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来的时候,我被注射了麻药,我并不知道原来这条路这么远,车子开了一天,直到深夜,我们才到了家。整个居民楼静悄悄的,只有零星的几家亮着灯,他们在等着谁?这些灯都是为谁而亮?这些灯光哪一盏又是为我而亮的?
我站在楼下,一层一层的数,想找到属于自己家的楼层,但我却怎么也想不起自己家在哪。
“怎么还不跟上来?走了,回家了。”
我缓慢的将视线放到父母的身上,似乎在思考这句话的意思,立在原地呆了好一会,直到父亲过来拉我才反应过来,我现在要回家了,一个漆黑,没有留灯的家。
我向前走去,却突然听到一声巨响,一抹鲜艳的红色在我眼前炸开,原本的黑夜变得成了白昼,周围也变得吵闹起来,父母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了人群中,顺着所有人的目光,我向下看去,除了一滩红色,什么都看不见。周围的人却好像看到什么恐怖的东西,我听到了他们的惊呼声,伴随着尖锐的警笛声,我想起了朋友的话:
“余铭不知道为什么跳了楼,当场死亡。”
“他是喜欢男,被逼的跳了楼。”
我突然大叫起来,周围的人也从别处移开目光的看向我,漆黑的眼眸一动不动直勾勾的盯着我,罗毅穿着白大褂,站在人群中间,脸上带着温和的笑。
电极贴片又贴在了我的身上,“心跳发生变化。”一阵电流经过,我开始浑身抽搐,额头也不断冒出冷汗,我用力的蜷缩起身体,手不断在胸前撕扯,拔掉这可恶的电极贴片,我的心跳没有发生变化。
“快再过来两个人,我一个人摁不住他。了。再给他注射一针镇定剂。”
隐隐约约中我听见一个陌生的声音,一阵兵荒马乱过后,我的头开始变得越来越沉重,又是一阵熟悉的眩晕感,我感觉到所有的一切都在消散,没有罗毅,没有父母。
我看到一个老人弓着腰在摘地里的茄子,另一个妇人直起身擦着满头的汗水,两个少年身上沾满了泥土,趴在田头的草丛中捉着蚂蚱,雨后的田野里传来蛙鸣声声。
我睡了一个很安稳的觉,醒来时发现自己依旧绑在床上,入目的是那洁白的天花板,胸口处也微微传来一些痛感,我开始剧烈的挣扎,大叫起来。
随着穿白大褂的医生走进了房间,我开始浑身抽搐,我不再喊叫,嘴里含糊不清的说着同性恋是病,需要被治疗。
“何医生,这个人我认识,让我来吧。”
医生身后传来了一阵清冽的女声,女护士走到我的身边,我在看见她后不自觉的安静下来,我不记得这张脸,但在看见她时却莫名的感到安心,只要她开口说一句话,我就会安全。
“许南,好久不见,我是谢莹谢护士,你还记得我吗?”
“你好,我是谢莹。你可以叫我谢护士。”清冽的嗓音与记忆中的声音融合,“罗医生,他现在的身体状况不适合离开这里。”“罗医生,他现在需要休息。”“你别害怕,我不会伤害你。”………
我想起来了,是谢护士,在罗毅宣布治疗结束后,我就被送到了修养室,谢莹就是管理我的那个护士,在休养的那段时间里,罗毅偶尔会折磨我,但只要谢莹说我的身体状况不好,他就会选择放弃,那段时间谢莹是我唯一的避风港。
在谢莹安抚完我后,所有人都默认了当我犯病时,谢莹就是最好的药。在谢莹的帮助和药物的加持下,渐渐地我犯病的次数越来越少,我的精神状况也越来越好,但当看见穿着白大褂的男医生时依旧会浑身抽搐,面色惨白。谢莹多次告诉我,这里不是治疗所,他们也不是罗毅,可我依旧害怕。
滴答滴答,时间像被按了二倍速一样,过的很快。我抬头望着四四方方的天,忽的发现在这里呆了快一年了,寂静的下午,病人们呆滞的做着自己的事情,安安静静的。
我珍惜着这来之不易的放风时间,在我的精神状态逐步稳定后,我也从重症病房转到了普通病房,我和所有的病人一样有了自由活动的时间。我坐在草丛中看着天,谢莹却走到了我的身边。
“许南,我想告诉你一个好消息,罗毅被抓了起来,他将迎来法律的制裁,他会为他所做的事付出代价。”
听到这个名字,我下意识的颤抖,嘴角扯起一抹生硬的笑,避开了这个话题:“谢护士,你为什么会去那里?可以告诉我吗?”
过了很久,谢莹坐到我的身边,缓缓开口:“我有一个比我大六岁的姐姐,她也曾是罗毅的病人,她是一个特别爱笑的人,可从那里出来后再没笑过,可是在冬至那天,她被人发现死在了巷子里。从那以后我就和我的父母断绝了关系,后来我考上了大学,选择了医学专业,所有人都说我的姐姐有精神病,可我觉得不是,我想证明给他们看,后来通过我的老师,我也接触到了罗毅,我想调查清楚,我的姐姐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她究竟经历了什么。”
说到这,谢莹却笑了笑:“罗毅,太小心了,我也太高看自己,太过于自不量力了,在最开始,我根本没有办法进入到医院内部,只能待在修养所照看一些身体不好的病人,你是我第一个照顾的病人,那段时间你的精神状态很不稳定,我根本不敢和你多聊,就这样,我照顾了你半年,什么也不知道,也正是因为在那段时间我很少与你交流,罗毅也对我有了几分关注,在你离开后,我用了近一年的时间,得到罗毅的一丝信任,也终于了解了一些,同时知道了你的一些事情,但也让罗毅起了疑心,他就把我给辞退了,当时我拿着我所掌握的所有证据去告了罗毅,可还是因为证据不足没有立案。我想接着告,一直告,直到成功,但前提是我的先生存下,当我准备第二次告罗毅的时候,我才发现我的手里仅剩了十块钱,我连当天能不能吃饱饭都不确定,我就放弃了,后来又去了好多地方工作,最后来到了这里。”
“罗毅是什么时候下的判决?”
“10月17日,两天前”
“10月17日,10月17日……”
我一连重复了好几遍,在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这个日期熟悉的原因
“这么巧啊,那天是我的生日,太巧了…太巧了……”
“许南……”
“谢护士,可以送我一份生日礼物吗?我想要一束向阳花,可以吗?”
“好”
“我能再问你个问题吗?他被判了多久?”
“以非法拘禁,故意伤害罪,□□罪,教唆罪判处有期徒刑十四年。”
一阵悦耳的铃声响起,放风时间结束了。
“连放风的时间都卡的正好,我回去了,先谢谢你的向日葵,还有,你并没有放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