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姑娘，吃什么？”
老板是个中年女人，正一边手边的食物，一边眼疾手快尽可能照顾到每一位顾客，楚黎不知道该点什么，又不敢拖延，便匆忙点了些能打包在路上吃的东西。
苏洛系了个鞋带抬头的功夫，自家老大便不见了踪影，苏洛正觉得奇怪，一扭头，发现白瀚宇就站在楚黎身侧不远的地方，似是在探头张望着什么。
苏洛咋舌：“还说自己不饿……”
当楚黎提着一大袋子吃的从人群里挤出来的时候，白瀚宇又神不知鬼不觉站在了苏洛旁边，苏洛没注意到自己老大的古怪举动，注意力早已被楚黎手上十个人吃绰绰有余的早餐吸引走了。
“这么多！楚黎，你也太高估我们了。”
“小区不是还有其他警官也在吗？我不知道他们有几个人，就先随便买了点，要是不够，我家楼下那边也可以再买。”楚黎一边说，一边从袋子里掏出了两份单独打包的包子豆浆茶叶蛋递给了苏洛和白瀚宇，同时还有两瓶水。
“你太客气了，下次别买这么多了，我们外出都有津贴，饿不着。”白瀚宇说着拧开瓶盖猛灌了几口水。
三人打车回去的路上，苏洛啊呜一口吞下半个鸡蛋，边费力咀嚼边惊讶道：“咦！这家店……还挺……细心的……鸡蛋壳都给剥了……”苏洛接着又咬了一大口包子，小圆脸被撑得鼓鼓囊囊。
“饿死鬼啊你，小点儿口吃，也不怕噎着。”白瀚宇顺手接过苏洛手上的水，拧开瓶盖递给了苏洛。
苏洛吃的满脸满足，笑眯眯冲自家老大边道谢边喝水。
这样的一幕在警局时常发生，白瀚宇像个操不完心的“老妈子”，一边嘟嘟囔囔一边暗自尽可能照顾着身边同事，在遇到楚黎之前，他认为自己的心已经够细了，但这两天，他的眼界又得到了刷新。
白瀚宇挤进人群的时候，楚黎缠着纱布的手上正套着个塑料袋扶着鸡蛋，另一只手艰难在剥鸡蛋壳，白瀚宇没得及上前，便见楚黎身侧一个穿着校服的学生主动帮忙接过了鸡蛋：“姐姐，你手不方便，我帮你。”
帮忙未果的白瀚宇看着楚黎在小学生的帮助下打包好了所有外卖，这才溜溜达达若无其事回到了马路边。
上车之后楚黎先是给苏洛转了昨晚急救住院的钱，又提前扫了出租车付钱的二维码，好方便下车时第一时间付钱，细心程度令白瀚宇咋舌。
白瀚宇看向楚黎：“要喝水吗？我帮你。”
楚黎将手里的矿泉水抓紧了些：“谢谢，我不渴。”
楚黎静静坐在后座偏头看着窗外行色匆匆的行人，手上的早餐一点儿没动，白瀚宇疑惑望向楚黎：“你不吃吗？”
白瀚宇这么一说，苏洛也好奇道：“对啊，你怎么不吃？是晕车吗？”
“没有，太早了，我吃不下，你们先吃吧。”
楚黎的解释是苏洛这样吃嘛嘛香、一顿不吃饿得慌的人理解不了的，她没有多言，只“哦”了一声，转过头大口吃起了自己的卷饼，跟楚黎待时间久了，她越发觉得自家老大说的对，跟楚黎保持好“不打扰”的度，其实相处起来还是挺舒服的。
三人就这样看风景的看风景，吃东西的吃东西，一路无话回到了小区，白瀚宇提着早餐去找老张他们，顺便看看昨天查监控的结果，苏洛则陪着楚黎径直回了家。
楚黎家跟程远家只隔着一道廊桥，程远似是等候已久，在楚黎开门前探出脑袋叫住了楚黎。
“楚黎，你没事吧？”程远顶着两个大大的黑眼圈，一脸歉疚站在门口，经过昨天的事，他再不敢随意靠近楚黎。
“我没事，你别多想了，我晕倒……也不是你的原因，没事的话，我先进去了。”
“那个……要是你不愿意的话，我就跟阿姨说，我没时间陪你，手术我就不去了。”程远一米八的大高个儿杵在门口，说话的声音越来越轻，整个人显得憋憋屈屈有点儿滑稽。
令他没想到的是，楚黎这次却没再拒绝，说话的声音也没了前几日的冷淡，恢复了刚见面时的礼貌客气：“对不起，之前是我情绪不太好，考虑的不周全，我妈说的对，做手术，还是该有个熟悉的人在身边，你如果有时间的话，周二中午到医院就可以，只需要陪我一下午，要是不方便也没关系……”
“好，我这就协调一下工作，那你……好好休息。”
不知是不是苏洛的错觉，去了趟医院回来的楚黎，好像整个人变得柔和了许多。
明天就是楚黎去眼科医院住院的日子，她简单收拾了几件洗漱用品，便又钻进了房间，没多久，苏洛听到了楚黎跟自己妈妈打电话的声音，听起来，楚黎情绪相当稳定，昨天的事儿应该算是彻底过了。
但不知怎么的，苏洛总觉得哪里怪怪的，楚黎的变化，好像来的太快了……
苏洛打开电脑，看起了白瀚宇发来的小区监控，方建国早在一个月前就出现在了小区马路对面超市的监控范围里，他甚至专门注册了骑手账户，往江南雅苑送过十几次外卖，每次外卖送到之后，他都会刻意绕路到楚黎所在的9幢徘徊一会儿，直到小区规定的送餐时间结束，他便会匆匆离开。
其中有一次，方建国送外卖到9幢12层的住户，而后走楼梯下楼，将9幢楼梯间布局摸得清清楚楚。
更令苏洛心惊的是，在楚黎前几天去派出所做笔录的时候，戴着帽子口罩的方建国就站在派出所对面的马路上，楚黎他们离开后，方建国招了辆出租车跟上了程远的车。
方建国心思缜密反侦查意识极强，如果有这样一个人徘徊在自己身边，即便自己是警察，苏洛想想也不自觉汗毛倒竖，如果方昊的父母是这样“恐怖”的人，那么方昊，又会是个什么样的人，当年又跟楚黎产生了什么样的纠纷……
就如H市警方调查的那样，方昊的死跟楚黎一点儿关系都没有吗？
苏洛被自己这个突如其来的想法吓了一跳，她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这样想，警方全面布控了江南雅苑，楚黎和程远家都已安排了警察，苏洛真正该担心的，应该是楚黎即将迎来的手术。
医院人员复杂，警方也不好大规模布控行动，更重要的是，他们不能引起市民恐慌。
彼时的白瀚宇，正带人前往方建国老家D市，据警方调查，方建国与吴美芳离异多年，儿子出事时情绪也相对稳定，对警方的结果没有异议，对吴美芳的“发疯”行径也是不闻不问任由其发疯，但就在今年，方建国此人却突然出现了在北市。
白瀚宇总觉得方建国有预谋接近调查楚黎，跟D市的深蓝疗养院脱不开干系，保险起见，他还是决定亲自走一趟。
第二天一早，在苏洛的陪同下，楚黎住进了医院，在警方的协调下，楚黎被安排在一间单人病房，洗手间靠窗，透过窗户，可以看到医院楼下略显光秃秃的小花园。
医院有统一订餐，这里的病人基本不需要额外操心，只手术当天有人陪同就行，与其他“伤筋动骨”的手术相比，的确属于偏小的那一类。
楚黎在护士的安排下剪去手术眼的睫毛，滴了眼药水，两只眼睛蒙上了纱布躺在床上休息，手术前让眼睛充分的休息，有利于之后眼睛的修复。
楚黎安安静静躺在床上一动不动，埋了置留针的手露在外面，手腕更显苍白，苏洛怕影响楚黎休息，将工作拿到了病房外的长椅上。
兀自工作了一会儿，余光一撇，苏洛发现了一个一只眼蒙着纱布的小女孩儿自隔壁病房正探出脑袋，用仅剩的另一只眼睛打量着自己，在苏洛转头看向她的时候，小女孩儿忙将脑袋缩了回去。
苏洛没来得及将目光收回，那个小女儿又将脑袋探了出来，而后探出了半个身子：“大姐姐，你是陪这间病房的姐姐一起来的吗？”
小女儿指的是楚黎，苏洛点头笑道：“是啊，怎么了？”
“我可以进去看看她吗？”小女孩儿正说着，她所在的病房门被人推开来，一个年轻女人从里面走了出来。
“糖糖，你不要打扰其他病人！”
“妈妈！是那个大姐姐，就是前几天我们看病遇到的那个大姐姐。”小女孩儿拉了拉自己母亲的衣角，向着苏洛所在的方向走了过来。
“你们认识……我朋友？”苏洛疑惑起身。
年轻女人略显抱歉道：“不好意思，我女儿没有打扰你们吧？也不算认识，就是前几天在二楼碰到聊过几句。”
“哦，我朋友明天手术，现在正在休息。”
年轻女人见状忙点头拉起了自己女儿的手：“糖糖，听到了吧，大姐姐在休息，我们不要打扰别人，回去吧。”
“哦……”
糖糖有些失落跟着自己母亲往回走去，一边走一边时不时回头望向楚黎的病房。
“妈妈，大姐姐说要送小仓鼠给我……还作数吗？”
“等一下……”糖糖的话引起了苏洛的注意。
苏洛走上前，蹲下身，笑着看向糖糖：“你刚刚说……我朋友要送你仓鼠？是什么样的仓鼠？”
年轻母亲显得有些局促，忙解释道：“你不用管她，小孩子就是这样，她就是看你朋友手机上的玩具觉得好玩……”
“不是的！是大姐姐说要送我的！”糖糖有些生气，小嘴鼓成了个包子。
“糖糖，你能不能告诉我，大姐姐是怎么答应你的，如果她真的答应了要送你仓鼠，我帮你去提醒她。”苏洛脸圆圆的笑起来很是可爱，糖糖见状犹豫了一下，在自己母亲的默许下，将那天在医院洗手间的事告诉了苏洛。
那天我去洗手间的时候，大姐姐已经进去了好久，我看到她一直站在镜子那边，直到我出来的时候，她还站在那里一动不动的……
“大姐姐，你在看什么呀？”
楚黎转过脸，举起手机眼底满是笑意：“你刚刚盯着这个，是喜欢它吗？”
手机上的仓鼠微微晃动间，楚黎笑意更深：“我家有很多，如果以后有机会见面，我送你这个好不好？”
“然后大姐姐摸了摸我的头，就离开了。”糖糖眨巴着一只眼睛，说得颇为认真。
“你说她在……照镜子？”苏洛印象里，楚黎好像不是那种十分在意容貌的女孩子，一个人在医院洗手间盯着镜子看，想想总觉得不太对劲。
糖糖歪了歪脑袋，似是在回忆着什么：“我看见大姐姐在涂口红，然后擦掉，然后再涂……”
“涂口红？好，我知道了，谢谢你，晚点我会问问我朋友仓鼠的事。”
苏洛目送那对母女回到病房，将糖糖提到的不知有没有用的事转达给了白瀚宇，而后与另一边长椅的同事交换眼神，那名便衣起身走向了护士站，有了昨晚的前车之鉴，苏洛不敢有丝毫的怠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