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第二天早晨五点二十四分，林霭已经穿戴洗漱完毕。正对着镜子欣赏自己帅气的小脸蛋。
只见镜子里的人穿着淡蓝色的T恤和白色的短裤，露出来的皮肤都白得发光，微微下垂的眼睛显得很是无辜，可一笑眉角眼梢便透出股机灵劲儿，生动极了。
林霭抬手揉了揉脸，怎么就晒不黑呢？闫飞飞是怎么做到越晒越黑的？
自从致力于成为猛男后，去年暑假何医生和林总带他去马尔代夫玩，林霭这熊孩子在何医生给他抹了防晒霜后又偷偷跑去洗掉，还是何医生发现自己儿子越晒越红，像只熟透的小龙虾才觉出不对劲儿了。
最后林霭差点晒伤，但过了两天也只是褪了层皮，该怎么白还是怎么白，一点变黑的迹象也没有。
时间还没到六点，林霭下楼翻了块芝士小蛋糕，上楼后发现忘了拿叉子，又跑下去拿。
回屋吃了一半觉得有点腻，想再去楼下拿点喝的，刚打开门。
对屋的房门“啪”的一下打开了，林霭吓了一跳。
“靠，吓死我了，你走路怎么没声音？”
“也不是每个人走路都能有那么大动静的。”谢时去揉了揉眉心，自己本来睡眠就浅，还有头疼的毛病，这孩子刚过五点就开始左一趟右一趟，想不醒都难。谢时去不知道的是，林霭虽然平常看起来很懒，但只要一提出去玩第二天就算不定闹钟也能提前爬起来。
小时候有一次何医生和林总说带林霭去动物园玩，由于爸爸们平常都太忙了，小林霭十分期待这次活动，第二天凌晨就开始化身小百灵鸟在林总他们耳边叽叽喳喳的。
谢时去穿了件短袖白衬衣和牛仔裤，整个人显得十分俊逸挺拔。
林霭这才发现他穿了何医生给他买的新衣服，这还是第一次，之前虽然何医生给他买了很多新衣服但是谢时去一直穿的是自己原来的。
莫名地，这个认知让林霭有点高兴。
所以他自动过滤了谢时去嘲讽自己动静大的话。
略有点兴奋地说：“既然你也收拾好了，那我们就出发吧！今天一天你就跟着我就行了！”
西安一天的烟火气是从小南门的早市开始的。夏日的清晨六点半，天还不算大亮，早市的各个摊子已经开始做生意了，不仅有肉塞得很满的肉夹馍，还有十多种小菜随便选随便夹的菜夹馍，刚出炉的饼皮很是酥脆，一口吃下去直掉渣。
林霭偷偷在菜夹馍里加了好多辣，禁辣时长终于满一个月，他准备今天敞开了吃，把之前一个月的都补回来！
看着准备向肉丸胡辣汤里加第四勺辣椒的林霭，谢时去无视某人哀怨的目光，将辣椒罐子移到一边去了。
他们就坐在屋外的小摊子上，老板将两口盛满胡辣汤的大铁锅摆在店门口，附近的居民哈欠连天地拿着锅碗瓢盆排队等着打包带走。这么早起来的一般都是些还穿着睡衣的爷爷奶奶，所以大家都间或将好奇的目光投向那坐着吃饭的两个格格不入的帅气小伙子。
从锅里升起的蒸腾的热气慢慢飘向远处，锅前的老板热得不住擦汗。
鸟叫声，蝉鸣声，小贩的吆喝声，自行车行驶而过的清脆铃响还有满是陕西话的交谈声，这极为平常的生活气息，却叫谢时去微微愣了神。
“快吃啊，一会儿还要去买甑糕，去晚了就该卖完了。”林霭被烫得斯哈斯哈的。
谢时去的眼皮半垂着，纤长的睫毛在脸上投下了阴影，掩盖住了眼里的情绪：“你还吃得下去？”
“怎么吃不下去？而且今天不是还有你吗？”
“……”
谢时去不知道林霭怎么就认定了自己饭量很大，他不过是第一天来的时候因为太饿吃得多了点，后面都很正常，但林霭好像认定了自己就是大胃王。
刚出锅的甑糕软糯又香甜，尝起来有浓浓的枣香味儿，甜而不腻。
果不其然，林霭吃了两口后就递给了谢时去，白净的脸蛋上还粘着一粒糯米，就开始胡说八道：“你快尝尝，特别好吃，我都舍不得吃就让给你了，我好吧！”
谢时去有点无语地看着林霭，林霭一脸坦荡的跟他对视。
半响，谢时去开口道：
“你是小白吗？吃东西都能吃到脸上。”
林霭啊了一声，猛地反应过来，连忙打开手机，只见一粒晶莹剔透的糯米正粘在人中的位置，他的脸腾地一下红了。
谢时去意味不明地笑了一声，转身朝前走了。
靠！又丢人了！
他妈的怎么总在谢时去面前丢人！
吃完早饭后他们朝着省博出发。
作为十三朝古都的西安是一座充满了神秘色彩的城市，一千年前的长安城是世界上最大的都城，这里有着最繁华的城市，而那阵热闹的风仿佛从千年前的盛夏吹到了当下，吹到了每个人的耳边，吹到了他们心里，连气息里都带着这座城市所特有的历史和文化。而了解这里历史最好的方法，无疑就是博物馆了。
省博共分了七个馆，前三个基础陈列馆是免费的，林霭虽不爱学习，但每次来也看得津津有味，他偷瞄一眼谢时去，谢时去正低头仔细看唐三彩骆驼载乐俑，博物馆不是那么明亮的灯光给他的侧脸打上了一层流动的光影，显出挺拔的鼻梁和线条分明的下颌线，好看极了。
林霭看他看得认真，也就没打扰他，准备偷偷去把剩下两个付费展厅的钱付了。
“你好，我要两张付费展厅的票。”
林霭刚准备掏出手机付钱，身后突然伸出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抢先一步把钱付了。他一愣，回头果然看到了谢时去。
已知两个人一共要六百元。
谢时去搬货一小时十五元。
请问谢时去需要搬货多少小时才能凑够这六百元？
答：四十小时
那就是不吃不喝干一天零十六个小时。
林霭眼睛都瞪大了，痛心疾首的准备教育一下谢时去，可开口前又有些犹豫，自己直接把对方干活的事说出来是不是不太好，是不是有点伤别人的自尊心？
谢时去看林霭脸纠结得都快皱在一起了就有点想笑，怎么能有人什么想法都挂在脸上呢？别人不需要猜就能一眼看出来他在想什么。
谢时去垂眸欣赏了一会儿，决定不再放这孩子胡思乱想，不然以林霭的脑回路一会不知道能歪到什么地方。
他淡淡地开口说：“何叔叔给了我很多补课费。”
果不其然，一秒钟不到林霭的思路已经歪了，眼睛瞪得溜圆：“多少？！”
谢时去报了个数，林霭的眼睛瞪得更大了，好家伙，自己用被扣得剩的不多的零花钱咬牙装了一天土“大款”，结果别人一个月比自己拿的多多了！
“靠！这不公平，你一个月那么多零花钱，我怎么就这么一点？”
谢时去不知道林霭的这么一点到底是多少，但他知道某些人的零花钱一开始应该也不少，估计是犯了什么事才被扣掉了。
“估计何叔叔他们觉得教你容易气出病来，给的补偿费吧。”这话就是纯粹在逗林霭了，因为虽然林霭不是个传统意义上的好学生，爱偷懒爱耍滑，更爱跟老师斗智斗勇。但他脑子转得快，尝尝教什么就能举一反三，只要认真学谢时去就觉得进度很快。
破天荒的，林霭第一次没有急着炸毛。想到爷爷每次说被自己气得要心绞痛了，虽然没有一次真的痛了，不过林霭也知道自己不太好教。而谢时去一次都没发过火，更没有像爷爷一样气得要揍自己。遇到不理解的地方愿意一遍遍给自己解释。林霭摸着下巴，深沉地说了一句：
“你是该多拿点钱啊……”
“……”
行，这孩子还算有点自知之明。
从省博出来后林霭带谢时去去逛了逛大雁塔。夏日阳光暴晒，实则不是个逛景点的好时候，一走就是一身汗，但谢时去久违地感觉到了放松和惬意。
这是他从未有过的感受，不用担忧下一刻赶着去哪里打工，也不用担心明天的饭钱从哪里来。而是什么也不用想，什么也不用担心地在院子里逛逛。
“热死我了，本来还想着今天多逛几个景点的，现在看这天气，下午我我带你去吃饭，吃完晚上去城墙，其他的景点以后等秋天再来吧。”林霭边说边向大雁塔里的小摊子上走去。
他低头在冰柜里挑了半天，半响万分迟疑地拿出来了两根小布丁。林霭虽然生活常识不多，但是景点卖的东西贵这点认知还是有的。
“叔，小布丁多少钱？”
“十块。”大叔脸上盖着个蒲扇，惬意地躺在放在树荫下的躺椅上。
“什么？！”林霭一听就不想吃了，现在他可是贫穷人士，每分钱都要精打细算，十块的小布丁，这小布丁怕是洒金粉了吧。
林霭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把价值十元的小布丁放了回去，这时谢时去走过来，刚想说什么就被林霭打断了：“不要给我买！想吃出去再说！”
谢时去本来是有又要掏钱的意思，以前艰苦的生活使他自然而然地养成了俭朴的性子，但这并不是因为小气，而是拮据这一千古难题轻而易举地就压垮了不过十几岁的少年的脊梁。
以前谢时去从未想过吃冰淇淋，没钱，更没心思想。可是现在面对林霭。
他总觉得，不过是十块钱的小布丁而已，买给他怎么了？林霭已经那么热了。
谢时去顿了一下，被这想法有些惊到的他把已经到嘴边的话咽了回去。
“我是想说，要不休息一下再走？”
闻言林霭羞的脸是火辣辣一片，他假装没听到谢时去说什么，埋头往前走。
他妈的！他妈的！怎么总是逗自己！
看着前方开启暴走模式的林霭，谢时去蹙了一下眉头，逗狠了？
他微微加快了速度，追上了林霭。接近下午两点钟，西安的地几乎可以用来煎太阳，穿薄一点的鞋每走一步仿佛都在火上跳舞。林霭微微皱眉，早知道不穿这种比较薄的鞋了，可是穿厚的也会太闷啊！
“你想吃……”看着林霭白净的脸蛋被晒得通红，他微顿了一下，往旁边树荫走了两步，林霭不用所以，跟着走过去。
“什么？”一滴汗珠从林霭的雪白的颈侧滑落进了衣服里。
谢时去换了方向站，这个位置正好挡住了从外直射而来的阳光，把林霭困在了一片恣意的绿荫中。
他向前走了一步，声音依旧冷冷淡淡：
“我有点饿了，我们先去吃饭吧。”
夏日午后的微风拂起了满树的枝桠，在两人身上投下了或明或暗的光影。
于是谢时去也被困在了那片绿意盎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