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道没有回答。

祝绝略一犹豫之后问：“你需要换洗衣服吗？”

卫道湿漉漉伸出手打开门，身上穿着完好的衣服，头发在往下滴水，衣领都湿了一片。

“要吃点什么吗？”

祝绝问。

卫道摇了摇头说：“不用，谢谢。”

祝绝问：“要换衣服吗？”

他说：“我给你找。”

衣柜全黑。

他将衣服递给卫道说：“换好了出来吃饭，如果不喜欢，可以告诉我，我找找还有什么。”

卫道点了点头，接了衣服关上门，过了一会从浴室出来，坐在客厅餐桌边上，望着桌上的盘子发呆一副神思不属的样子。

祝绝问：“是做噩梦了？”

卫道说：“是。”

祝绝问：“是个什么梦？”

他又说：“没关系的，梦都是反的，如果梦里见到不好的东西，肯定都是假的，不会有事的。”

这是通用安慰术语。

卫道听了，笑了一声说：“如果梦是真的，这里是假的呢？”

祝绝一怔问：“你……梦到什么了？”

卫道说：“你似乎知道什么。”

祝绝说：“我不知道能不能告诉你，如果你没有想起来，我不能说。”

卫道点头说：“果然不是真的，你知道，那就是我们之前认识。我不是这里的人。”

祝绝说：“差不多。”

卫道喝了一杯牛奶说：“该知道的总会知道的。”

祝绝说：“那就很好了。如果你不觉得难以接受。”

卫道说：“没关系，世界上总有很多为什么，但是我可以不问。”

祝绝问：“任务的事情，你想好了吗？”

卫道说：“有照片，有地址，有名字，直接去找人就好了。”

二人吃过饭，挑了一个合适的时间去了欠债者的家里。

他们没进门，门开着，里面有一个女人正在大声训斥的声音，随后是小女孩压低了声音的哭泣。

过了一会，里面的声音渐渐安静下去，门还是没有关。

祝绝关了电闸，女人觉得奇怪，走出来看，门口卡着一条长长的充电线。

她去打开了电闸。

二人将她控制住，用乙醇帕子把人迷晕，带到了同一栋楼天台附近的小房间里面。

关上门，祝绝也没有给女人取下头套，而是将刀架在她的脖子上问：“听说过欠债还钱天经地义吗？”

女人被堵住嘴，拼命摇头，发出呜呜咽咽的声音。

卫道说：“先给她上刑，她现在还不肯承认。”

祝绝问：“听说这东西辣？”

卫道将红彤彤的瓶子拿出来嗅了嗅说：“是辣。”

祝绝接了瓶子，往女人鼻子里灌进去。

女人满脸通红，鼻涕眼泪到处流。

祝绝撕了胶布和布团，女人张大嘴呼吸，祝绝将辣椒酱送进了嗓子眼。

女人说不出话来。

二人等了一会。

女人缓过气来，第一时间想大声尖叫吸引其他人的注意，然而她的嗓子因为太辣而沙哑了，根本不能立刻发出响亮的声音。

祝绝说：“还记得你三个月前签下的合同吗？明码标价，你借出去三百万，要你还伍佰万，可你连一分钱都不愿意拿出来，你觉得我们很好糊弄，还是觉得我们是做慈善？依你的住处和穿着打扮，就算再添一个人，也不必在三个月用三百万，但凡剩下一点，你也该到期还款。

可你倒像一分钱没有剩下。

想白嫖？还嫖到我们头上来了？是什么给你勇气这样胆大包天认为自己能瞒天过海？

还记得合同怎么写吗？

十天之内还款。

现在早就过了期限了。

你要是还不上，你就别借，你要是伸出手借就别欠债不还。知道？

我们就是来追债的。

你要是现在拿出钱来，放你一条生路。

你要是拿不出钱来，送你一颗花生米。

想好了吗？”

女人呜呜咽咽哭着说：“可是，我没有钱，没有那么多钱，我根本没有借那么多钱，而且那么高的利息，我怎么可能一下还得上呢？您二位就通融通融，可怜可怜我。我的小女儿得了病，一时间治不好，三百万都不够呢。”

卫道嗤笑道：“之前听你们两个生龙活虎打骂吵闹哭泣的时候，声音都很有精神，现在突然说有病治不好？你骗鬼也得挑个好说辞。

既然要治病，病人应该在医院，你们两个屋子里连一点消毒水的味儿都闻不到，还好意思说，要治病？治病，你不去医院就自己好了？你都不去医院，钱不翼而飞了？

你要是心疼女儿，你欠债不还钱？你又打又骂？你说她有病还不送她去医院？

你要通融可怜，早干什么去了？要是没人可怜通融，给你十天期限，你能拖到三个月？

你一下子还不上，你为什么借？你借了，在期限之内还清，皆大欢喜，没人追债，用不上利息，现在利滚利，你说还不上，你借的时候，满脑子怎么找不出还不上这句话？

你说没有借那么多钱，这里是打印之后你亲笔签名的合同，这是你手写的欠条，这里是银行卡流水数字单，这是你借钱那天的视频和录音。你睁开眼睛仔细看，这三个东西的欠款是不是一致？你再看，出款收款的银行卡号是不是一致？

你空口白牙就说没有？你真当现在银行没有监控，银行卡不能查？张口就来，一点悔改之意都没有，你让人信什么？”

女人呜呜咽咽说：“我我脑子不太清醒，不知道这些，我得了病，可能是梦游，自己都不知道的时候就借钱，我也不知道用在哪里了。”

祝绝将一卷雪白的单子掏出来，瞥了她一眼，开始念：“2020年2月一日，百货商场香樟街道九十九号，手机九千九百九十九，笔记本电脑九万九千九百九十九，高定礼服九十九万。

2月二日，南天门街道恋心人大型连锁超市，蛋糕十九个，一百九十，高跟鞋一双，五百八十，棉服一套，三千六百，冰箱一个，八百，洗衣机一个，九千，电视机，三千，全套家具三十万。

2月三日，天鹊桥旺财小铺，算命，三十五万。

2月四日，神奇饮料小卖部，气泡水，八十万。

2月五日……”

卫道说：“你又用不上两天，你又要买，你又要借，你又要不还钱，你知道自己在干什么吗？哦，你说自己不知道，我们告诉你，现在知道了？”

女人唯唯诺诺说：“啊，这个，我可以解释。”

祝绝嗤笑道：“我们来要钱，不是为了听你两三句话糊弄。”

女人说：“我把小孩抵给你们就算是还债了。”

祝绝说：“我们要小孩干什么？干不了活，卖不出价，赶不上趟，爱哭爱闹费劲麻烦。

你还说，是个有毛病的。

没毛病的人都不会接手。”

女人笑嘻嘻说：“你们可以把她卖了。”

祝绝说：“你搞清楚，我们来是为了追债，不是为了拐卖人口，更何况，你不给钱，还想让我们给你打白功？你是感觉刚才的辣椒不够辣？”

女人自顾自说：“我有门路，我给你们卖，卖了的钱就给你们，我们二八分，我二，你们八，我找人，我找买卖，我讲价钱，我给你们送钱去，今天别杀我，你们不会后悔的，对了，我的饮料气泡水可以给你们，保证你们尝了一口以后都不想忘。

你们要是缺女人，我也能陪你们，不过要给钱。不然，你们就给我减免一点债务。

我也是很乐意的，嘿嘿嘿。”

祝绝说：“这个人不清醒了。”

卫道说：“她这个样子……像不像中了毒？”

祝绝说：“有点，但是，症状轻微得很，比不过我们那边的。”

卫道说：“哦，那边有办法解决问题吗？”

祝绝嗤笑道：“怎么可能？这种东西一旦过量摄入就是会出问题，不可逆的那种，自己救不了自己，更何况别人？人人都束手无策，这种东西当毒才好买卖，杀人也痛快，严格控制量，赚得盆满钵满的。他们就是要不能解决，一旦有人过量摄入就好控制，指哪打哪。

平时比狗听话，出事比狗还疯。

不过，没有狂犬病，咬一口不会死，其他的事情就不好说了。”

卫道灵光一闪忽然问：“上城区？”

祝绝看了他一眼说：“不是，你说的，应该是上等区，中等区也差不多，我们之前住在下等区，虽然到处都是危险，但你要是说这种毒，还真不好找。

大家都穷得要死，一点多余的钱都没有，有的干脆身无分文，要杀要剐悉听尊便，就算有人搞了毒来，我们这群人身上也是榨不出一点油水的。

所谓的人脉，也不可能出现在下等区。

卖力干活，也只是苦力活，辛苦钱，买命钱，就算整个人都卖了，也够不上他们正常买卖那种毒的价格。”

他笑了一声说：“在下等区，死人比活人值钱多了。死人是用不上这种毒的。醉生梦死都是上等区的贵族喜欢的事情。我们没那个闲钱更没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