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秋后,天气转凉,尤其是夜晚降临后,深觉微寒。
李软软蹲在火堆旁,蜷缩着身子,近日越发的怕冷畏寒,她抬起头看了看周围阴森森的林子,不由地向着火堆靠近了些。
他们自陌山下来,一路骑马西行,直至夜幕,周围也无客栈乡镇,只好找了处林子歇脚。
李软软正捏起一根木棍扒拉着火堆,眼前出现了一张油纸包裹的干饼子,同时慕容羽的声音响起:“李姑娘,给。”
她赶忙丢掉树叉,接了过来,“谢谢慕容大哥。”
慕容羽抿了抿唇,道了句无事,便在她身侧坐了下来。
李软软一边咬了几口饼,一边开口含糊不清的问:“我们还要多久才能到地下深渊城?”
慕容羽道:“小师叔说,过了这片林子,在过几座山便是暗门之地了。”
李软软见慕容羽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便知他还在担心柳清霜,安慰道:“慕容大哥,你放心吧,清霜姑娘一定会平安无事的。”
慕容羽俊朗的面庞被火映的发热,眼底闪着火光,他看着腮帮子鼓鼓的小丫头,不由地欣慰了些:“希望如此。”
李软软吃着吃着,许是饼太干有些噎着了,小声咳了几下。慕容羽抽出腰间水袋递了过去,小丫头先是四处瞧了瞧,然后小小声的道了谢,才接过去抿了几口。
慕容羽知道她在看什么。
他四处瞧了瞧,不曾瞧见那抹白色身影,也不知那位沈公子去了何处。而不远处,君如玉披着外袍靠在树下闭着眼睛,仿佛已经睡着了。
慕容羽叹了口气,若不是自己一时不慎,师姐才被人抓走。如今还连累小师叔东奔西跑,内心愧疚不已。
他抬起头,今夜月黯星沉,并不算美景,而他此刻也无心欣赏。
清霜师姐已经失踪一整日了。
李软软只吃了半个饼子,略微填饱了肚子。
看到身侧往常叽叽喳喳的少年现在一副沉默不语的模样,她也抬起头,跟着他的目光看向夜空:“慕容大哥,你是与清霜姑娘从小一起在莲门长大的吗?”
慕容羽侧头看向她,好似对她突然的话题表示疑惑。
李软软对着他眯眼一笑:“我就是比较好奇,许是有些冒昧了。如果不方便说的话……”
“不会。”慕容羽摇头,徐徐道:“我是五岁时才进入的幻雪门,后来拜了门主为师后,才见到了清霜师姐。”
“五岁之前,我随父母生活,后来父亲回了大玄,母亲带着我生活。父母亡故后,我便被带入了莲门。”
慕容羽声线清朗,李软软听的入神。
她想起书中曾提过一句,慕容羽的父亲好似与大玄朝皇族有所关联,具体是什么身份,因为故去多年,并无剧情讲述,所以不得而知。
“你别看清霜师姐如今看起来冷冰冰的,不爱说话也不爱笑。其实清霜师姐小时候非常天真可爱、活泼开朗。”
讲到此处,慕容羽像是想起了什么美好的回忆,不由地轻笑一声:“小时候,我们经常跟随外门弟子逃出莲门去镇上玩,后来被师傅知道了,我们俩互相甩锅,结果导致我们都被师父惩罚。”
李软软颇感新奇,没想到柳清霜小时候竟还是这种性格,那为何长大了就像是变了一个人呢?
慕容羽顿了许久,面带惆怅,继续道:“小时候我比较调皮淘气,总是惹得师父不悦。我记着有一次,师父罚我在落花阁中练剑一月,等我出去后师姐便像变了一个人一般,不再与我们嬉戏打闹,主动搬到了距离我们和师父最远的惜花阁,日日苦练莲式九剑,再不曾一同与我出山门。”
“那段时间发生了什么?”李软软问道。
慕容羽摇了摇头:“不知。后来我也曾多处打听,都不知为何。自此后,清霜师姐与我和师父之间的关系都远了一些。”
李软软拖着下巴,撅了撅嘴巴,小脸被火堆烤的红彤彤的,浑身也热乎乎的。
看到少年困惑的样子,她回忆着脑海里书中关于柳清霜的剧情,企图在细枝末节中联想到什么线索。
正暗暗思索着,一旁突然传来一道温润的声音:“也许有时候,”
李软软抬头,君如玉不知何时苏醒,已经坐在了火堆另一侧,燃烧着的火堆火势渐旺,噼里啪啦炸了几粒焰火。
火光映照之下,她只觉正前面那张如玉容颜越加柔和,隔着火堆,火苗在他眼底同步摇曳,他的声音幽幽响在暗夜中:“没有答案,便是答案。有些事情追根求源,不见得是好事。”
这一句话犹抱琵琶半遮面,表面上听着好似劝慰慕容羽不该执着过去之事。
但背后隐隐还有着其他含义。
犹如佛箴,参不透。
李软软耸了耸肩:“人生就是短短数十年,大脑也就这么一个,想的多了,活的少了,不划算。”
二人听了她这么一句话,皆愣了愣,君如玉倒先笑出了声:“李姑娘果真看的明白,活的通透。在下佩服。”
慕容羽撇嘴:“小师叔,你还夸她,她这话实是不着调才对。”
李软软嫣嫣一笑:“话糙理不糙。”
君如玉又向火堆中丢入几棵断枝,李软软才发现原来火势渐旺竟是因为他一直在添薪,看来他果坐在这里有一会儿了,她方才一直在认真听慕容羽讲话才没有留意。
想到这里,李软软又将君如玉打量一番。他身形纤薄,非是习武之人,但浑身雅致,服饰讲究,腰间除却碧玉.洞箫和玉骨折扇,竟还挂了一个素色荷包,荷包扁圆,不知里面装了什么。
她沉下眸,想了想,开口问道:“难得今夜我们得聚一起,这般安静,不如君门主讲些什么。”
君如玉抬眸看了过来,隔着火堆看不清具体神色。
慕容羽则是拉了拉她的衣角,应当是怕她冒犯了君如玉。
他抿了抿嘴,正想着要不要打个圆场之时,君如玉笑了笑:“好啊,不知李姑娘想听什么?”
慕容羽见此才算是放了心。
李软软眼珠转了转,双手揽着双膝,认真想了一会儿,也没想出个所以然,脑海里浮现出千机阁中那副君倾颜的画像,道:“不如也讲讲君门主小时候吧。”
李软软也不知要了解他什么,毕竟原书中关于他的剧情也不多,除了提供一些情报,后期几乎都不怎么出场,完全像是个透明人物了。
只不过,此时她倒是对他小时候比较感兴趣。
如今君如玉过得不太如意,在影门内外颇受欺凌,原因无非就是德不配位,且无有靠山。
但他小时候,君倾颜还未浪迹江湖四海为家。
那时,他们会是什么样呢?
“好。”
君如玉眉眼弯弯,异常温柔,瞧着眼前火堆开始讲述。
“我自小在千机阁长大,师父即是父亲,父亲亦是师父。在我的印象里,师父很严格,但我天生愚钝,即使百般刻苦也不得追踪之术的要门。但父亲又很慈爱,他告诉我即使学不会也无碍,日后我愿做影门门主便做,不愿做便不做。”
听到这里,李软软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要不是她早就知晓君如玉的师父——就是他的父亲君倾颜。她都要误以为他口中所说的师父与父亲是两个人。
君如玉又讲述了几件与君倾颜之间的小事,李软软越听越加奇怪,父母爱子则为之计深远,爱与严厉皆是亲情。而君倾颜对君如玉恩威并施并不像是父亲,反倒是更像师徒之情,也许是她并不能理解。
但整个故事中,他并未提及自己母亲。
世人皆知,二十年前天之骄女苏映雪与千机阁主君倾颜的一段佳话,两人联姻更是为幻雪门与千机阁带来了亲上加亲、风光无限的局面。
如江湖所言,苏映雪在十年前身亡,那么其中的十年去了哪里?
真是奇怪。
李软软又不禁想起了那日在酒楼那仨人的谈话:
——‘听闻那一位在成婚前便有了身孕……’
此时回响起在脑海里。
而这边,君如玉还在继续讲述着:“后来大一些,每月父亲都会出去,一去就是很久,那时候我便在阁门前等着他,盼望着他回来。后来……他便再也没回来。路叔说,父亲去流浪江湖,便让我执掌影门了。”
慕容羽见君如玉神色有几分落寞,适时安慰道:“君前辈乃是如今八大门居首为人敬佩。小师叔如今亦是影门之主,行事善义。君前辈待与小师叔重逢之时,定会欣慰。”
君如玉知道慕容羽在安慰他,自己如今能力如何,在江湖之上传言为何,他一清二楚。若是父亲听闻恐怕不但不会欣慰,反而会痛责他一顿吧。
但他并不表露,反而微笑着点头:“但愿如此。”
李软软只在想苏映雪之事,并没听到君如玉后来说了些什么,见他似是言尽,况且苏映雪在十年前身故,也不好再提及,以免触及对方伤心事。
夜半寂静。
慕容羽与君如玉已经浅眠。
虽是在睡觉,慕容羽也是警觉的很。李软软本想离开火堆旁,去一侧的树下休息一会。她刚一起身,慕容羽便惊醒了过来,一把抓住自己佩剑。
李软软忙小声道:“慕容大哥,是我。”
慕容羽见是她,便收敛全身凛然之气,“李姑娘,没吓到你吧?”
“没有。”李软软摇头,指了指一旁的大树:“我想去旁边坐一坐。”
慕容羽点头。
李软软便安心的慢慢移步,来到了树下。
她所穿衣物并不多,内里是薄薄的中衣也不好将外衫脱下,只能拢了拢衣服,窝在树下,闭上眼睛准备睡一会儿。
困意席卷,李软软渐渐睡去。
意识朦胧之际,她忽觉身上微重,头也被一物蒙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