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猛地睁开眼睛，从浴池里探出头，水没过了头顶，濒临死亡还是这么难受。我从浴池里走出来，穿好衣服，站在镜子前，很短很短的寸头，很精致的面孔，如果我真的是许婻就好了。

“怎么洗这么久？来吃饭吧，我做了你最喜欢的吃的鱼。”

我冲母亲笑了笑：“太久没有泡澡了，有点想念。”

母亲有一点小心翼翼，爸爸端坐在饭桌前，罕见的没有看报纸。我坐在餐桌，像一个正常人，乖巧地笑着，一口一口的吃掉眼前所有的食物。

期间，父母提到了他的名字，熟悉而陌生，乖巧的笑瞬间消失，我眉头紧皱：“他很恶心”。

他们像松了一口气，对我更加殷勤了，笑着给我夹了好多菜，我好久没有见到他们对我笑，“妈，我吃饱了，刚从医院里出来，我有点累，想去睡觉。”

“好好好，去吧，好好休息。”

夜里，我出门，父母的卧室门没有关好，许是他们太开心了，忘记锁门，他们在打电话，声音不大，但充满了喜悦。“你们真的把他的病治好了，太感谢了。”隐约中，我听到了母亲声音带有哭腔，他们好像真的很欣慰、开心，好像我真的错了。

我拿着手中的刀在门口站了很久，听他们说了很久，妈妈一直在感谢他们，谢他们终于把我治好了，他们挂电话时，我将刀放在了客厅，刀尖对着主卧，他们是我的父母，为什么是我的父母？

回到了房间没有开灯，也不需要开灯，我听见了门打开的声音，他们不放心我。温暖的被子里，手脚止不住的犯痒，我睡不着，盯着窗外的月亮一点一点的移动，直到透过窗户在也看不到月亮，我的房间似乎不在皎洁。

指针一点一点的走向七点，很轻的敲门声传来：“小南，起床啦。”

“好……”

和昨天晚上吃的差不多，但更丰盛一点，依旧是我喜欢吃的。“小南，昨天我和医生聊了很久，他说你好的差不多能去上学，你想什么时候去？”

母亲打了父亲一下：“小南才刚回家，你让他休息几天，怎么了？”

“妈，走了一年，我也挺想学校的，而且，我本来就学习不好，又因为生病离开了学校一年，落下的更多了，你和爸看着办吧，什么时候我都可以。”

“行行行，我去找学校，过一段时间就行。”听到我说想上学，他们相互看了看，有几分不置信，但脸上的笑意止不住的变大，和昨天晚上的笑是一样的。

饭后我帮他们收拾餐盘：“好啦，小南先回房间吧，休学这一年多，落下了很多功课，你先回房间学习吧！”

“好”

转身在我进入房间的那一刻，听见了妈妈对爸爸说：“罗医生真不愧是一个顶级医生，不仅治好了小南的病，而且小南这么乖，这么听话，回头啊，我得送他一个锦旗。”

他们要的从来就不是我，而是一个听话懂事学习好的乖儿子，现在我是了。

我从柜子里拿出曾经的课本，上面没有乖乖的听课笔记，空白的地方，有的只是无聊的涂鸦，随意写的歌词，我真的不喜欢读书，任何书都不喜欢，我从来不是一个能静下心的人。

我找书的时候，角落里一张被火烧了一角的相片出现在眼前，往事一幕幕浮现在脑海里，我忽然觉得腹中翻江倒海，我跑到卫生间趴在马桶口处哇的一声，肚子里面的食物一股脑吐了出来，我的大脑在那时有一瞬间的空白，我一直干吐着，似乎吐出来就好了。

“小南，小南怎么回事啊？”母亲的声音响起，很焦急的样子，她来到我的身边，蹲下身子，手刚碰到我的手臂，我便一把打开了，苍白的嘴唇一起一合 ：

“别碰我。”

“好好，妈妈不碰你，小南，你别吓妈妈。”

我趴在那大口的喘着粗气，过了好一会儿，我才抬起头，妈妈脸上满是担忧，我安抚的笑了笑：“妈，没事，可能早上吃多了，您先出去吧，这里味道不好闻，我把卫生间收拾了。”

妈妈再一次抬起手，想摸摸我的头，我向后躲去，她尴尬的笑了笑，语气有些苍白：”小南长大了，懂事了，那妈妈先出去啦。”出去的时候也是满脸担忧，一步三回头，和那时一样，可我记得她听到了我的求救，但无动于衷。

“没有人信你，在所有人眼里，你就是个精神病人。”

时间过得很快，因为我离校太久了，加上母亲的不放心，我最终是在半年后入了学，我再一次回到了曾经的学校，曾经的同学都来看我，他们询问着我的病好了吗。

我笑着回应 “当然，花了这么多钱，当然好了” 所有人都说罗医生很厉害，他说我的病好了，那就是好了吧。可是我真的病了吗？

“许南，你的声音？”

“喝水太急，热水伤了声带，没必要担心。”

我礼貌的回答让很多人都不适应，我离开这一年多变了很多，也和他们生疏了，他们步入了大学，说着我不了解的世界。

聊着聊着就聊到过去，聊到了那个全校女生都赞不绝口的那个男生。

“如果余铭没出事，他在大学肯定还是风光无限的吧，哎，说起来，你们休学的时间差不了多久，他休学的时候，校长还来挽留过呢。”

有一次从别人口中听到他的名字，我下意识的颤栗，我想回避这个问题，可心低却传了一阵刺痛，恐慌。在我离开的这一段时间里，发生了我并不能接受的事。

“ 你说什么？”

朋友好像意识到说错了话，立马闭上了嘴。

我用颤抖的声音大吼出来“告诉我”

朋友犹豫了很长时间，还是开了口：“叔叔阿姨没有告诉你？可能也是他们怕你伤心，好像是你离开学校的半年后，徐铭不知道什么原因跳了楼，听说当场死亡。”

“不是当初那个事闹这么大，你不知道吗？他呀是喜欢男的，然后被逼的跳楼，这事全校谁不知道。”

“我操，喜欢男的，口味这么重吗？”

“哎，我还听说他好像私下里玩的很乱，还染上病了呢。”

…………

我看着这熟悉的教学楼，忽然间觉得天旋地转，豆大的汗珠滴落，我迷失于地狱，再也找不回通往人间的路。

从那天以后，我又开始整夜整夜的睡不着，偶尔睡着梦里的阿铭也是一身鲜血，面目全非的模样。我看着他一次次从高楼被人推下。

他明明离开了地狱，可在人间他又一次被逼向了地狱，我真以为他还活着，想着活着就好。

课堂上我毫无征兆的晕了过去，在医务室醒来时，天有几分黑了，我神志有些不清，我看着“罗毅”穿着白衣，他似乎在笑，温和的说：“你醒啦？”为什么他还活着？为什么他要活着？我拿起桌上的“水果刀”，狠狠的刺向他一下又一下，我看到他倒在地上，我叫着笑着跑了出去。

学校找到了父母，他们劝退了我，他们说我突然拿起一支钢笔扎向校医生，他们建议我的父母给我找一个精神科的医生。

我一身狼狈地坐在家中，父母满脸的恨铁不成钢，眼睛里还分明有着一丝的怨恨、憎恶，现在邻里乡亲的都知道了，他们有一个神经病儿子。

一开始父母亲只是将我关在家中，越来越多的谣言四起，他们在联系罗毅无果后，最终放弃了我，罗毅玩够了，怎么还会再接受我呢。我在父母的刻意指引下，离开了家，没有人来找我，我渐渐的成了流浪汉，又脏又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