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促的挂断声，让路舟不确定地看了一下显示通话中断的手机屏幕。

界面已经跳回了手机桌面，的的确确是终止了通话。

“哥，怎么了？快过来一起玩呀。”

路暖发现哥哥站在角落，盯着手机发呆，上前把他拽过来一起放今天去买的烟花。

“有点事，你们放吧。”

路舟不太放心，给容祈发了一条消息。

【怎么挂了？】

至于为什么不打电话，自然是担心他是不是遇到了什么突发事件，不方便打电话。

因为实在是挂断的太突然了，他才听到那句“路舟，我——”

电话就骤然挂断。

那头，容祈单手撑着脑袋，看着早就被自己挂断的电话，脸上的表情多变，以至于有些扭曲。

他只感觉脑子里有两道声音在打架。

一道声音在说：你凭什么说爱他？他是我的，滚出去！

一道声音在说：你凭什么抢走了他？他才是我的，你才应该给我滚出去！

这两道从十九岁开始，从那声清晨陡然打破轨迹的“老婆”开始，从而产生分水岭的记忆，此时正不断的缠斗在一起，谁都不愿意接纳另一段记忆的出现。

容祈单手捂着脑袋，他开始分不清自己到底是谁了。

是那个在22岁失去路舟，等到了25岁，终于可以根据那个匪夷所思的梦，寻死重生，抓住最后一个救命稻草的可怜虫。

还是那个被路舟宠爱着，变得安心起来，又逐渐变得越发肆无忌惮的19岁的容祈。

想到脑子里的某段记忆，容祈攥着手机的手背上青筋暴起。

呵呵数字游戏？他都舍不得让小哭包做的事情，你凭什么让他对你这么做？

凭什么让他帮你……

凭什么！！！

凭什么二字不断在脑子里叫嚣着，在嘴边低喃着。

到底是25岁的容祈在对19岁的容祈，嫉妒到发狂，嫉妒他得到了路舟的偏爱和宠溺。

还是19岁的容祈在对25岁的容祈，恨到扭曲，恨他明明占有了路舟，却没有保护好他。

他恍惚感觉到手机震了一下，努力维持大脑的平静，看向那人发来的消息。

【怎么挂了？】

鼻尖酸涩，喉咙紧疼，眼瞳早就泛起了猩红的血丝。

他有些委屈，不是我挂的，我不想挂的。

这个念头刚冒出来，另一种委屈也油然而生。

你问的是谁？是19岁的我？还是25岁的他？

重生到18岁的你，是不是一直透过19岁的我，看着这个害死你的混蛋？

想到前段时间，总觉得路舟在透过自己，看向别的什么人，容祈不由哽咽起来。

可没过几秒，他又变得又愤恨，又嫉妒。

你他妈凭什么哭？你有什么资格哭，他爱着19岁的你，却不爱19岁的我，你的19岁得到了你想要的东西，我到死都没能得到！

汗水早就打湿了头发和外套里面的衬衫，他指尖颤动，滚动着喉结，伴随着按下的按键，这两道产生分水岭，也不愿意融合在一起的记忆，几乎在同一时间达成了一个协议——

不想让他知道。

不想让他知道，25岁的容祈来找他了。

不想让他知道，19岁的容祈或许不是他想要的那个人了。

【没什么，刚才有点事要做，最近可能会很忙，没办法联系你了。】

达成协议的思绪，让男生顺利的打完了这句话。

看着那个熟悉的聊天头像，容祈的心里再次躁动起来，几乎是一瞬间的事情，他迅速打下一段话：路舟，我爱你。

眼看就要成功发出去，容祈神色一变，又把手机丢了出去，甚至有些痛快的笑了一下。

想得美，说出这句话的只有我，你算个什么东西。

紧随其后，属于25岁的意识开始讥讽他。

我愿意为他死，你敢吗？你这个懦夫，废物，没用的东西，你亲口说过你不爱他，你说过你不会为他死，你才是算个什么东西！

这两道谁也不服谁，开始疯狂在脑子里争吵的意识，终于让容祈没撑住头痛欲裂，彻底昏了过去。

远在老家的路舟，看到容祈发来的消息之后，也放下心来。

可是……

路舟望向不远处，正幼稚地朝着对方摔摔炮的弟弟妹妹，眼神变得恍惚起来。

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心里怪怪的，哪里怪，却又说不上来。

最后只能发了一句【好，你忙你的，开学见。】

容祈在房间里晕到了早上，才悠悠转醒，没人知道他没有下来守岁，不是太累去休息了，而是在房间里晕了整整一夜。

容祈换了一身衣服下楼，主餐厅已经坐了不少人，见他入座，大家很有默契的安静了几秒，其中有几个人对视，打起了眉眼官司。

“小祈啊，你——”

不等男人说下去，坐在老爷子旁边的少年，不冷不淡地看过来，男人原本准备好的为难说辞，顿时卡在了嗓子眼里。

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容祈和以前不一样了，那种淡淡的，不威自怒的神态，仿佛在一夜之间就掌握了老爷子的精髓。

以前的容祈虽然能力不错，但到底是年轻，做人做事不管怎么克制，也始终透着一股年轻气盛的浮躁。

即便是昨天除夕夜，他见到的容祈也是如此，那种对他们的不耐和烦躁伪装得再好，也逃不过他们的眼睛

可是经过短短一夜，容祈就好像变了一个人，变得更加成熟，也更加深不可测。

“怎么了？”容誉林皱眉，抬起眼看过去。

男人讪笑：“没什么，就想说容祈你睡得怎么样，看你脸色不太好。”

他的这个话题转的也不算生硬，因为容祈的脸色看上去确实不太好，只是他身上那种深邃的沉淀感，让人下意识忽略了这点。

容誉林看向右手边的孙子，果然见他脸色有些泛白，皱皱眉：“又生病了？”

或许是当年他那个不争气的独子，为了一个薄命的女人跳楼自杀，死在年幼的容祈面前，让容祈受到了惊吓，身体也变得不太好起来。

一年到头总要生几场病。

可偏偏因为那件事，这小子特别抵触医院，就连专门私人医生上门，他都很抗拒，普通的病都会因为他的任性拖延，变得棘手起来。

“没睡好。”容祈看向这个虽然上了年纪，但是身子骨看起来依旧硬朗的老爷子。

容誉林察觉到了孙子的不同，不由多看了几眼，但也没有细想，只当他因为不舒服所以才变得有些让人说不出来。

吃完了饭，容誉林单独把孙子叫到了茶室，将手里整理的资料放在桌上：“虽然有点超出你的能力范围，但我还是希望你能办得漂亮点。”

容祈接过来，随意扫了一眼，心里有底了，这些事对于25岁的他而言根本就是小意思。

可不像是那个19岁的蠢货。

这个念头才冒出来，他的表情扭曲了一秒。

——你他妈才是蠢货！

等到老爷子看来的时候，容祈的表情已经恢复如常。

容誉林又想起什么，随口说了句：“过段时间，周家的那位小姑娘就要回国了，到时候介绍你们认识一下。”

容誉林暂时还没想到要在什么场合让两人见见。

他现在说出来也只是让容祈做好心里准备，别到时候甩脸子给人家看。

容誉林精挑细选的人，自然也是别人家的掌上明珠，可不是这个臭小子能随便甩脸色的。

他要的是两家强强联合，可不是什么小门小户的人都能进他们容家的门。

容誉林以为孙子心里再不情愿，也只会说声好，但没想到他还专门问了一句：“是要在爷爷的寿宴上？”

容誉林顿了顿，看向居然关心起什么场合见面的孙子。

不过他的提议也不错，寿宴当天来的人很多，要是两家都看上眼了，到时候也能在寿宴上透露点风声出去，把两家联合的消息传出去对公司也有好处。

只不过，寿宴要在四月底的时候才办。

现在是一月底，还得等三个月，会不会有点太长了？

他再次看向坐在对面，在慢条斯理喝茶的孙子，想从他脸上看出更多的东西，确保他不是藏着什么小心思。

然而，在他的注视下，孙子依旧面色如常，甚至比以前还要沉稳不少。

容誉林感觉坐在眼前的这个人，是一个阅尽千帆的成熟男人，而不是一个藏不住心思的少年。

这也是容誉林想要的样子。

只是，这种变化是不是太快了些？明明昨天他还不是这样的。

面对老爷子锐利的打量，容祈不慌不忙地给老爷子倒了一杯茶，动作看上去很专业，行云流水，一气呵成。

“茶艺进步不少。”老爷子淡淡，只当他私底下开始对茶艺感兴趣了，所以才突飞猛进。

“爷爷教得好。”容祈不骄不躁。

在没有路舟的那几年，为了沉下心来，耐心等到时机的到来，他不断逼自己冷静，茶道只是他静心的其中一个手段。

“行了，看你的心思也不像是想过年的样子，正事要紧，别人在松懈玩闹的时候，你越该紧绷起来，去做你该做的事情吧。”

容誉林摆摆手，示意容祈可以离开了。

容祈走出茶室，路过客厅的时候，看着三三两两坐在一起谈天说地的，和容家利益息息相关的人，扯扯嘴角。

眼底寒意浮现。

那场车祸是个意外吗？显然不是。

当年老爷子得知他和路舟的关系，仅仅只是巧合吗？显然也不是。

是谁做的，他知道，也报了仇，泄了恨。

可是人都死了，报仇又有什么用？

仅仅只是一个人的错吗？很明显，也不是。

这是一群人的利益交织，主谋，帮凶，知情者，搅浑水的人……

但凡有可能阻碍到他和路舟在一起的人，有一个算一个。

这一次，谁都不能把他和路舟分开。

路舟，只能是容祈的。

不，确切的说，只能是25岁的容祈的。

恍惚，有一道无法控制的思绪相继而至：你他妈放屁！他是我的，容祈，你这个贱人！！！

男生揉着突突突的太阳穴，忍无可忍地对着空气嫉妒的低骂。

“你才是个贱人，折辱他的骚-货！”

作者有话要说：19岁的容祈：你个夺人所爱的贱人！

25岁的容祈：你个不要脸的下贱sao货！

路舟：？？？？自己骂自己是什么操作？

【“咕咕想要星辰大海2” 的营养液。mu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