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怡洋眉目低垂,她不知道欧阳容的用意为何,但她貌似没有拒绝的余地。
尤其是她的心生出强烈的渴望,一遍遍叫嚣着,她想知道,想知道欧阳瑞过去的一切,想知道他为什么会变得这么冷漠而别扭。
不多时季洪全的声音响起,幽幽渺渺陷入回忆里,像在叹息。
“阿容和阿瑞八岁的时候,他们妈妈受不了欧阳淅涛和林微的双重背叛,离家出走。目睹父母由亲密爱人变成仇人的过程的阿瑞接受不了这样的现实,渐渐产生自闭。八岁的他还太渺小,没有能力去找他妈妈,欧阳淅涛更是对他不闻不问。阿瑞的自闭越来越严重,远在f国的他舅舅惊闻一切。和老爷子谈了半天,才说服老爷子让他带走阿瑞。”季洪全回忆起初见欧阳瑞的情形,他的防备心特别强,对任何人都不信任,就像一只受伤的刺猬。
夏怡洋默默听着,她能感同身受欧阳瑞的心情。
因为她也有过类似的经历,不同的是,欧阳瑞有一个好舅舅,带他离远伤心地,而她没有。
她连逃避的资格都没有,她要照顾比她更脆弱的妹妹。
“到了陌生的环境,阿瑞很不适应,病情加重,更是成天将自己关在房间里,谁都不见。他每天看着他妈妈的照片发呆,任何治疗和心理疏导都没有用,就这么过了两年。直到有一天阿容飞去看他,两年未见的孪生兄弟谈了一天,阿瑞才渐渐从自闭中走出来。后来,他虽然和同龄人一样到学校学习,可他沉默寡言,总是独来独往,身边除了蒋北蒋南外,没一个朋友,远在e国的阿容是他唯一信任的人。只是,阿容很忙,他每天的课程表都排得满满的,除了必要休息,没有多余的时间。两人全靠网络联系,然,他们的感情十分要好,许是孪生兄弟的原故,他们心意想通,一方有事,另一方很快能感应到。”
“阿瑞一直希望阿容离开欧阳家,去过他想要的生活,而不是被亲情绑架,困在欧阳家,承担着他不喜欢的责任。阿容从小被老爷子养大,他对老爷子的感情很深,很尊重他,孝敬他,他是老爷子寄予厚望的人,哪怕自己再不喜欢,他也勉强自己担起责任。”季洪全毫无保留,坦白地讲述让夏怡洋吃惊不已。
他们为什么要把这些属于隐私的长成经历都告诉她?
他们是真心信任她,还是别有目的?
“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与其在心里猜忌,不如大方问出来。
“因为阿容的日子不多了,他希望你能替他好好照顾阿瑞。”说出这话,季洪全表情凝重。
夏怡洋望向欧阳容,从他扭曲狰狞的脸上看不出什么来,只有一只独目闪着期待:“答应我。”
“为什么是我?”夏怡洋不解,她普通得近乎渺小,根本没有帮欧阳瑞的能力。
“由于父母的原故,阿瑞一直对女人很排斥,严重的时候,只要女人碰到他,他就浑身起疹子。虽然他现在克制了心理障碍,可他仍不愿意和女人靠太近。”季洪全给出了原因。
夏怡洋睁大双眼,流淌着不可思议。
想起这些日子与欧阳瑞相处的点点滴滴,夏怡洋并没有感受到欧阳瑞有什么恐女症,只觉得他为人冷漠,她从未见他笑过。
“阿瑞就交给你了。”欧阳容艰难开口。
夏怡洋后退了数步,不,她和欧阳瑞走到今天不是自愿的,一起很勉强。她怎么能接受这样的托付?
“不,容少,我……”看着独目深浓的期待,夏怡洋拒绝的话含在嘴里,竟吐不出来。
“怡洋,你可以的,相信我,阿瑞对你是特别的。我走了,阿瑞一定会伤心欲绝,他看似冷情,实则比谁都重情。所以,请你陪着他,不要离开他。他太害怕孤独了……”欧阳容一口气说了这么多字,开始剧烈喘息。
季洪全觉察他的不对劲,忙拿下氧气罩给他戴上。
“夏小姐,你就答应吧,阿容从没有这么求过人。他实在是放心不下阿瑞。”季洪全也从未求过人,即使当年白书恩狠心跟欧阳淅涛走,他也没有像一般男人那样苦苦哀求,苦苦挽留。
他给她充分的自由和尊重。
可这次他却必须勉强夏怡洋一次,这对兄弟一路走来太不容易了,经历了常人难以想像的磨难,未到耄耋,却要过早面对生离死别,这是人生至深的悲哀。
夏怡洋张了张嘴,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她很想答应,让欧阳容却了一桩心愿。
然,她又不能答应。
她自己都笼罩在一团团迷雾里,她看不到真相,怎么能轻易承诺别人什么。
欧阳容的呼吸越来越困难,独目涌现极浓的疲惫,将要闭上,却强撑着要夏怡洋答应他。
季洪全已经着手准备急救,欧阳容仍坚持着,用极其嘶哑的声音哀求:“答……应我……”
“阿容,你不可以再说话了。来,跟着我做,呼……吸……”季洪全全副心思都在欧阳容身上,不再看夏怡洋一眼。
可欧阳容仍不死心,呼吸困难,胸膛剧烈起伏着。焦黑的皮肤看不出其它颜色,此时他已经完全说不出话来。
被欧阳容看得快要窒息,最终夏怡洋咬了咬牙,点头答应:“容少爷,我答应你尽力而为,请你一定要保重自己。你才是瑞少最大的支柱,请你一定一定要活下去。”
哽咽着说完,夏怡洋即被请出去。
看着欧阳容一次次徘徊于生死边沿,夏怡洋真的很难过。
他是天下最好的哥哥,为了弟弟这样苦苦支撑。
其实,他比谁都清楚,他不可能好起来了,多活一天就会多痛苦一天。
夏怡洋出了密室泪如雨下,双手撑着书桌边沿,泪水一滴滴落在上面,溅起无数细碎痛苦的泪花。
欧阳瑞推门进来,乍然见到夏怡洋吃了一惊,大声问:“我哥怎么了?”
夏怡洋忙用手拭去脸上的泪,刚要开口安慰,欧阳瑞已经打开机关,开启密室。
密室的隔音极好,就算里面惊天动地,外面也听不到。
夏怡洋一颗心悬得高高的,她真的好担心,可她进不去。
不知过了多久,欧阳瑞走出密室,他戴下了面具,一张俊脸苍白得没有血色,眼睛赤红充血,根根血丝交错着悲伤与无奈,还有几丝愤怒和不甘。
重重一拳砸在桌上,巨大的声响吓了夏怡洋一大跳。可欧阳瑞像是感觉不到痛一般,砸了一下又一下,直到关节沁出血来,他仍没有停手的打算。
夏怡洋上前,用双手包住他的拳头:“瑞少,你别这样。容少最牵挂的人就是你,他若知道你为他难过自残,他一定会很伤心的。”
“你怎么会在这里?”此时此刻的欧阳瑞全身散发着狂躁之气,似一头受伤的雄狮,必须毁灭些什么才能稍稍消除心中的痛。
“我……”在欧阳瑞愤怒的目光下,夏怡洋说不出话来。
她不知道欧阳容这次病发,是不是因为自己。
她不想推卸责任,也不想欧阳瑞恨她。
“是不是你跟我哥说了些什么?”欧阳瑞抓着夏怡洋双肩,使劲摇晃着。
夏怡洋被他疯狂的样子吓到,话更是卡在喉咙里,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夏怡洋,你别以为我处处帮你,你就可以得寸进尺。我警告你,要是我哥真的因你而出什么事,我一定不会放过你。”欧阳瑞眼球凸出,眼底血丝交错,如同食人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