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安安：“死都死过了，不拉他下地狱，你甘心吗？”

女生裹着纱布的手瑟缩了一下：“我……”

楚安安眼底闪烁起某种异样的光芒，身处夏日的宿舍，女生却觉如坠冰窟，方昊的冷脸和刺耳的声音盘旋在自己身前，那些令她担惊受怕的照片仿佛一柄利剑悬在了自己头顶上，不安渐渐被头顶悬剑的压迫感所代替，女生觉得楚安安说得对，她不甘心。

凭什么两厢情愿的事到了方昊的嘴巴里，就变成了威胁她的工具。

凭什么方昊那样的人渣披着学习好的皮，就可以站在光芒之中，做老师同学赞不绝口的那一个。

凭什么痛苦的只有她一个。

女生情绪的变化被楚安安看在眼里，她轻轻握住了女生冰凉的手：“这就对了，阴沟里的爬虫，合该回到阴沟里去。”

那之后，楚安安和女生开始着手收集证据，浑然不觉的方昊一步步走进了楚安安精心编织的陷阱。

举报最开始进行的并不顺利，楚安安好不容易找到的两个“证人”，一个撤销了举报，一个证据不足不予采用，加上受害最深的女生不愿出面，这件事暗中调查了将近一个月……

谁知，方昊竟是找到了女生家，当着女生父母的面跪在了地上，痛哭流涕说自己一时糊涂犯了错，惯会演戏的方昊将自己和女生之间的纠葛轻描淡写称作分手闹情绪，软膜硬泡，换取了女生父母的谅解。。

审讯室里的女生沉默了许久，摘下了自己的层层遮掩，望向身前面色凝重的刘城：“我爸让我别小题大做，说不要轻易做毁人前途的事……可笑吧，比起自己的女儿，他们更愿意相信方昊说的，或者说，事情一但闹大，他们不想陪着我丢脸。”

“楚安安是在帮我，我不能临阵倒戈，她说得对，这个世界上，真正能帮我们的，只有自己，最后，我爸同意我和楚安安继续举报，但前提是，学校不能以任何方式将我的个人信息公开。”

刘城：“那份保密协议，是你要求签的？”

女生摇了摇头：“不是，是楚安安……让我爸跟学校提的。”

“她说……没有什么比白纸黑字的协议更让人放心的保证。”曾几何时，楚安安蹲在女生身前保证的每一句话，她都做到了。

刘城：“举报的事我们基本了解了，关于方昊自杀的事，你有什么想说的吗？”

女生轻轻摇了摇头：“学校通报方昊的处罚决定后，我就没再见过方昊，他出事那天，我在体育馆的舞会上做义工。”

刘城正要按着白瀚宇事先交给他的问题继续往下问，耳机里却传来了白瀚宇的声音：“问她，那天舞会见过楚黎没有？”

女生愣了一下：“楚安安是跟我说会去，但那天人太多，我没注意，加上方昊的事，舞会很快就散了，我没看到楚安安。”

刘城：“那你跟楚黎……也就是楚安安，在方昊出事之后还有联系吗？”

女生：“没有，楚安安跟我有过约定，要我彻底忘掉跟方昊有关的事，包括她，她说只要我们不再接触，就不会有任何人顺着我们之间的往来，知道我的过去。”

刘城耳机里再次传来了白瀚宇的声音：“问她，既然要隐藏过去，为什么又突然站出来为当年的事作证？”

女生用力攥紧了被自己摘下的帽子口罩：“因为……我看到网上……大家又在因为当年的事，恶意揣测，用难听的话去虚构自以为是的真相。”

“楚安安已经因为我的事休了一次学，我不想因为我的事，一次又一次让她受伤。”

话至此，女生哽咽着垂下了脑袋，刘城侧目望向一旁漆黑一片的玻璃墙，他知道，白瀚宇就站在外面，与他一样，看着这个胆小敏感的受害者，鼓起勇气为了另一个一直站在自己身前的受害者，卸下了层层伪装。

女生捂着脸喃喃道：“我应该早点站出来的，我不是故意的……我……没想到方昊会自杀……没想到事情最后会变成那样……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我们只是想让方昊受到应有的惩罚，我们没有错……”

女生的问询暂时中断，刘城离开审讯室，却并未在审讯室外见到白瀚宇，与此同时，一阵吵吵嚷嚷的声音，自警察局门口传了过来，本要被带去休息室的女生在听到声音的那一刻，突然止住了哭声面色惊恐立在了原地。

刘城似是在那些吵嚷声中听到了白瀚宇的声音：“你们的女儿接受完问询就可以回去，不是你们想的那样，请不要激动，先去休息室……”

刘城迅速反应了过来，转身回到审讯室，关上了审讯室的门，女生在另一位女警的搀扶下小心翼翼坐了下来，她仿佛一只受了惊的小兔子，在觉察到“危险”后，迅速藏回层层伪装之下，整个人一个大写的“草木皆兵”。

刘城保持着一惯的冷静：“外面是你的家人？”

女生颤抖着点点头，声音轻到了极点：“嗯……他们……他们不让我来……我是偷偷……偷偷来的……”

刘城：“他们为什么不让你来？”

女生：“因为……怕我跟方昊的事被人知道，觉得丢人。”

女生的家人从始至终都将女儿的“清白、名声”看得比什么都重，当年之所以同意举报，很大程度上也是因为楚黎提出的“保密协议”，对他们来说，有人愿意替自己女儿出头，愿意做所谓的“英雄”，他们何乐而不为。

即便事发多年，曾经站在他们女儿身前的孩子再次被卷入舆论的洪流受人指摘，他们第一时间想到的，还是按住自己女儿心底那颗蠢蠢欲动想要出头的“种子”，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在他们看来，楚黎的今天，都是她自己逞英雄的后果，与人无尤。

刘城一边忧心白瀚宇那边的情况，一边犹豫着要不要把还没来得及问完的问题问完，但看女生的状态，只怕他很难再问出什么有意义的线索。

就在刘城兀自焦灼时，女生突然开口道：“警官，我今天来，还有件事，想请你们帮忙。”

刘城一愣：“什么？”

女生：“我想把当年的真相说出来，可以请你们，帮我联系媒体吗？只要我站出来，楚安安就不会再被人误会了，对不对？”

这一次，女生的声音依旧颤抖而又哽咽，望向刘城的眼睛却多了几分坚定，她是真的，不想再让楚安安一个人站在“风雪里”。

女生的请求是解决目前网上舆论最好的解决办法，也是马睿想要的结果，女生是“保密协议”里最重要的一环，只要她这边松口，学校和警方也好后续发声。

但这个节骨眼安排媒体需要时间，更何况，女生的家人也是个大问题，最后在白瀚宇和马睿的协调下，女生跟随家人离开了警局。

何俊逸提供了自己发帖的全部账号，网上的风波随着各方删帖控评，渐渐得到了控制，提供发帖资料的刘英也被D市警方控制了起来，刘英甚至没有丝毫的犹豫，直接了当交代了自己与方建国母亲的关系，刘英是明县人，曾经住在方建国老家附近的街里街坊，与方建国的母亲陈兰是旧识。

她让何俊逸发帖的原因也十分简单，方建国怀疑自己儿子的死有蹊跷后，辗转联系上了在深蓝疗养院工作的刘英，他与刘英暗中观察楚黎后认定隐藏在楚黎身体里的“楚月”，有教唆蛊惑方昊走上不归路的重大嫌疑，楚黎被全方位保护了起来，方建国无从下手，故而便有了这一出。

反正当今社会毁掉一个人的方式很多，不一定要她死。

可惜的是，刘英与方建国都是线上单线联系，方建国会在特定的时间联系刘英，短时间没办法通过刘英确定方建国的位置。

线索虽然又断了，但此行也并非一无所获，至少白瀚宇可以确定一件事，他所认识的那个楚黎，是个“好人”。

白瀚宇与刘城不再耽搁，刘城直接飞去了深城，继续走访调查方建国和吴美芳在那里可能留下的蛛丝马迹，白瀚宇则坐上了回北市的飞机，被“何俊逸的帖子”这么一闹，原定于半月后的新闻发布会提前到了三天后，白瀚宇必须尽快就“鲸鱼商业园命案”的最新调查进度，向人民群众做一个公开说明。

被白瀚宇默默发了“好人卡”的楚黎全然没有被网上的声音所干扰，唐芸以看手机影响眼睛恢复，收走了楚黎的手机，将一只老式MP4塞给了楚黎解闷听歌，楚黎安安静静接受了唐芸的安排，老老实实躺在床上插上了耳机。

唐芸的手机快被家里人和相熟的朋友打爆了，心烦意乱的她干脆开了飞行模式，转去厨房包起了饺子，他们母女俩总是在一些关键时候表现出惊人的相似，苏洛收回目光，重新将注意力投入工作，她刚刚收到了一个巨大而又艰巨的任务，要在白瀚宇落地前，完成新闻发布会的开场白和结束语部分。

刑侦队队长刘琦负伤在家，没办法出席突然提前的发布会，压力全部落在了白瀚宇身上，好在抓捕方建国的死线还没到，他们还有时间……

但愿他们还有时间。

苏洛办事效率很高，白瀚宇的飞机还没结束滑行，他的手机便叮叮咚咚接连收到了数条消息，其中有一半都是苏洛发来的。

苏洛：“老大，稿子我写好了，中间的部分就交给你了！”

苏洛：“对了老大，D市警方那边接到了关文雅的电话，她想起了一些事，具体已经整理好发给你了。”

苏洛：“老大，楚黎还不知道网上的事，唐芸也不让她碰手机电视什么的，她情绪很稳定，身体没问题，你回来如果要找她问话记得别说漏嘴。”

苏洛：“老大，我跟小陈交班了，先回家了，明天见。”

本该直接回家好好休息，全力准备发布会的白瀚宇，敲响了楚黎家的门，风尘仆仆的白瀚宇的出现令所有人都很意外。

刚刚给眼睛上完药的楚黎眯缝着眼睛从卧室里探出了脑袋，她的眼睛里满是药膏，本就不太好的视力雪上加霜，她只得用手挡在左眼前，望向白瀚宇的右眼里，满是震惊与疑惑，同时还有些许不易察觉的欣喜：“白警官好久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