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江涌鸣瞪大了双眼。
阿真到达百分之百是众人可以肯定的事,但是小灵这个情况就有点出乎意料了。
三月二号和三月三号进度都是82%!
肖媛媛摸摸下巴:“会不会是因为你昨晚没有入梦?”
这话显然是对青涿说的,他自己目前也没有什么头绪,只能作此猜测了。
但至少,这是一件好事。
小灵的成长进度推迟,他们就能来得及让周繁生把娃娃做出来了!
毕竟是攸关性命的大事,紧快不紧慢,周繁生拿到了青涿给的眼球后便起身告辞,回家忙活去了。
肖媛媛也打算回家,再找找有没有硕果仅存的眼珠子;而今天没有相关剧情的江涌鸣等人则一起去她家协助调查,搜寻那些消失的眼球下落。
这个时间点真是过于巧合了,昨天青涿刚从医生那里得知通识的相关信息,对方还建议他将眼球销毁后交给他;同一时间周繁生发现了秘文,做出了苞苞,而第二天,肖媛媛处的眼睛就全部都不见了。
这让青涿不得不扩大了对医生的怀疑。
……他真的没有什么目的吗?
时间临近中午,青涿便干脆待在咖啡馆中直到幼儿园上午的课程活动结束。
上午小灵说的扫墓的事情着实让他有些猝不及防,但三月三号也确实是“妻子”死亡的日期,惧本会安排这样的剧情也合乎情理。
下课铃声清脆流淌,青涿站在校门口的铁栅栏前,看到金老师领着小灵一步步走来。
为了今天的祭奠,小孩特地穿了一身黑衣,搭上墙壁一般灰白的面孔,看着更加不似活人。
在路边随意吃了顿午饭,二人就先回了趟家。
青涿把手机里的通讯信息翻了个遍,终于在原身与丈母娘,也就是妻子母亲之间的对话里发现了相关记录。
女儿死亡,黑发人送白发人,丈母娘悲痛欲绝。但她并不知道这一切的罪魁祸首其实就是这个男人,还反过来安慰他,并千里迢迢从外省赶来,想把小外孙和女儿的尸骨接回家中。
但却被原身拒绝了。他信誓旦旦地说自己仍然深爱妻子,希望能将她葬在离自己不远的地方,也愿意担任起抚养小灵的责任。
城市的教育资源总是比乡下好上不少的,丈母娘与老丈人思前想后,最后还是同意了这个请求,与原身一起给女儿做了个简陋的葬礼。
位于市郊的公共墓园价格昂贵,原身与娘家都支付不起,最后将装有骨灰的罐子埋在了本市一座著名的“墓山”上。
那座山上埋葬着无数贫穷的骨灰,像是一只巨兽,吞噬着孤独流浪在城市里的人类灵魂。
青涿也换上了一身黑色的衣装,衣料与皮肤的黑白对比更加极致,乍一看也不像是活人,而更像是志怪图集中披着画皮的怪物。
他搜到了墓山的导航,从街边的花店里买了一束白菊,又带了一袋苹果,开车载着小灵驶到目的地。
小灵坐在后座,似惊讶似嘲讽地哼了声:“外婆又不在,你还认真起来了?”
话里话外的意思就是,以前原身来祭奠亡妻时都是糊弄了事的。
这和青涿可没半毛钱关系,他也就没有回应。
这座城市位于平原地区,墓山虽然横纵占地广,却不怎么高。绿葱葱的阔叶树占了大部分面积,还有一小块裸出砖红的山体,是环山清开的一条土路,还有坐落各处的墓地。
山周还有一些平房,有几栋是工厂用的厂房,还有些作为宿舍楼给工人们使用。墓山土路每隔一段距离就有一堆垃圾堆,五颜六色的垃圾袋泛着臭气,死气沉沉地烂在空气中。
到山脚下就不能开车前进了,青涿和小灵拿着东西下车,牵着手顺着沙石土路往山上走。
脚下的路也不全是黄土,还有从黄土的夹缝中探出头的野草,在被鞋底碾过之后蔫搭搭地贴在地上,与道路一侧的墓穴相对而视。
除了那种特意清出一大片的土地做的小墓园,还有很多人的墓穴与墓碑就这样安在路边,隆起一个砖砌出来的小包,背朝着茂盛树林,面朝着来客。
妻子的墓埋在墓山深处辟出来的一块空地里,青涿一手提着那袋苹果,一手牵着小灵,在空荡寂静的山里走了将近半个小时。
此时,前后左右已尽是绿泱泱的山景,工厂平房已经再也看不见影子,成片的树叶挡在头顶,压抑的感觉攀在背上,让人总有种背后还跟着什么的错觉。
正在这时,一条黑色的影子突然从深林中闯出。
青涿吓了一跳,心跳加快的同时睁眼看去。
竟然是一条黑色的土狗。
它通体生着黑色的短毛,回过头看了一眼山里的两名来客,乌溜溜的眼睛眨了眨,随后自顾自地往另一边树林跑去。
这座看上去空荡荡的山里,竟然还有别的生物。
青涿平缓了一下心情,牵着小灵继续往前走。
只是,在拐过一道弯口,来到妻子墓穴所在的那片空地时,他的心又提了起来。
空地之中围绕着一圈陵墓,中间竟然有一名男子正背对着自己。
他也穿着黑色的衣服,蹲在其中一座墓碑前,背影将碑上的文字全部挡住。
听到脚步声,他也没有回头。
仅凭一个背影,压根无法辨别他是曾见过的演员,还是另有他人。而妻子的墓在靠近右侧的位置,与男人之间拉开了一些距离。
青涿没有贸然去叨扰他人,他静静地往右拐,目光从一排墓碑中瞟过,找到了带有“徐妍”二字的那一块。
墓碑上的文字是刻上去的,原本黑色的石块在日晒风吹下也生出许多磨纹。在它身后,是石砖垒成的土包,深处埋着骨灰罐,装载着一个人的一生。
青涿蹲下身去,把苹果从袋子中取出,一个一个地放在墓碑之前。右侧小灵也递来了一束花,白菊花瓣根根弯曲,簇拥在一起,也和苹果被搁置在一块儿。
作为一个贫民窟里出来的小孩,他无亲无朋,从来没有祭奠过哪个人,也不知道这种时候应该说什么,只好直愣愣地看着冰冷的石碑,与上面刻得浅浅的“爱女徐妍之墓”对视。
“妈妈。”斜上方传来了小灵的声音。
他垂着头,面无表情地盯着那几个字,纯黑的眼睛似乎透过那个字能回忆起什么,却又因眼底深处的冰凉戛然而止。
青涿也能感受到,小灵对他当然是愤怒和怨恨,但对于自己的妈妈应该还是有孺慕之心的。
他沉默不语,却忽然感到身侧投来了一束阴恻恻、森冷无比的目光。
猛地转过头去,却见小灵仍然看着墓碑,并没有将视线分到自己这边;他又撇头往在场的另外一个男子看去,却又见对方依然侧背对着自己。
阴冷寂静的墓地中,他蹲在碑前,手中似乎正拿着什么工具,一下一下地往石碑上凿。
不对劲。
灰蒙蒙的天空本来就投不下什么日光,再由周遭的树冠一遮挡,整个视线都像是恐怖电影中的色调。再加之周围全是埋葬死人的陵墓,而一个身份不明的男子正在凿碑……
一抹沁凉突然滴落在鼻头,青涿用指尖一抹,抬起头朝天上看。
接着又是一滴细小的水珠砸在眉间。
下雨了。
胸口萦绕的不详预感越发深重,青涿转头和小灵提议:“天气不好,我们先……”
回去吧。
话未说完,沉默中的小灵却忽然站直起身,毫无征兆地向墓地中间的男子跑去。
青涿也站起来,带着一丝防备向后撤了半步。
那边,小灵不知道和男子说了些什么,对方也直起身,身形慢慢转了过来。
是一个面貌年轻的青年,手上指骨突起,掌中紧紧攥着一把尖刀,尖头处染了一片暗红色液体,正不住地往下淌。
雨丝慢慢变多,青涿眨了眨眼,把睫毛上挂着的雨珠抖落,看着青年的面容却有种说不出的熟悉感。
他视线下滑,却见原本被男子遮挡住的墓碑露出了一半,上面的刻痕崭新,字字分明。
慈母曲医之墓。
心中一震,再看那男子的五官样貌,青涿终于回忆起这股熟悉感从何而来。
他是阿真!
或者说,是完成“成长”节点后的阿真!
雨粒变得更粗了,冰凉凉地砸在头顶,肩膀,把头发和衣料全部打湿。穿过薄薄的雨幕,他看见小灵踮起脚冲阿真说了些什么,而阿真听完后,却浅浅地笑开了。
他盯着青涿,突然大步迈开了脚步,手中持着那把尖刀直奔而来!
青涿后退两步,在看清他脸中神色时,毫不犹豫地转身就跑。
阴暗、疯狂,鲜血将他的眼白都浸染成红色,而他却咧开了嘴,露出森白的牙齿,像是一只游荡人间的恶魔。
青涿如今手无寸铁,在面对不知道还是不是人的成年阿真时,只能逃跑求生。
雨下得更大了些,山间的土路开始有些泥泞,而青涿全然顾不得这些,拼着一股劲朝着来时的路线跑去。
耳边除了雨点打在树叶上的簌簌声,还有自己和身后的脚步声。
阿真追来了!
青涿此刻也知道小灵刚刚对着阿真附耳说些什么了。
他在告诉阿真——是眼前的青年教唆他的妈妈抛弃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