上，楚黎看到他微微敞开的衣襟之下，也有一件与自己一模一样的防护服，那是警方的东西。

医护人员蜂拥而上，第一时间将楚黎和程远相继扶到了担架上，在自己被抬走前，楚黎挣扎着从担架上起身。

“怎么了？”白瀚宇上前，他的头发滴着水，样子有点憔悴，他跟刘琦简单交接完手头的工作，也得去医院接受全方位的检查，眼下正忙着，看到楚黎似有什么事，忙又走了过来。

“这个给你！”楚黎掏出了挂在脖子里仍有余温的录音笔。

其实警方早已在现场做过布控，方建国说的每一句话他们都已经录了下来，楚黎的“谨慎”显得有些多余，白瀚宇只笑了笑结果录音笔：“谢谢，辛苦你了，你妈在医院等你，快去吧。”

大雨冲掉了楚黎唇上的口红，病号服上套着白大褂，白大褂上又套着黑大衣，头发随意绑在身后，整个人显得相当凌乱，但她面上带着笑，一如白瀚宇在H大林荫路上，看到跟朋友相协离开的楚黎，面上的笑是一样的。

楚黎：“帮助人民警察为人民安全工作，是我应该做的，不用谢~”

自鲸鱼商业园的案子牵扯出“H大方昊自杀案”后，北市公安机关便联系上了H市警方，联手开始了两地办案，案件总指挥北市公安局局长刑钊远，案件侦查调查工作负责人白瀚宇，身份特殊的楚黎，成为了案件的关键，考虑到其曾患有“精神类疾病史”，且几次与警方的接触中表现出了明显的抗拒，其背后的线索挖掘和具体审问调查方式，交给了同为女性且经手处理过多起相似案件的刘琦。

刘琦第一次真正意义上接触楚黎，是在楚黎手术后被白瀚宇带去的医生“吓得情绪失控”后，相比医生，楚黎对警察的接受度戒备心明显降低了许多，刘琦的出现，并没有引起楚黎的抗拒，她只微微偏过头，用未被纱布包裹的眼睛瞥了一眼刘琦，只那一眼，楚黎注意到刘琦的肩章似乎比她在警局看到的白瀚宇，还要多。

楚黎意识到来人大约是比白瀚宇职位更高的人，直起身子向刘琦打了个招呼：“警官你好，你是专程来看我的吧，请坐。”

刘琦来时看过楚黎在警局接受问询的视频、看过疗养院和H市警方传来的相关资料，也听白瀚宇和苏洛向自己详细介绍过他们所接触了解下来的楚黎，楚黎的表现，在她意料之中。

刘琦在楚黎床边落座，向楚黎做了简单的自我介绍：“你好，我是刘琦，北市公安局刑侦队队长。”

楚黎闻言笑了笑：“刘警官，您找我有什么事吗？”

刘琦的目光自楚黎面上斑驳的伤痕缓缓移至她打着点滴，已有明显青紫的手背：“听护士说，白警官刚刚和一位医生进来，吓到你了，实在是不好意思。”

“那位医生不是这里的人，他也是专程来看我的吗？”楚黎保持着刚刚的笑意目不转睛看向刘琦。

刚刚刘琦就在门外，看到了事发的全过程，她猜得没错，楚黎果然是知道了什么，似乎在刻意避开警方这边的医护人员，她真的又病发了吗？

“楚黎，我也不瞒你，方建国杀害吴伟，并试图接近你，你现在很危险，我们需要你的配合，但在这之前，我们需要确定你的身体和精神情况，以此来判断你提供给警方的线索，究竟能不能被采纳，你明白我在说什么吧？”

与其跟楚黎兜兜转转左右试探，不如先表明警方的态度，这也算是一种给予楚黎这样猜忌心很重的特殊人群一定安全感。

楚黎没有说话，只静静看着刘琦，似是试图在刘琦脸上看出什么端倪。

刘琦沉声：“我知道你应该有自己的计划，但我还是想提醒你，如果你的计划是以身犯险之类的，我劝你不要，方建国是个成年男性，没有经过的训练的成年女性，两者存在绝对的力量悬殊，并且，方建国已经杀过人，且有很强的反侦查意识，他比你想象中要狠得多，不是你一个人可以解决的。”

刘琦顿了顿又道：“除非你的目的是与他同归于尽，但即便你愿意豁出性命，这场对决你的胜算也极低，你要为了那样的人，放弃你自己和你的母亲吗？”

果然，在提到自己母亲后，楚黎眼睫闪了闪，坐不住了：“我没有，不是你们想的那样。”

刘琦：“既然不是，那你愿意听听我的计划吗？”

楚黎愣了一下，颇为震惊回望向刘琦，刘琦头发很短，鹅蛋脸，五官很好看，配上这一身警服，有种别样的风采，她的左手缠着绷带，左手手臂低垂着，似乎使不上劲，见楚黎打量着自己，刘琦适时解释道：“出任务被子弹划了一下，快好了。”

“划了一下……倒是跟自己有点像……”楚黎暗自想道。

不对，哪里像？

刘琦是为了抓犯罪分子光荣负伤，自己却是为了“钓鱼”，杀敌一万自损八千，这哪里能一样。

说实话，楚黎是想通过类似“以身犯险”的方式引起藏在“仓鼠”背后的人，她不允许任何人借着楚言的名义做任何不好的事，而知道“楚言”存在，且可能以这样的方式试探接触自己的人，除了疗养院护工刘英，她想不到别人。

直到警方告诉自己，吴美芳的前夫也出现在鲸鱼商业园，且很可能盯上了自己的时候，她才知道原来一直以来，不断以“楚言”身份试探“楚月”存在，打听“方昊自杀”一事的“仓鼠”，是方建国。

那么刘英呢？不重要了，她只会是跟方建国是一伙的。

楚黎对方建国的了解仅限于“曾经方昊的只言片语”，和与“仓鼠”的聊天，换句话说，她根本就不了解方建国，而她“钓吴美芳”的方式是依赖于她非常了解吴美芳之上，换到如今的方建国身上，她的各种计划根本没用。

如果借助警方的力量，她可以尽可能多的了解方建国这个人，她也许可以想到办法，引出方建国，将那些徘徊在暗处时刻可能伤害自己的臭虫一网打尽。

刘琦的计划，也许可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