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号，路舟第二次迎来了19岁。

巧的是，这一天正好是周六，路舟不用上课，容祈这边自然要推掉所有的事情，陪他庆祝一整天。

至于怕不怕老爷子发现，19岁的容祈可能会顾虑，担心耽搁了一些事情，从而引起老爷子的怀疑。

但是25岁的容祈不想，不愿意，更不需要在意这些。

容祈自打重生后，就一直在呈现超脱于19岁时的能力，爷爷那边很满意他的突飞猛进，十分自豪拥有一个商业奇才的孙子，弥补了当年独子不争气的遗憾。

这时候的容老爷子，根本想不到这个让他越来越满意的孙子，会在如此短的时间，还在相隔两地的情况下，正在开展如何瓦解他权利的计划。

之所以会这么顺利，还多靠赵玉成的帮忙。

容祈在暗，他在明，一切都按照容祈的计划顺利的进行下去。

容祈已经迫不及待那天的到来，到时候谁都无法阻碍他和路舟在一起。

鱼和熊掌，在他这里一定能兼得。

路舟生日的前一天晚上，容祈还接到了老爷子的一通电话。

“周家那个姑娘已经回来了，今天我们见过一面，我对她挺满意的。”

容誉林也不说废话，就差直接表明周家这位小姑娘，就是你板上钉钉的妻子。

容祈的眼睛一边盯着电脑屏幕，一边淡淡：“您满意就行。”

总之你满意你的，和我无关。

“那姑娘最近要去那边找同学聚会，我把你的联系方式给她了，好好招待。”

容祈顿了顿，没说好，也没说不好，只说他待会儿还有个会要开。

家常和家业，自然是后者重要，容誉林也没有察觉出异常，随便提点了一句就挂了。

容祈挂掉电话没多久，就看到平时办公用的聊天软件多出了一个好友申请，他看也没看，就关了手机。

容祈从桌子里拿出另一部手机，整理了一下衣领，离开公司。

进屋的时候，里面的灯还是亮的，路舟斜靠在沙发上，显然睡着了。

容祈看了一下时间，快凌晨了。

容祈轻手轻脚的走过去，看着路舟的睡颜，嘴角勾了勾，手捻着他前额的发丝。

“小闷骚。”

容祈也是花了好久，才从这人的日常细节发现，有些感情早在很久以前就一点点掺杂在其中。

只是惯性思维，让他不会，也不敢去想其中的深意。

对于容祈而言，路舟喜欢上他，甚至是爱上他，都是一件过于不可思议的事情。

因为容祈比任何人都清楚，他对路舟有多坏，可以说他把所有的阴暗面，都毫无保留的呈现给了路舟。

没有人愿意把自己的不堪展现给喜欢的人，可是容祈偏偏就这么做了。

为什么这么做，容祈自己也想不明白。

大概是觉得路舟注定不可能喜欢他，才会破罐子破摔。

反正我就是如此之糟糕和肮脏，你既然不可能喜欢我，那就恨吧。

恨比爱长久，恨比爱刻骨，能在这颗纯洁又柔软的心上留下浓烈到无法销毁的痕迹，也不枉我当初仅仅一眼，就迷了心窍。

安静的客厅，一声低沉的笑意从喉咙滚出，路舟隐隐察觉有人，睁开眼的时候，直直的撞进了一双阴暗的眸子。

这双阴鸷的眼乍一看如一潭死水，细看又如无限暗流涌动，稍有不慎踏足，就再也逃不得也躲不得，只能一点点陷进去直到窒息溺死，彻底和这股暗流无法分割。

路舟以前很怕这样的目光，掠夺感太过浓烈，让他很无助，躲都不知道该怎么躲，只能绝望的呆在原地一点点被侵蚀。

察觉到对上了路舟的视线，容祈眼底的情绪如潮水涌退，将脑袋抵在他的胸口，试图来遮掩那些还没来得及散开的阴晦。

时间滴答滴答地流逝，在零点那一刻，怀中人如同掐准了时间，终于抬起脸，对着路舟的唇啄了一下。

“生日快乐。”

这是他陪他过的第二个19岁生日。

“谢谢。”路舟亲回去。

容祈拉起他的手，再把手指放在自己的领口：“接下来是拆礼物时间。”

他滚了滚喉头，等待那几根手指用一种缓慢又勾人的速度，拆开礼物包装袋，把盒子里的礼物拆之入腹，让礼物知道自己的价值有多珍贵。

然而，勾在衣领的手指却毫无留恋的松开，绕到了容祈的脑后，轻轻往前面压了压。

“礼物是要留到最后才拆的……”

细碎的呢喃逐渐消弭在唇齿勾缠，不多时，容祈已经被腾空抱了起来，在被放下的时候，他贪恋地勾着路舟的脖子不肯撒手。

容祈想了想，决定：“礼物要香喷喷的才能拆封。”

累了一天，洗过澡确实会舒服很多，不过路舟已经洗过了，容祈只能快速洗好，等他出来的时候，路舟这个不可或缺的当事人已经睡着了。

容祈并没有因此失落，掀开被子，一点点的往路舟那边挪，刚要碰到他，一只手伸了过来把他揽入怀中，一边亲着他的额头，一边含糊不清的说了一句：“晚安，老婆。”

“晚安，老公。”

容祈心满意足地闭上眼。

小哭包这种刻入骨子里的习惯，究竟是自己一点点培养出来的，还是当事人在内心深处接纳他的表现，容祈本人已经不想去深究了。

他只要他在身边，就再也没有比这还要重要的事情了。

***

路舟是被一阵叮叮当当的声音弄醒的，他睁开眼，茫然地看着空荡荡的侧边，又眨了眨眼，这时候屋里屋外都格外安静，仿佛刚才那些声音是他在梦里听到的。

安静到有些诡异。

路舟起床，直接推门出去，他一到客厅，就瞧见不远处的厨房有人，这个不知道什么时候起床的男生，正尴尬地看着掉在地上的碗。

在掉下去的一刹那，容祈的头皮瞬间发麻，僵硬地站在原地看着地上的狼藉，后怕因为自己的毛手毛脚，就将屋子里的人吵醒了。

路舟不用走过去，就知道地板肯定是一片狼藉。

容祈在很多事情上都很执着，比如馋路舟这件事上，又比如给路舟下厨这件事上。

他不是不用心，但可能天赋点都点在了赚钱上，又因为从小都有人帮他处理这些琐事，所以他在这些日常小事的表现，一直都很勉勉强强。

容祈人生第一次给路舟下厨，一碗简单的阳春面，差点没把生病中的路舟吃吐，就知道他的厨艺能有多糟糕。

饶是后来经过不懈的努力，容祈的厨艺也谈不上惊艳，只能说不难吃。

但即便这样，也没办法消磨容祈想给路舟下厨的执着。

只因为容祈至今记得，路舟生病那次，可怜巴巴对他撒娇要吃阳春面，虽然在病患小哭包眼里，他当时是他过世的奶奶，但容祈还是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按照网上的教程，磕磕绊绊的下了人生第一次厨，煮了人生第一碗面。

容祈当时满怀期待地端给路舟，给他吃了一口，结果这个在他心尖尖上的小哭包哽咽的说了一句话。

一句明明十分诚实，但是又很扎心的话。

“好难吃。”

那时候容祈郁闷极了，不死心的问了一句：“有那么难吃吗？”

神志不清的小哭包满嘴都是那种难吃的味道，本来就难受的他，以至于声音都带着哭腔，仿佛遭受了酷刑，产生了天大的委屈。

“特别难吃，好难吃，真的好难吃。”

“难吃”两个字接连不断地出现，比被避开吻，还要让容祈难受。

虽然睡了一觉后，路舟明显不记得当时的自己有多委屈了，容祈却一直念念不忘，开始在下厨这件事上较劲。

每次做好，都要路舟尝尝，期待的问他：“好不好吃？”

忘了当时的细节，且十分清醒的路舟，自然不敢朝这个对下厨莫名热衷起来的富家少爷，说出一句不好吃。

所以不管味道如何，路舟都会咽下去，温吞地说一句：“好吃。”

永远都是这个回答。

同时他还郁闷又委屈，好不好吃，你自己尝一口不就知道了，为什么非得要我尝第一口，肯定是故意欺负人。

那时候的路舟并不愿意了解容祈背后的所作所为，只一心认定他一肚子的坏水，就是喜欢看他难受。

现在，路舟看着这个还站在原地，苦恼地盯着地上狼藉的背影，路舟不免莞尔，他走过去将碎了两半的碗拿了起来。

里面装着蛋清，还有一个手动的打蛋器。

刚才用力打发蛋清的时候，容祈没拿稳，才会出现了刚才那一幕。

看到路舟出现，他很尴尬的把手指往后藏了藏，手指甲里都还藏着面粉。

看着眼前的厨房，路舟都能想象到他手忙脚乱的样子。

见路舟要帮忙，容祈上去把其他东西夺了过来：“不用你帮忙。”

如果是以前，路舟一定会把这话曲解成不耐烦，但是现在他只听出了窘迫和羞恼。

“可是我想帮忙。”路舟转身拿起抹布，将岛台上的面粉弄干净。

看着他有条不紊的收拾自己弄的残局，容祈再看看半天都没打发好的蛋清。

他不是第一次做蛋糕，可能是太久没做了，又太心急了，想急于表现自己，所以就算有网上的视频教程，和上辈子的经验，他实操的时候还是变得手忙脚乱起来。

容祈很沮丧，就如同曾经期待的看着路舟，想让他夸一句好吃，可是每次得到的都是他违心的好吃。

好不好吃，容祈尝了之后能不知道吗？

明知道自己尝了就知道，可是他还是死心眼的想让路舟尝第一口。

“你会不会觉得我很没用？”容祈说话的时候嘴巴隐隐发苦。

路舟意外地看着身侧这个在清洗碗，看起来垂头丧气的男生。

路舟不答反问：“那你会不会觉得我也很没用？”

容祈侧目看过来，流露出不解。

“我不太懂你做的那些生意，也几乎参与不进去，恐怕一辈子也赚不到你拥有的那些财富，甚至买不起你在住的那套别墅。”

容祈刚想说什么，路舟伸出手，帮他擦掉脸上沾到的面粉，示意他听自己往下说。

“容祈，我以前一直马不停蹄的努力，看起来很刻苦，似乎想做出一番大事业，但我其实想活得更轻松一点，不需要太多的钱，够花就好。”

“我想要的生活很淡，淡到如同白开水，没有什么滋味，但是也足够满足我一辈子的要求。”

“可是你和我恰恰相反，你……”

容祈目不转睛的对上路舟的视线，一句句缓慢温柔的声音钻到他耳朵里，仿佛在安抚他。

可，每一句话的内容越来越不对，让容祈慌了，慌到一把抓住路舟的手，一双黑沉的眸子更是没了往日的沉着冷静，他艰难晦涩的打断路舟没说完的话。

“你……是想和我分手吗？”

所以终于还是要来了吗？习惯终究不是喜欢，更不是爱，所以他想开了，不要他了吗。

那自己该怎么做，难道是要释怀一切，放过彼此？

可是明明在不久之前，他说过会爱他的，怎么能说谎呢？

“笨。”极淡的叹息散开，一道轻柔的吻落下，容祈下意识闭上了眼睛，睫毛颤动，感受着这人无奈吻着他的眼皮。

“容祈，我发现你好笨，小笨蛋。”

以前是大坏蛋，现在是小笨蛋。

容祈眨了眨眼，虽然不明白，但也知道大概率是自己误解了，不由恼得戳他的腰。

路舟避不开，只能在被成功偷袭后，把人牢牢的禁锢在怀里，用了他两辈子加起来还要大的力气，抱住这个差点哭出来的人。

那种心碎的表情，总是让路舟想起男人在别墅里的绝望和痛苦。

“我是想说，我和你追求的东西不一样，也不意味着我们在彼此的人生中扮演没用的角色。“

“容祈，你很优秀，优秀到让过去的我感到自卑，我们之间的差距太大了，让我不敢承认自己的感情，更不敢靠近你，只能不断伪装，让自己显得没那么喜欢你。”

容祈此时还残留着方才的情绪，眼睛蒙着淡淡的薄雾，没忍住吸了吸鼻子：“我没你想的那么好。”

“嗯，我知道，你一直都很坏。”

话音才落，容祈用手揪了一下他的后背。

路舟不恼，反而轻笑一声。

容祈又用力抱紧他：“你自卑，我也自卑，我这么坏，你那么好，好到显得我肮脏又不堪，甚至一度想把你染黑，变得和我一样坏。”

容祈不是没有付出实践，只是他失败了，他的路舟永远是当初那个路舟，永远是那个连哭泣都只会躲在角落暗自伤心的路舟，连恨都不知道去恨的路舟。

路舟松开他，双手捧着他的脸，轻声：“重新活过一次，我才发现以前的自己有多可笑，所以就像我当初说的那样，我们慢慢来，好好的谈一次恋爱。”

之前那些话，是对一无所知的19岁容祈说的，现在这些话，是对融合了两段记忆的容祈说的。

从始至终，都是容祈。

路舟知道容祈的不安，他只想让他知道一件事——

“容祈我是真的喜欢你，喜欢你的好，也喜欢你的坏。”

“我喜欢的是完完整整的你。”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有七更，但是没写到结局，本来以为六七章就能解决了，结果失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