恍惚的睡梦中间,隐隐有一种奇怪的触感。像有什么东西悄悄潜入了房内,带着满满恶意靠近自己,连鼻尖的汗毛都为此竖起。
叮,叮,叮。
一夜无梦,青涿第二天早上是被闹铃声吵醒的。
他正要翻身起床,眼角却有数道寒光闪烁。
掀被子的动作一滞。
但凡眼之所见的地方,全部洒满了密密麻麻的图钉,尖端朝上,在初晨的阳光中熠熠发光。
甚至就连床上也有,围绕着他摆了一圈,只要晚上翻身的动作稍微大一些,尖锐的钉子就会刺进皮肉。感受到痛楚的人一时间没法从沉睡中醒来,下意识会往另一个方向歪去,而另一个地方也遍布图钉。
这一切的始作俑者毋庸置疑,一定是唯一同住屋檐下的小灵。
青涿抖了抖被褥,将床上的图钉都扫到地面,又掰下纸箱的一片纸壳子,用作扫帚清扫出一条能行走的道路。
收拾好后,他走到门前,一只手拧开了圆环状的门把,正要往外走时,却听头顶一阵厉风作响,迅速往后一缩。
“咔!”
一声巨响之后,刀刃朝下的菜刀直直劈进地板内,距离屋内人的鞋尖仅不到十厘米。
而小灵站在餐桌旁望着这处,他眼底的乌青更加浓重,嘴角挂着淡淡的笑容。
不知是不是因为昨夜的事情,小灵变得比之前更加寡言阴翳,直到青涿将他牵上了校车也没再说一个字。
刚走上校车,青涿就被肖媛媛的模样吓了一跳。
她眼底也淌了一片乌青,神色倦怠地朝他笑笑,嘴角刚牵起就没忍住打了个大大的哈欠。
因为小灵的存在,他暂且不与她搭话,反倒是她身边的桐桐先站起来挥挥手。
“叔叔早呀!”
小女孩今天换了身哥特风的裙子,小巧的脑袋上五官依旧漂亮可爱,却又与昨日看起来略有不同。
想到昨日肖媛媛述说的“备用五官”,他也大概了然,客气而疏离地对小女孩点点头。
往自己的位置走去时,他格外关注了一眼那位叫庄小园的女孩。
今天她仍然是一个人坐在座位上,身侧属于家长的位置却是虚位以待。
校车行驶没多久,就有人没忍住找庄小园搭话了。
那是一个青年男人,众多演员之一,青涿对其没什么印象。
“小朋友,你爸爸今天怎么又不在啊?”
问话一出,全车演员都竖起了耳朵。
所有人都非常好奇,这位庄小园的爸爸是否已经违反了剧情规定,又遭遇了什么不测。
庄小园倒没像昨天那样哭哭啼啼,她“哦”了声,没什么情绪地说道:“爸爸去福利院工作了。”
福利院……?!
“啊?哪家福利院?”问话的男人一愣,忙追问。
庄小园侧过头,黑白分明的眼珠子看着他:“你很关心我爸爸吗?”
……
男人并不想惹祸上身,眼见庄小园状态不太对,遂摸了摸鼻子,讪笑道:“没有,没有。”
演员们平了声息,反倒是小孩儿说了话。
说话的正是林珂身旁的商商,她吃吃笑起来:“庄小园不会把自己的爸爸卖掉了吧。”
“谁知道呢。”桐桐接道,“说不定是她爸爸太丑了,她不要了。”
庄小园本人对这些议论并不在意,背着小书包乖乖坐在自己座位上,侧着头看风景。
大部分演员则给这位庄小园的“爸爸”打上了死亡标签。
在惧本里,消失时间一旦超过一夜,基本上可以断定没救了。
而方才庄小园口中的“福利院”则非常令人在意。
如果说演员死后会去到福利院里,那这个地方很可能也暗藏玄机,值得一探究竟。
从校车上下来,目送小孩们进了幼儿园之后,青涿、江涌鸣、周繁生等人就聚在一起讨论此事。
青涿数了数人头,发现江少的跟班少了一位,遂一愣:“曲医呢?”
那位曾假装肚疼与肖媛媛一同进入幼儿园的女性,刚刚在校车上还见过面的。
江涌鸣耸了耸肩:“她很不巧地抽到了一张有职业的身份牌,跑去医院上班了。”
闻言的青涿与肖媛媛对视一眼,眼里满是同情。
一边要在惧本里惊险求生,一边还要上班当社畜。
太惨了。
一行七人本来是站在路旁探讨,江涌鸣视线一转,瞅到路边一家咖啡店,便带大家进到了里面,点上几杯咖啡边说边喝。
他嘬了口手边的拿铁,感慨道:“能这么悠闲的惧本可真不多。”
青涿回想起自己经历过的两个惧本,一个在沙漠,另一个虽说是婚宴,但也只有令人作呕的人肉筵席,遂深以为然地点点头。
话归正传,几人都各自将昨晚的经历简单叙述了一遍。
肖媛媛第一个开口,她垂着眼回忆:“昨天晚上我做了一个特别真实的梦,梦里……我把桐桐绑在了床上,拿了酒精、消毒棉还有剪子和针线,然后、然后就开始剪她的眼皮,说是今天的弧度不好看……”
光是听着这番叙述,几人都能想到那个血腥荒谬的画面。
“桐桐哭了,一直和我喊妈妈好疼,可是我当时完全控制不住自己!没有思想,就像是被人操控着做那些事!”她有些激动,抬手抿了口咖啡,又继续说道。
“后面我就在沙发上醒了,醒来后感觉不对劲,桐桐站在厨房门口,黑灯瞎火的,说要和我玩捉迷藏,我胆战心惊地躲了一个晚上。”
“而且,我感觉从梦里醒来以后的那个桐桐,和白天的桐桐不太一样,具体是哪里,我也说不上来。”她一口气说完后,转头用眼神示意周繁生,“我说完了,你说吧。”
周繁生环视了一眼周围注视着自己的人们,缓缓点点头,轻声叙说起来。
“我和肖媛媛一样,昨天晚上也做了个离奇的梦。我梦见‘我’闯到了迎娣的房间,把她藏起来的布娃娃全部都剪烂,斥责她说不能把这种阴气重的东西放在房间里。然后掀开了她的衣服……”
“啊!你要做什么?!”肖媛媛倒吸一口亮起,瞪着他追问道。
“不是!不是你想的那个意思!”周繁生急红了脸,连忙摆手,“迎娣的肚子上用针线缝了一个布袋,我把里面藏的头发拿了出来,又放进一条沾了我指尖血的布巾。”
他怕众人不信,还伸出左手的食指给大家看:“昨天划开的伤口还在呢!”
一个父亲,在自己女儿的肚子上缝兜儿,里面装着父亲手尖血。
诡异得令人不寒而栗。
青涿思考了会儿,又问道:“那你醒来之后呢?”
“我是在迎娣的房间醒来的,醒来之后,我就看到她……”周繁生垂头,盯着咖啡中自己的倒影,清晰印出了害怕的情绪,“她变成了怪物。”
他艰难地咽了口口水,显然不愿再回忆脑海里的那个恐怖形象:“她的两只眼睛被两块布盖着,布上用鲜血写着「弟」字……她头发剃得很短,身上缠绕着长长的、像是肠子一样血淋淋的东西。”
“脐带。”青涿不假思索地开口。
迎娣迎娣,孕育、生儿,显然和脐带有关。
“她看着我就开始笑,然后向我扑过来!我往房间外跑,把她的房门锁上,再然后她就被困在里面了。”
“就这?!”过于简单粗暴的自保手段让肖媛媛惊讶出声,她不知是羡慕还是嫉妒地瞥他一眼,嘟囔道,“难怪你看起来睡得挺香。”
有了这两位的经历,再综合青涿自己家里的情况,他大概确定下来了这个逻辑。
每位演员在晚上的时候都会失去控制,以“梦”的形式被迫去做一些符合“人设”的事情。
至于这场梦的真实性……他更偏向于是真实发生的。
果不其然,接下来江涌鸣的发言印证了这一猜想。
他也是做了一场梦,而根据他的人设,梦境里的内容就是逼迫欢宝进行吃播。
在梦境的神奇作用下,十指不沾阳春水的江少爷烧得一手好菜,并在镜头下记录了欢宝一口气吃下八大碗米饭的“壮举”。
“我可以肯定,这不是真正意义上的‘梦’——因为我今天早上登录了视频网站的账号。”江涌鸣神秘地放低了声音。
青涿视线一凝:“更新了?!”
江涌鸣点点头:“更新了。”
他拿出手机,点开那个网站的app,进入个人主页。
最新更新:《欢宝的炸鸡之旅~》
更新时间:2020年2月29日 20:35
欢宝视频的更新时间,一般都是录制的次日。而昨天,也就是二月二十九日的中午十二点,江涌鸣并未发布二十八日拍摄的炸鸡视频。在晚上八点的时候,他在“梦境”中先上传了拖更半天的视频,然后才拍摄了三月一号,也就是今天要发布的视频。
梦醒之后的经历与其他人大同小异,也是遇见了发生某种异变后肿胀不堪的欢宝,然后找了个能蜷缩起来的小地方躲了一夜。
所有人发言完毕后,青涿从咖啡店前台找了纸和圆珠笔,把纸摊在桌上,笔头划出流畅的字体。
“我们现在所经历的三个时间段可以分为白天、前半夜、后半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