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类历史上的重大拐点,往往都伴随着工业的革新。蒸汽机作为第一次工业革命的绝对C位,重要程度不言而喻。
几道沉重的闸门一一开启,傅惊梅和孙万里从坡道匆匆向下,程川知趣地留在原地。
这里是修家庄工坊的核心区,安全级别最高。除了傅惊梅以外,没有任何人能随意进入,连孙万里也必须出示手令。
两人拐到一面柜子前,孙万里小心地从几个“保险柜”中取出盒子,一一放在桌上。
“东家,这是进一步改良过的□□,稳定性和威力是原来的数倍;这个是按您提供的香球做出来的陀螺仪,还有这个是洗过的煤。” 孙万里压低声音。
平素这里禁火,此时全靠傅惊梅带来的玻璃灯照亮,偌大的空间内只见烛光一豆。
傅惊梅的目光没有在那几件东西上过多停留,而是心神不宁地在原地转了几圈,才突然下定了某种决心似地开口道:“万里,接下来我和你说的事,将全权交给你一个人负责,不能让第三个人知道。”
孙万里微微一愣,扶着拐杖站起了身:“是,万里必然守口如瓶,东家请吩咐。”
傅惊梅舔了舔发干的嘴唇:“这件东西一旦做成,利在千秋。所以绝不能走漏一丝一毫的消息。你明白吗?”
黑暗里她目光如电,孙万里与她对视片刻,郑重地放下拐杖,拖着残腿行礼:“万里必定不负所托。”
傅惊梅看着他,堂而皇之地受了这一礼。
过了会,她才重新开口,嗓音微微发颤:“现在我先简单给你讲一下蒸汽机的原理......”
程川在外面等了很久,才见傅惊梅和孙万里两人缓缓走了出来,神情都有些压抑不住的兴奋。
他上前问道:“东家,晚餐回主宅用吗?”
被程川一提醒,傅惊梅才发现太阳已经西斜,再拖一会,夜路恐怕不好走。
“好,万里和我们回主宅吃,顺便住一晚吧!” 傅惊梅提议。
孙万里欣然答应,三人坐上马车,开始聊些无关紧要的话题。傅惊梅累了一天,上了车就闭目养神,孙万里和程川则聊起了新来那些人的八卦。
“明明陆缜才是机械制造的专家,你怎么把造蒸汽机这么大的事交给孙万里?” 大虎问。
“蒸汽机的模型制作视频,我的记忆中有好几个,万里要做的只是照着图纸复原出来而已。没有太大的难度。” 傅惊梅揉着太阳穴,“但是陆缜这个人,我还得再观察观察。蒸汽机关系重大,必须得交给绝对可靠的人才行。”
“有我的种子在,你怕什么?敢有歪心思,直接把他的记忆清除掉就好了。” 大虎不以为然。
“你太小瞧人类的恶意了。” 傅惊梅苦笑,“清除掉记忆只是最后的保险,要是仗着这个鲁莽行事,一万次都不够我栽的。”
大虎想起了京师的事情,不吱声了。过了一会又问:“那你就这么白养着他?”
“当然不可能。” 傅惊梅说,“那个卫连昌和他是好友,也更合作些,可以用他来做突破口。”
“或者可以试试美人计。” 大虎贼兮兮地提议。
“怎么?” 傅惊梅问。
“你忘啦?陆缜的未婚妻在他家出事之后就退婚了,这简直是废柴逆袭文的标准开头啊!” 大虎来劲了,“这时候你派个漂亮妹子去,他肯定得栽。”
好像是有这么回事,傅惊梅的思路跑偏了,正好就听孙万里说:“京师来的那些女眷倒算安稳,反而是那几个年轻男子,脾气不小。”
程川赞同道:“阿舟和我说了,那些女眷都被安排在庄子外围,暂时做些针凿缝补的活计。男子那边我倒不曾去看过。”
孙万里冷笑:“都是有钱人家出身,曾经的朝廷官员,自然不把我们这些泥腿子放在眼里。”
傅惊梅皱眉:“他们对你出言不逊了?怎么不早告诉我?”
孙万里说:“没有,只是一个脾气坏,另一个说什么都不回答。”
程川好奇:“是谁?”
“一个叫卫连昌,另一个姓陆,叫......”
“陆缜?” 傅惊梅皱起眉头。
“对,就叫陆缜。” 孙万里说,反正是他占理,背后告状驾轻就熟。
傅惊梅和趴在旁边的橘猫对望一眼,都在彼此眼中看到无奈之色。
就知道新招进来的人不会被轻轻松松地消化掉。莫说是陆缜和卫连昌这样的,恐怕那些佯装乖顺的里面,也没几个真正服气的。
也是,曾经的他们虽算不上什么大人物,但也是京师中的士大夫阶层,过着有滋有味的小日子,在自己的一方天地里受人尊重。
如今在北地的农庄里讨生活,面对着和从前截然不同的生存模式,真要毫不介意的话,那神经也太粗了点。
傅惊梅说:“过几天我去看看他们吧,也是我不好,回来之后一直没得空。”
“东家怎会有不好?是您救了他们的性命,他们却不思回报,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 程川忙道。
傅惊梅被他逗笑了:“只有你们几个觉得我好。”
你本就什么都好。程川差点脱口而出,还是忍住了:“我只是说实话而已。”
东家和夫人回来后,寂寞了一年的主宅空前热闹起来。天还未擦黑,院子中已经人声鼎沸,甘嫂子忙得像是被抽飞的陀螺。
“锅子呢?锅子搬出来了没?”
“木耳泡上了,还要一会才能上桌!”
“甘草姐!甘草姐!夫人的椅子卡门口了!得再来个人!”
“前院怎么这么吵?” 裴柔之对着镜子端详,分神投去不满的一瞥,“这一年我不在,他们的规矩全忘了。”
闻天语轻轻地用梳子沾了花露,一下下梳着她缎子样的长发,回答道:“大家惦记着东家和夫人,这是高兴的。”
裴柔之似笑非笑:“今天就算了。明天起要和从前一样,每天来我这报大小事务。”
一年未见,闻天语不免有点小心翼翼:“请问夫人,还是原来的时辰么?”
“天黑得早了,往前提一个时辰吧!否则摔了碰了的多不好。” 清凌凌的声线传来,语带笑意。
“你总算舍得回来了啊。” 裴柔之从镜子里瞥了来人一眼,“我还以为你今天又住外面呢!”
身后的橘猫三步两步跑进来,想要往榻上跳,被闻天语手疾眼快地抱住:“虎大人,要先擦擦爪子才能上去哦。”
“喵!”
看闻天语放下棉帘,抱着大虎去了侧间。傅惊梅脱掉外衫,毫无形象地躺在旁边的贵妃榻上:“今天真累死我了。”
“都视察完了吗?” 裴柔之问。
“差不多了,明后天还得去看看那些新来的。唉,事就没有做完的时候。” 傅惊梅把脸埋在软枕上,闷声闷气。
“怎么?你不是说过完年再料理他们吗?” 裴柔之挑眉,“有人不安分?”
傅惊梅翻身对着裴柔之,把程川和孙万里说的话简单复述了一遍。说完又是揉脸:“那几个表面难搞的倒还好办。怕就怕那些猜不透心思的。”
“要我帮忙吗?” 裴柔之道。
“老傅,别听她的,她肯定又没安好心。” 大虎一扭一扭地走进来,旁边还跟着个高大的人影。
“霍公子。” 裴柔之点头示意。
霍伯彦看了她一眼,“嗯”了一声,没再往前走,只是斜倚在门口。
“伯彦!你回来啦?” 傅惊梅一骨碌从榻上爬起来。
霍伯彦受大护国寺的梦释禅师所托,给慈胜寺的梦觉主持带了些物品和书信,这几天都不在庄子里。
看她脸上漾着欢喜,霍伯彦不自然地抿抿唇:“回来了。”
完全没注意到他的别扭,傅惊梅热情地把身旁的软垫拍得啪啪响:“坐这坐这!”
霍伯彦看她。
她穿着浅蓝色的夹袄,耳坠映出的火彩扰得人心乱,坐在那里冲他招手。眼睛眯起来,像溪水中晃动的月牙。
胸腔中又传来强劲的咚咚声,霍伯彦甚至怀疑。屋里所有的人都能听见自己的心跳。
可罪魁祸首显然没听到,反而笑得更灿烂了:“过来呀!”
他走了过去。
作者有话要说:参考资料:
大约发明于唐代。唐时的“影灯”可能即是走马灯,宋代称马骑灯。《全唐诗》崔液《上元夜六首》之二:“神灯佛火百轮张,刻像图形七宝装。影里如闻金口说,空中似散玉毫光”;宋范成大《石湖居士诗集》卷二十三《上元纪吴中节物俳谐体三十二韵》的“转影骑纵横”,生动地为人们描绘了走马灯的形象。走马灯的构造是在一根立轴上部横装一个斜翼系统和叶轮,立轴下端附近则装一盏灯或一支烛。灯(或烛)点燃后,上方空气受热膨涨,密度降低,热空气即上升,而冷空气由下方进入补充,产生空气对流,从而推动叶轮旋转,并带动与立轴相联的各种图象转动。走马灯的制作原理,与现代燃汽机相一致,可称之为燃汽机的始祖。所憾的是,中国古代一直把其作为玩物,没有能进一步加以研究,使之走向实际应用。欧洲在公元1550年发明了类似的燃汽轮,用于烤肉,以后随着工业革命的浪潮,很快得到发展,在工业生产中被广泛地应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