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坤太了解欧阳霞了，只要她稍动一下眉头，他就知道她想做什么。

以前如此，现在也不例外。

她对他动了杀心，虽然这个认知让他很难承受，但事实就是事实，他不得不承认。

其实，他理解她。

在她心底，他就是那个自私自利，用药物控制了她半生的恶魔。

他让她和父亲反目，与骨肉分离。

他不怪她，都是他咎由自取。

是他贪心不足，趁她意识不清时，贪图和她相处的片刻时光。还要她说一些喜欢他的话，来满足他恶心的自尊心。

他对她做了这么多可恶的事，就算她想杀了他，也无可厚非，他也不冤。

那就这样吧，反正他该做的事，已经做得差不多了。

不如就死在她手上吧。

想通了这点，汪坤眉头舒展开来，露出一抹释然的笑。

“我对你做了很多错事，我应该向你道歉。当然，你可以不接受，也可以杀了我。只要你能解气，能放下，怎样都可以。”受伤的手垂下，鲜红的血一滴滴落在地毯上，无声无息，晕染成一朵瑰丽的彼岸花。

“说得比唱的好听。汪坤，你为什么要这么对我？你明知道，我一直拿你当长辈看。我有任何心事都跟你说，甚至在我怀孕，被老爷子逼着堕胎，我也只能找你帮忙。是我，我自己蠢，引狼入室。”欧阳霞越想越恨，她怎么会一点戒心都没有？

她怎么就对他这么信任？

如果她对他保有几分戒心，他是不是就无法得逞？

欧阳霞陷入一个人的迷乱，万分痛苦。

停止用药，记忆深处一些事渐渐浮出水面。

她记起了汪坤到彩霞山庄的一些片段，其实，他并没有对她做出什么过分的举动。

大多数时候，他只要她静静陪着他。

他会跟她说话，说他在欧阳家的琐事，说老爷子的近况，说欧阳家发生的事，有时也说碧玉的成长历程。

只是，当时的她就像鱼，这些记忆维持不了多久。

只要睡一觉就会忘得干干净净，如今突然袭上心头，欧阳霞吓得连退好几步。

她闭上眼睛，捂着自己的头。

不，她怎么能这个魔鬼开脱？

他对她做了那么多过分的事，她却在记忆里看到他对她的好。

不，假的，假的。

这一切都是假的。

意识到了欧阳霞的不对劲，汪坤往前一步，想看看她的情况。

可他这一动，引发了欧阳霞强烈的不安全感。

重新举起刀，指着他：“恶魔，今天我一定要杀了你！”

话如刀，刺向汪坤的心脏，这样的疼痛比直接用刀剐，更折磨人。

他唇角微弯，勾起淡淡的弧度：“你把刀给我，我自己来，不用你动手。”

“哼，汪坤，你别再装了。别以为这样说，我就会心软。”欧阳霞双手握住刀柄，一步步走向他。

汪坤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甚至缓缓闭上了眼。

如果这样她可以舒服一点，后半生没有那么重的心理负担。

他无怨无悔。

尖锐的刀越来越近，已经抵住了汪坤的心脏，只要她稍用点力，汪坤就没命了。

她满心恨意狂涛，血液在沸腾着呐喊：“杀了他，杀了这个魔鬼。杀了他，杀了他……”

然，她的手指却颤抖得厉害。

“动手吧，希望你往后余生能快乐一点。忘记仇恨，和碧玉找一个宁静的地方住下吧。钱财乃身外物，生不带来，死不带去，让碧玉别太执着了。名利买不来真正的快乐，只有她彻底放下心结，才能获得自由。”汪坤最后叮嘱了句。

“你什么意思？”欧阳霞如同刺猬，竖起全身利刺。

“碧玉一直想要欧阳集团，她也是因为这个才跟萧山合作的。”哪怕她怪他挑拨离间，他也要最后嘱咐一遍。

有些感情不是天生，有些人从来都不真诚。

为了利益什么都做得出来。

“死到临头，你没有半分悔改，还要继续挑拨我和碧玉的关系。”欧阳霞咬牙切齿，她就该送他下地狱。

激愤满腔，欧阳霞用力一刺，刀尖没入汪坤心脏。

他真的不避不闪，血汹涌而出，涂了欧阳霞一手。

她吓得尖叫一声，松了手。

此时，欧阳瑞撞门而入。

“啊……”欧阳霞尖叫着一步步后退，欧阳瑞快速扶住汪坤。

此时汪坤已经连站都站不稳了，欧阳瑞朝外大吼：“蒋南，蒋北，快叫医生来，快。”

“不用了，少爷。”汪坤抬了抬手，突然就晕了过去。

欧阳瑞要将汪坤扶出去，欧阳霞激动地问：“你想救他？”

“是。”欧阳瑞答得干脆，丝毫不惧欧阳霞。

转到他们身后，欧阳霞张开双臂，恶狠狠地说：“今天谁要敢救他，就是跟我作对。”

欧阳瑞不理会她，扶着已经陷入昏迷状态的汪坤往外走。

他伤得很重，失血过多，迟一秒钟，就可能错失了挽救生命的机会。

“欧阳瑞，你给我站住。”见欧阳瑞执意要救汪坤，欧阳霞气不打一处来。

他为什么总是要跟自己作对？

难不成汪坤是他的同谋？

对了，欧阳家守卫这么森严，汪坤怎么能无声无息潜入她的房间？一定是有内应。

这个人不言而喻。

“欧阳瑞，你跟汪坤合谋，想要独吞欧阳家？还是对老爷子不利？”欧阳霞瞪大双眼，大声质问。

“他或许做过一些不应该的事，但我可以告诉你，自始至终，他在用自己的方式保护你。”时间紧急，欧阳瑞不想跟欧阳霞瞎扯下去。

现在每多耗一秒，对汪坤都相当不利。

“他对我好？就你们这种颠倒黑白的人会认为他是为我好。欧阳瑞，我警告你，今天不是他死，就是我亡。”若非欧阳瑞插手，她还会心软。

可欧阳瑞这么一阻止，她就更加不能放过他了。

汪坤给她造成的伤害，他就算死一万次都弥补不了。

跟欧阳霞扯不清，也不想扯。

欧阳瑞直接下令：“蒋南，把她拉开。”

“是。”蒋南刚刚上前，欧阳霞气得大吼：“都想造反了吗？别忘了这里还是欧阳家。”

面对欧阳霞的强势阻拦，蒋南也有些犹豫。

毕竟，她是欧阳家的大小姐身份尊贵，又是欧阳瑞的长辈，他若冒进会不会给少爷带来不必要的麻烦。

忍无可忍，欧阳瑞朝欧阳霞吼：“如果不是他救了你，你早就没命了。”

欧阳霞一怔之后，哈哈大笑起来：“欧阳瑞，为了救汪坤你也是拼了，连这种颠倒黑白的话都说出来。你自己不心虚，我都替你难为情。”

“我说的都是真的，不管你信不信。你已经停药了，记忆会逐渐恢复，你将会记起关于汪坤的一切，到时是非曲直，不用别人来说。现在请你让开，以免后悔莫及。”欧阳瑞每一个字都铿锵有力，说得欧阳霞完全懵了。

难道，欧阳瑞说的是真话？

不，这真是天下第一大笑话。

汪坤是个卑鄙无耻的小人，他利用她对他的信任给她下药。让她失去重要的记忆，害她怨恨自己的父亲，忘记自己的女儿。

他罪证确凿，洗不白了。

越想越生气，欧阳霞气势如虹地吼：“今天谁要是敢救他，就是跟我作对。”

眼见汪坤气息越来越微弱，欧阳瑞实在不想再跟欧阳霞扯下去了。

迈着稳健的步伐，靠近欧阳霞。

不知道欧阳瑞此举何意，欧阳霞后退了好几步，满脸防备：“你想干什么？”

欧阳瑞没有说话，抬手一记手刀劈向她的后劲。

来不及思考，欧阳霞晕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