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珠在空中织成一张网,填满了空气里的每一个空隙,劈头盖脸地砸下来,衬得整块视野中的景色都灰蒙蒙的。
青涿在雨中跑了十分钟,胸口急促地起伏呼吸,头发和衣服被打湿贴在身上,汩汩细流从额前发淌到脸上,眼睛也不知道进了多少雨水。
身后紧随的脚步声渐渐消失,他因为长时间的快跑也有些力竭,伸手抹掉脸上的水珠,一边回头看身后,一边速度降低下来。
以青涿为圆心,视线所及的范围内,全是土墓与树林,还有路侧堆成小山的垃圾。
他精神稍稍振奋了一些,垃圾堆是只有入山前一段路里出现的,这就说明他很快就能走出这座墓山。
脚下的脚步不停,青涿顺着来时的路往前走,右侧的垃圾堆后方却在这时突然蹿出一个黑影。
脚步一滞,有了经验的青涿很快就镇定下来。
还是那只黑色的土狗。
它体如干柴,瘦得看不见多少肉,从道路的右侧悠悠跑到了左侧,期间还撇头看了眼自己。
这只狗不知道是不是常年守在这片山上,这里的土壤贫瘠,其他的动物一只影子也没见着,它只能翻垃圾为生,瘦弱是必然的。
掠过这个小插曲,青涿继续赶路。
保持慢跑的速度,又前行了十来分钟,视线内却没有看到来时路旁的厂房。
他有些困惑,左右张望了一圈,也丝毫没看见任何建筑物。
而在这时,熟悉的黑色身影从右前方的垃圾堆内侧悠悠跑出。
还是那只黑狗。
它又看了青涿一眼,身体又没入了道路左旁的茵茵绿林中。
包含秋意与水汽的冷风吹来,全身湿漉漉的青涿打了个寒颤。
身体上的不适、吸了水变得沉重的衣物还有蒙蒙雨幕都能让人的思想变得迟滞、茫然。他脚步停下,又抹掉了脸上的雨珠,突然向着路边的墓穴走去。
鞋底踩过积在土路上的水滩,发出“吱”的挤水声。
青涿俯下身,看了看墓碑上的字。
“吴家三子吴宾之墓”
看完后,他又直起身子,迈开脚步沿着路往前走。
山上的景色像是复制粘贴出来的一样,不论走到哪个角落,看到的好像都是同一幅画卷,画着如出一辙的风景。
就像是让人陷入了怪异空间循环之中,根本不知道自己走了没有、身处何地。
而在第三次看到那条黑狗横穿土路时,青涿也终于确定,自己真的陷入了空间循环之中。
如果不是来时走过这段路,他都要以为自己一直在绕成圆形的路上兜圈子了。
为求证,他又看了眼左边的陵墓。
“吴家三子吴宾之墓”。
鬼打墙。
三个大字浮现脑中,青涿停下了脚步,被雨水浇了几十分钟的脑袋似乎也进了水,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祸不单行,茫茫雨幕中,他看到前方的路口慢慢出现了一个人影。
青年穿着黑衣,身上同样被雨水浇透,但却冲不淡脸上诡异的神情。
他那双充血的双眼也看到了远处的青涿,脸上的笑容扩大,手中的匕首隔空比划了一下,似乎在思考改将它插入对方身体的哪个部位,随后便拔腿冲来!
艹!
青涿忍不住在心底骂了句脏话。
从墓园到山下,只开辟了一条土路,没有其他岔路,会被堵住也很正常。
他反应迅速,脚步一抬身形就没入了左边那片绿叶掩映的树林中。
视线内被绿色构成的基调充斥,山上的树大多粗壮高大,身边还有茁壮茂密的灌木丛,以及大大小小的山石野坡,要想藏一个人并非难事。
只不过,一旦进入这片树林,不仅追赶的人视线迷乱,被追的人也像是投身入了迷宫,再想找到出来的路就全凭运气了。
雨点噼啪落在树梢的宽叶上,汇成一小滩积水后才从叶尖流下。耳边的雨声鼓噪不已,却也恰好掩盖住了仓促的脚步声。
青涿在山林中绕着跑了几分钟,目力所及之处已经看不到那个疯狂的人影,这才找了个土坡藏住身形,靠着坡上的绿叶,哆嗦着打了个喷嚏。
三个惧本以来,他从未有过如此狼狈的时候。
嘴唇苍白,满面雨珠,湿答答的头发被他一把抹到脑后,但衣服却不得不穿在身上,像是浸过冰水一样刺骨。
他从衣兜儿里拿出手机,幸得还没有泡坏,只是沾了水的屏幕和手指不太能接受感应,划了好一会儿才划开。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鬼打墙的原因,手机信号仅剩下一小格,像是风中扑闪的火苗。青涿立马拨通了江涌鸣的电话。
电话接起得很快,只是因为信号的原因,对面的声音破碎而模糊,伴着奇怪的沙沙声。
“……喂?”
“喂,江涌鸣,你能听到吗?!”青涿微蹙着眉,语速飞快字句清晰地说道,“你派人去看一下曲医有没有出事,然后来墓山找我,我把位置共享给你。尽快!有人在追杀我。“
对面的声音断断续续。
“你在墓……共享……?”
青涿打断他:“对!我马上就……”
正在此时,一阵剧痛蓦地从右肩处传来,同时手机里的声音变得无比清晰。
清晰得就像是说话的人正在耳边。
“不用,我已经找到你了。”
阴柔的低语乍响,一把尖利的匕首插进了脆弱的血肉之中,而握着匕首的人站在小坡后,探着头垂目看向青涿。
惊讶与痛意还来不及扩散,青涿几乎本能地从系统中唤出佩戴道具,反手狠厉地一抓。
【道具名称:新娘的手甲
道具品级:C
道具说明:成婚当日,穿着红嫁衣的新娘用它撕破了爱恨与命运的桎梏。
类型:攻击型道具
使用方法:可以对惧本鬼怪造成一定伤害,伤害值大小根据怪物级别而定。
耐久度:90%】
没想到生生挨了一刀的青涿居然还有力气反击,而且身上还藏着武器。曲真被手甲划过之处泛起了黑烟,他也被骤然浮现的灼烧感痛得一下子松开了手。
匕首的尖端埋进肩内,锐利地划开了血管和组织,却又没有穿透。青涿趁着曲真吃痛的一瞬间,立马朝森林深处跑去,左手还搭着匕首的柄,不让其在跑动中颤抖从而加大伤势。
跑动中,他听到了那处传来小灵的怒喝。
“你做什么?!干嘛伤……说好……亲手…”
被刀刃堵住的伤口仍有血液流出,被雨水冲开,吸到了黑色衣服里面,染上一缕深红。
长时间的体力消耗加淋雨风吹,又被狠狠刺了一刀,青涿有些头晕脑胀,耳朵里开始嗡嗡地耳鸣。
曲真本以为这只是一场毫无悬念的捕猎游戏,可不曾想居然被一只受伤的猫咪挠了一爪子,顿觉恼羞成怒,态度也认真起来,毫不犹豫地便追赶上来。
状态不佳的青涿步伐踉跄,听着身后清晰的、越来越近的脚步声,胸腔里的那颗心脏快速沉重地鼓动。
他提起一股气,又往前跑了两步,身体却蓦然撞上了一片软墙。
在两颗粗树之间,明明还有一条小道一般的空隙,但此刻却拥挤得让人一根指头也伸不进去,就像是有无数大大小小的隐形气泡将那块地方填满,写着“禁止通行”的警示牌。
“走到头了?”曲真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他放慢了脚步,闲庭信步地慢慢靠近。
这座墓山本就位于市郊,因其占地广阔,而横跨了两座城市。看起来,是青涿在逃生路中不幸选择了通往另一个城市的方向,继而不知不觉来到了这个惧本的边界。
鼻腔不断穿着粗气,青涿无奈地转过身来,背靠着那道无形的空气墙。
曲真被手甲挠过的那只胳膊衣衫撕裂,不断有隐约的黑雾从裂口中飘出。而小灵则站在他身旁,也被雨水淋成了一只小落汤鸡,黑漆漆的眼珠子看着青涿受伤的右肩。
“爸爸,疼吗?”他问。
从胸腔里发出一声哼笑,青涿很想给他们也来一刀子,再问问疼不疼,可惜他现在得省省余量不足的体力,干脆开门见山问:“你们想干什么?杀了我?”
他垂在身侧的左手指尖抖了抖,已经做好了再把手甲唤出做最后一搏的准备。
头顶的树枝盛不住雨水,一小汩从叶尖恰好滴落在青涿的眼尾,顺着脸颊流淌下来,最后沿着下巴淌到脖颈,看起来就像是他流下的泪滴一般。
小灵愣愣地看着,伸出左手想拉住青涿的右手,却被他躲开。
“爸爸,我只是想让你去福利院,永远陪我。”他扑空的手没有缩回去,说出来的话实际上和说要杀人也没有什么区别。
青涿面无表情:“我不想。”
小灵的优柔寡断让曲真有些不满,他“啧”了一声,不耐烦地挥手打断:“你说完了没?说完我就动……”
“叮铃铃铃”“叮铃铃铃”
悦耳欢快的铃声就在此时不合时宜地响起,打破了凝固紧张的氛围。
就像是在一张崩到极致的网上剪开了个口子。
青涿有些怔愣,自己的手机在衣兜里不断地颤动,他将它拿了出来。
“怎么回事?”曲真一皱眉,飞速将头撇向小灵,“你不是开了领域了?”
而小灵脸色微变,瞳孔骤然死死地盯向青涿拿着手机的手。
来电的是一串陌生的电话号码,青涿把它接起,贴近自己的耳朵。
不止电话那头的人说了什么,他的眼睛惊诧地睁大。
“……医生?”
作者有话要说:本俗人就爱看英雄救美!
另外受伤的小涿好可怜但是好美呜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