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首Nokia Tune从某个犄角旮旯传来。
这首被称为《Nokia Tune》(诺基亚旋律)的曲子,作为诺基亚手机的默认铃声走遍全球,平均每天会响起约 180 亿次,也就是每秒两万次,现在竟在深夜里突然响起,直接让昏昏欲睡的喻莫罹陡然清醒。
时代发展快,前几年大家还在用bp机,现在有钱的都买了诺基亚,走在路上时不时就有手机铃声响起,大家还是一样的,都齐刷刷去看自己的手机。
一开始喻莫罹还以为自己手机丢了,还心疼自己不能玩贪吃蛇和俄罗斯方块,结果叶挽泽给他找回来了,不得不说诺基亚质量是真的好,在雨天里待了那么久竟然还是好的,让喻莫罹翻出手机的第一时间就来了一把俄罗斯方块。
他烦躁地坐了起来用手胡乱地抓了抓头发,然后挪到床边下去,边找手机边叨叨:艹,是谁大半夜给他老子打电话啊,我非得问候他祖宗十八代!”
终于在放在凳子上的包中找到了,喻莫罹没开灯,在黑乎乎的房里凭借着一丝丝屏幕的光亮看清来者是谁。
——姐姐
喻莫罹登时心情复杂起来,一脑子热意瞬间被冷水浇灭。这哪敢问候啊,但凡有一个字不对就会被劈头盖脸一顿骂。
按下绿色的接听键,喻莫罹接到耳边,说:“我的好姐姐,即使我在你临近下班的时候打你工作电话这件事是不对,但你也不能大晚上给我打电话啊,心脏病很容易被吓出来的。”
这几天喻莫罹受到的惊吓是真够多的了,连续三天,他都觉得自己快免疫了。
喻莫筱的语气冷淡:“睡毛啊,你姐现在还在改方案,破甲方一天屁事真多。”
完了,他姐现在心情不好,还给他打电话,喻莫罹已经做好让他姐骂他解气的准备了,做弟弟的哪有不为姐姐排忧解难而牺牲睡眠的时刻呢。
“那你打电话是为了找我出气?我准备好了!”喻莫罹说得跟自己立马要英勇就义一样。
对方停顿了一会儿,喻莫筱看了一眼手机,没错啊,是打给那狗的啊,今天咋这么听话?
姐弟俩永远都是相爱相杀。
“呃……倒也还好,就是现在烦得很。”
喻莫罹躺回床上,睡在枕头上,手机随意地放在耳边:“因为工作?”
姐姐叹了口气:“不全是,那破甲方要是老子不愿意了就直接踹了,还不配让我动这么大的气。”
好熟悉的配方,喻莫罹想,不愧是他姐姐。
喻莫筱坐在飘窗上,旁边窗户大敞,夜晚清凉的风吹得很是舒服,亮屏的电脑是最新款IBM ThinkPad 235,邮件里甲方的要求可谓是千奇百怪,她连一个眼神都不想分给它,手里是典藏的人头马XO。
她没有优雅地拿着高脚杯,而是怀里直接抱着一整瓶,有点重,压在肚子上。
“我好像有喜欢的人了。”
喻莫罹已经阖眼了,听到这句话猛然睁大双眼,震惊,太震惊了!
怎么会有人喜欢我姐!
呃,不对不对,不能把弟弟的有色眼镜带入进去,除去爱和我拌嘴,我姐还是很优秀的,大学时期年年拿国奖然后又去到了新加坡最好的大学读研,年纪轻轻就事业有为,做饭还超级棒,最重要的事她会打篮球,这简直不能再棒了。
综合下来,那男的赚他/妈大发了!
震惊过后,喻莫罹又细想,他姐不会就是因为这个才不开心的吧,那个人不会不喜欢他姐吧,喻莫筱单相思?那男的怎么配啊!
随后,压制住想要骂那个男的心情,他淡然说道:“那……那个男的是什么意思?”
“就是不知道啊。”喻莫筱眼神无光,头靠在窗沿,她想颅顶有个拉链,拉开以后让风直往里灌,那感觉应该会很爽,至少会比现在闷闷不乐的好,“我和他从研究生就认识了,8年,我都不知道我什么时候萌发出这种念头的。”
“有时我觉得他好像对我也有点意思,但他好像一直都是这么对我的,而且我和他当朋友这么多年,如果真在一起了提他会觉得奇怪吧……阿狗,我真的分辨不出来,你们男人太难猜了。”
刚想安慰他,就被一声“阿狗”咽了回去,她姐叫他阿狗的原因和母亲的原因一样,小狗命贱,怎么也能存活,如今很多家庭都会叫刚出去或者一两岁的小孩子为小狗,都是为了孩子能够健康成长。
“姐,我都长大了,身体强壮得很,能不能别叫我阿狗了。”
喻莫筱咂舌:“行吧,大狗。”
喻莫罹:“……”还不如不改。
“阿狗好听些。”
姐姐笑道:“这才乖嘛。”
姐弟俩就这么你一句我一句聊到了三点钟,实在是困得不行了才挂了电话。
现在,所有人都睡了。
没人注意到,乌云又开始侵占天空,落下雨水,它让雷声先别来,今晚就让地上的人儿安睡吧。
淅淅沥沥的雨声落在树叶上,悄悄地噼里啪啦,这是大自然的安眠曲。
且睡吧,进入想要的梦乡。
接下来连续的三天都是阴雨天,降雨量也明显强于前两天,天气预报说台风已经达到了12级,六初说她一出门就感觉自己轻飘飘的要倒似的。
终不得放晴的日子里,由于天气不好连带着人也恹恹的,大家基本上都待在家里,幸好冰箱够大储存了足够多的食物,但一日三餐较之前还是简单了一点,叶挽泽和又水就换着花样做饭,尽量不让大家吃腻。
喻莫罹有时也会光临厨房,做一些苏江的地道小菜,六初最喜他做的樱桃肉。
形态圆小的樱桃肉色泽樱红、光亮悦目、酥烂肥美,皮软味甜咸,富油脂,美丽诱人。六初连连称赞,并在心中表示,如果他再这样下去的话,说不定自己就会被收买了,于是只能一边在心里对又水说对不起一边幸福地吃着美食。
沈家一共有三间书房和一个两层的藏书阁,沈先生的书房多是字画和地质学的专业书籍,白墙中央是他手绘的Z国地图,去年还出了一本书——《风情之地》,讲述这些年来先生去到全国各地考察的经历;六初的书房里都是从小到大的书籍课本,还有的就是藏在柜子里的小说和漫画,青春期的小女生总爱看这些,不过因为六初常不在家,大多数时候是又水用的这间房,晚上他经常在那翻书阅读,他跟着叶挽泽读鲁迅、俞平伯、汪曾祺、王小波……但他不读外国作品,他觉得稀里糊涂的连名字都记不清,也不喜欢王小波、海子,他认为人不能那么“矫情”;叶挽泽的书房的书是最多最杂的,大学时他念的是汉语言文学,对各个国家的文学作品都很感兴趣,经常泡图书馆,过来跟了先生住在了城郊就不方便去了,于是就拿自己的稿费淘书,只要没烂到字都看不清的地步叶挽泽就能接受,书房里专门有一个立柜放叶挽泽写的东西,出版的诗、散文、小说、随记都是,甚至有早些年被编辑退货的废稿,叶挽泽念旧,都舍不得扔。
“我亲眼看着黑云不由分说地压向我
不为所动,静立而望
它像似怜悯我
轰隆一声
震出我心中的波澜。”
喻莫罹拿着其中的用订书机合订一本翻开念,念完一首便心虚地观察叶挽泽的表情,见那人心无旁骛地整理近期淘来的书根本没空理他,于是喻莫罹就胆大起来,声音也明亮了。
“那不平的棱角
展示沧桑的轮回
在尘世,
独显张扬。”
还没动静,再来一首。
“我未来的爱人……”
此话一出叶挽泽便让喻莫罹安静,自己默默看就行,不必大摇大摆地读出声来。
“你这竟然是废稿,真不懂编辑是什么眼光。”
将最后一本书放置归位,叶挽泽才站起身来,一并欣赏自己一个小时的成果,整齐干净,看着令人舒心。
他口干,边倒水边说:“编辑不收肯定有不收的道理,那是大学写的,毛病肯定多了去了,现在让我看以前写的东西,自己都没那勇气。”
喻莫罹低头看手里的说,嘀咕道:“我觉得你写得挺好的啊,反正我写不出来。”
最后,他还是把那首《爱人》看了,搁下书,他有些沉默。
叶挽泽问他怎么了,他只回了句没事,便出了书房。
之后,喻莫罹去厨房帮又水做饭,自己在沈家白吃白住不出点力是真不好意思,虽然又水并不乐意喻莫罹和同时待在一起,但谁让先生、哥还有六初都挺爱吃他做的菜呢,又水只好妥协分了一只锅给喻莫罹。
叶挽泽则趁这个时间去找六初,这孩子在人前时还表现得和以前一样笑呵呵的,但他已经看到很多次六初独自坐在亭子里发呆,眼神空洞、目光呆滞、郁郁寡欢,叶挽泽实在是放心不下。
他在六初房前酝酿了一下,随后才轻轻叩门:“六初在吗?”
他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柔和,虽然本身就很是轻柔了。
听到叶挽泽唤自己,六初便推开门:“挽泽哥,你过来找我是什么事吗?”
“哥想和你聊聊,有时间吗?”话落,他又道:“离开饭还有点时间,这个理由搪塞不了我。”
六初暗叫不好,还以为叶挽泽忘了这事不会来找自己的,本来之前自己好不容易鼓起勇气,就想借着端水的名义跟他说,只是他不在,自己也想了想算了。
今日亲自找来问我,我又该如何是好,我又去哪找勇气说呢?
六初紧张地咽了咽口水,磕磕巴巴:“我…我不找借口。”又深呼吸一下,“我说。”
见六初的表现,叶挽泽不安的心更加紧张了,看来是真的在学校受了委屈,还是很严重的那种,叶挽泽不禁心疼她,又怨自己这个当哥哥的没尽好责。
谁说青春期是最好的时光,少女看着莫名的来信喃喃道,这是他们的借口。
月光总是疏离的,泛着淡淡光晕,它把自己模糊起来,别人就不敢轻易染指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