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边规定了不许上晚自习,路温和路暖下午放学后就骑着自行车回家了。
一进院子,这对双生兄妹发现家里用来堆杂物的铁棚子下面,多了一辆车子。
路温对车子有点研究,看到这辆车的标志性物件后,他严重怀疑自己看错了,忍不住掏出手机查了一下,这辆车和他查到的那辆长得一模一样。
他又看看网上流传的市场价,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
路温看向妹妹:“你知道这辆车多贵吗?”
路暖对奢侈品没有什么概念,也不喜欢研究车,但路温既然这么问了,说明这辆车肯定很贵,还是超出他们认知的那种贵。
“七八十万?”路暖保守猜测。
路温压低声音:“网上说五百多万,而且已经停产了。”
他们村如果有人开超过三十万的私家车,就已经称得上是豪车级别了,这种上百万的车子,路温也就只在网上见过。
村里最富贵的那家,盖起来的大房子据说花了近两百万,在他们看来就已经是非常有钱的级别了。
至于他们家这种平房类型的自建房,大概是村子里盖的最便宜的,连地板砖都没铺,就是灰扑扑的水泥地,最多就是当年分到的宅基地比较大,所以院子也比较大,也难怪那些亲戚想抢过去。
现在,他们家这个用来堆杂物的棚子里,停着一辆据说价值五百多万的车!
意识到这辆车有多贵后,路暖也跟着压低了声音:“是不是走错了?”
话落,兄妹两人就看到养的煤球和煤炭不知道从哪里冒了出来,兴冲冲地朝他们冲过来。
两人又看看自家十分宽敞的院子,再看看拥有六间屋子的平房,据说当初不盖楼梯房是考虑到奶奶的腿脚不好,上楼梯不方便,所以就只盖了一层。
以前奶奶在的时候,用的是大棚里面那个大锅灶,烧柴做饭。
后来奶奶不在了,他们不太会用,就把其中一间房弄出来当厨房,中间那间是客厅,客厅里面还有一个房间,是奶奶在世的时候住的房间。
剩下的三间当做卧室,刚好他们和路舟一人一间。
也就是说,这里的的确确就是他们住了很多年的房子。
“哥?”路暖尝试叫了几声,没人应,她打电话给路舟,结果手机铃声就响在路舟的卧室里。
出去了?
路温从厨房出来,分析:“饭菜都还是热乎的,应该是有什么事情出去了。”
路暖总觉得棚子里的车让人很不安心,提议:“出去找找吧?”
路温点头,看了看家里的两只大黑狗围着那辆车,他心里紧了紧。
他当即决定:“带煤球和煤炭一起出去。”
他们花了三十块买的小土狗,要去碰瓷五百多万的车,想想就觉得可怕,就算把他们连人带房子一起打包卖了,也赔不起。
兄妹两人把狗子带了出去,关门的时候还仔仔细细看有没有关严实。
要是碰上来串门的人,不管不顾地直接推门进来,那辆车一不留神出了事的话,那可就糟了。
因为雨停了,路舟做好晚饭后就带着容祈在村里瞎逛,呼吸一下新鲜空气。
容祈首次体验那种奇妙的感觉,明显上头了,那五份装的指套就已经用掉了三次。
如果继续在房间里面待下去,恐怕从早到晚都得在房间里腻乎来腻乎去。
路舟倒是不心疼自己的手指,但——
他侧目看向走在身边,看起来红光满面的男生。
容祈嘴角噙着的笑意尤为明显,就连那双一向阴冷的眸子,此时都还浮动着一种波荡的幽光。
路舟不由想到了上辈子的事情,渐渐地别过脸,看向杂草里那几只正在散步的大公鸡,暴露在湿冷空气的耳尖抹上了一层粉。
上辈子的初次虽然是不太愉快的开展,但也不妨碍容祈很快就沉迷进去。
从最开始,他面带讽刺,嘲笑路舟虚伪,说路舟一套做一套,平时表现得委屈不乐意的样子,临到最后不还是主动在他那里乱搅一通。
到后来渐入佳境了,容祈也不嘲讽了,变得比平时还要没底线,对着路舟开始乱叫。
什么宝宝,乖乖,老公,好弟弟,好哥哥张口就来,总之就是称呼大乱炖,越叫还越违背底线,让当时的路舟羞得不知所措。
明明浪到没底线的是容祈,结果却是路舟这个在卖力的人觉得没脸见人了。
而现在的容祈,依旧没有变,就算他开始无意识的在路舟面前展现出更多的羞赧,却也不妨碍他在沉迷的时候口无遮拦。
那些肆无忌惮的话仿佛刻在了他灵魂里,哪怕他们现在还没有到最后一步,容祈依旧能无师自通。
只有路舟,不管是上一世,还是现在,都没办法抹开面配合容祈说那些羞臊又带有侮辱意味的话。
容祈恍惚听到狗叫声,终于从无尽的回味中回过神来,也下意识地抓住路舟的手,寻求安全感。
村子最不缺错综复杂的小道,趁着没见到狗,路舟低声:“我们换条路走。”
容祈刚要点头,路舟就看到狗叫的方向出现了一道熟悉的人影。
“哥!”
不远处的小姑娘总算找到了自家哥哥,虽然距离比较远,但也不妨碍她第一眼就认出了路舟。
路暖一边和煤球跑过去,一边好奇地扫过哥哥身边的男生。
这两人的距离是不是太近了点?
意识到跑过来的人是路舟的妹妹,容祈忍着胆怯,将自己的手从路舟那里挣开,等路舟看过来,他抿了一下唇。
趁路暖还没过来,容祈低声:“我知道这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我不会强迫你。”
他自己都做不到的事情,又凭什么强迫路舟去做。
在这种并不算开放的地方,他和路舟的关系可能更艰难,更容易遭人非议。
路舟注视容祈的侧颜,低低的嗯了一声。
要说完全不在意,是不可能的,因为路舟不仅要考虑自己,也要考虑弟弟妹妹。
他们这的包容度不高,那些流言蜚语,冷嘲热讽,或许影响不到隔了好几个省上大学的他,但是弟弟妹妹还要在这里读到高三,路舟不可能完全不考虑他们可能会面对的压力。
作为兄长,路舟从很小的时候就已经习惯,在第一时间替自己的弟弟妹妹们考虑。
“对不起。”或许有些事,就算死过一次的他也无法任性。
听到身侧传来的轻声道歉,容祈错愕看他。
对上这人过于诚恳的歉意目光,容祈勾了勾唇:“那晚上我们做点有趣的事情。”
不等路舟说话,路暖已经小跑过来了,跟她来的煤球异常兴奋地围着容祈嗅了嗅。
容祈整个人都僵硬起来。
路暖走近后也终于看清楚了容祈的样子,她下意识往路舟那边挪了挪。
容祈面无表情的时候,就显得阴沉难以接近,现在因为怕狗的原因,整个人都是紧绷的,眉头微微蹙拢,给人的感觉却像是在不耐烦什么。
不了解他的人,乍一见到这样子的他,第一反应都是打怵。
路暖自然也不例外,不明白这样的人为什么会和哥哥走在一起,是不是哥哥碰上什么麻烦了?
路舟上前一步,同时伸手拉住容祈的胳膊,往身后带了带。
看着对容祈十分亲近的煤球,他低声:“煤球别闹,没看到他都害怕了。”
路暖愣了愣,反应过来,又看看被哥哥挡在身后的男生,因为哥哥比这个人高,她并未看清对方脸上的神色,但是留意到了对方似乎把脑袋搭在她哥的背上了。
看起来是真的很怕狗。
村里养的狗没有牵绳的习惯,只要不是见人就咬的狗,都是散养,所以路暖只好一边把狗往家里赶,一边说:“哥,回家吃饭啦。”
看着妹妹带着狗跑远了,路舟的全部注意力才放在了身后。
容祈的脑袋还靠着他的背,手在路暖看不见的地方,一直攥着路舟的衣服。
“好了,狗已经走了。”
“嗯。”容祈看似淡定的站直,但是耳尖那抹淡淡的红却暴露了他的不好意思。
路舟盯着他的耳朵看了好一会儿。
容祈被他看得不自在:“怎么了?”
话音落下,路舟上前了半步,迎着又开始夹杂细雨的风,亲了亲男生的耳尖。
容祈睫毛颤了颤,那双在旁人看来没有一丝温情可言的眸子,正一眨不眨地凝视这个最近让他不知所措的小哭包。
“你亲我耳朵干嘛?”他变得别扭起来,却用小拇指勾了勾路舟的小拇指。
脸,似乎更热了。
冰冷的细雨落在脸上,好似都能变得滚热起来。
“想亲。”路舟不好意思的把脸埋在围巾里,低头,也用手指勾勾他。
“走吧。”
两人开始朝着路暖刚才离开的方向走。
可能是到了晚饭时间,他们回去并未碰上任何人,那两只不断撞在一起的手,再次小心翼翼地勾起了对方的小拇指,藏着只有他们知道的紧张和悸动,缓慢地朝着家的方向走去。
就在他们刚才站的位置,侧后方的另一条走道上,一个穿着校服的少年正站在那,看着已经消失在拐角的两道背影,嘴角抿得很紧。
路温低头,看向不知从哪冒出来的煤炭。
这家伙刚才一出门就跑去找狗伙伴了,所以他刚才站在这里的时候,路舟他们并没有察觉后方站着人。
更不知道弟弟就站在不远处,目睹了他对容祈做的亲昵举动。
“回家了,煤炭。”
路温沿着路舟他们走的这条路回家,避免在另一条路上,不小心碰上这两个偷摸牵小手的男生。
到了家,雨变大了不少。
路舟和容祈的头发都沾了不少雨水,更别提衣服了。
怕感冒,两人先去卧室换衣服了。
路暖则是在餐桌上摆好碗筷,发现路温回来了,开口:“大哥的朋友来了,很怕狗,你把煤炭拴好了。
路温看了一眼妹妹,点点头。
“怎么了?”路暖感觉他怪怪的,又看见他头发都湿了,催促,“快去换衣服啊,马上要考试了,你要是生病了考得不好,到时候可别哭鼻子。”
路温立即无语地瞪过去:“谁会哭鼻子。”
路暖对他做了一个鬼脸:“谁哭谁知道。”
路温哼了一声,笨蛋,你就继续蒙在鼓里吧,我是傻了才会告诉你刚才的事情。
路舟换好衣服,又用吹风机把头发弄干了才出去。
弟弟妹妹们已经在餐桌前坐着了。
因为还没有正式介绍过容祈,路舟坐下后,对弟弟妹妹们说:“这是我朋友,容祈。”
路温和路暖都有不同程度的不自在。
路暖是因为不习惯容祈身上那种生人勿进的冷漠。
路温更多的是因为刚才的事情。
这顿饭吃得格外安静,他们兄妹三人吃饭没那么讲究,以前路温路暖都会聊一些学校的事情,但是今天却很有默契的沉默了。
除了碗筷偶尔发出的细微动静,没有任何人说话,一股名为尴尬的氛围似有似无的飘散。
吃完了饭,碗筷是路温和路暖轮流洗。
走出厨房后,路舟看了一眼身侧的男生,问:“要不要去客厅坐一下。”
容祈点点头,这种细雨蒙蒙的阴冷感,回了房间的话,他感觉除了和路舟躺被窝,又开始腻腻乎乎起来,就再也没有更适合的事情了。
这要是在别墅那边,他根本不用顾忌什么,别说躺被窝了,就算在房子的各个角落都没有问题。
但路舟家的房子格局,在家里有人的情况下,并不适合让他们肆无忌惮地腻歪。
洗完了碗,路温路暖正在房间写作业,他们是一个年级一个班,所以平时写作业也是在一起。
一般都是路暖这个妹妹,辅导这个比她大了几分钟的哥哥。
“你怎么怪怪的?”可能是作为双生兄妹,路暖总能在第一时间察觉路温的情绪不对。
“没事。”路温瞥了一眼一无所知的妹妹,“我想看电视,你想吗?”
大部分作业在学校就写完了,而且马上要考试了,所以他们回家写作业的时间不需要很长。
“大哥在和他朋友看电视,还是别去了吧,好尴尬。”
路暖想到容祈那张虽然长得很帅,但是一点人情味也没有的脸,声音都忍不住小了几分。
外面那辆车不用猜,也知道是谁的了。
她好奇:“大哥怎么会和这样的人做朋友?”
“不知道。”路温把外套拉链拉到了最顶端,起身,“我去客厅了。”
路暖只得紧随其后,因为她对哥哥的朋友也很好奇。
哥哥温吞慢热的性格,和那样一看就不好惹的人,究竟是怎么成为朋友的,而且还成为了可以住到家里的朋友?
原本清冷的客厅,这会儿坐了四个人,但依旧没有热闹起来,除了电视剧的声音,也只有路暖小心吃薯片的声音。
她一边吃,一边小心观察坐在路舟身边,同时也是坐在她右手边的男生。
小姑娘看了半天,也搞不懂哥哥和这个人怎么会成为朋友。
确切的说,她从来没有见过哥哥带朋友回家。
印象里的哥哥总是很忙碌,除了上学之外,还要出去打杂工,家里的很多琐事,他也要去解决,没有丝毫的休闲时间可言,更没有时间去交朋友。
毕竟不管是爱情,还是友情,都是需要时间成本去经营的。
直到哥哥因为资助人的要求,去了外省上高中,路暖他们也只有在假期才能见到哥哥,也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她对大哥的生活变得一无所知起来。
路暖思索的时候,渐渐忘了什么叫做偷看,目光开始直勾勾的盯着容祈看。
容祈怎么可能没发现,他从一开始就知道路舟的妹妹在观察自己,说不紧张是不可能的,对方迟迟没有要收敛的意思,反而越发放肆起来,容祈终于忍不住侧目看去。
那双看起来没有温度的眸子,冷不丁看过来的时候,小姑娘顿时吓了一跳,战战兢兢的把薯片递过去。
“你吃吗?”
刚才吃的时候她都没敢问,总觉得这样的人是不会吃这种没有营养可言的垃圾食品。
开着一辆好几百万的车,平时接送应该都会有司机,吃饭要么就是私人厨师做,要么就是去高级餐厅。
可偏偏车子的主人,自己开车来了这个普普通通的村子,还和他们吃过普通的家常菜,现在还坐在这个并不高大上的客厅里,和他们兄妹一起看狗血电视剧。
“谢谢。”
疏冷的声音响起,路暖见旁边伸过来一只手,从薯片袋子里拿出来几个薯片。
“吃吗?”这次是容祈问的路舟,他下意识的把薯片递到了他唇前。
路舟也下意识张了嘴。
小姑娘咬着嘴里的薯片,眨巴眼。
这关系也太好了点,男生的友谊都是这样的吗?
路暖想了想班上有些男同学,会捏着嗓子叫自己的兄弟宝贝什么的,还会几个人叠在一起发出yin荡的笑声。
哥哥和朋友喂东西什么的,好像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路温单独坐在旁边的单人沙发上,目睹到了这一幕,他看着丝毫没有察觉异样的妹妹,又看看已经反应过来,变得不太自在的哥哥。
哥哥白皙的皮肤上都被一抹红霞洒满了,还开始用余光偷看他和路暖这边。
路温见状,将头偏到了别的地方,一副没看到的样子。
等他用余光观察的时候,他哥已经收回了目光,还明显松了口气。
“哥,我们一起睡吧。”路温眼见天色不早了,终于开口。
坐在不远处的两人齐齐看过来。
心里有鬼的路舟支吾:“你要考试了,我怕你睡不好。”
路温故作随意:“这有什么,以前我们不是经常一起睡。”
路暖嘟了嘟嘴,小时候她和路温不敢一个人睡,都是和哥哥一起睡的。
但是长大了,有性别意识了,她显然不可能再像以前一样,和两个哥哥躺在一起,然后听大哥给他们讲故事听。
路舟忍不住看了一眼面色如常的容祈,又不能坦坦荡荡的说,我和朋友睡一间就可以了,只能点点头:“好。”
在兄妹两人看不到的地方,看似面无波澜的容祈,手却在戳路舟min感的腰肉。
他用眼睛无声的质问,说好的做点有趣的事情呢?
路舟闷着声音,抓住他的手,用无辜的眼神看着他。
我也没办法呀。
容祈也知道这件事很难办,只好不情愿的挠了挠路舟的手心,作罢。
路温垂下眼帘,咬了一口从妹妹那里要来的薯片,只当没看到两人暗搓搓的小互动。
这要是睡在一起,那还得了。
路温的房间就在路舟的隔壁,路暖的则是在客厅的另一侧,奶奶的那间他们不会去碰,所以路温让路舟和自己睡一间完全合理。
临睡的时候,路温看向心不在焉的哥哥,然后翻了一个身,侧身看他。
“哥,你朋友家庭条件一定很好吧?”
路舟点点头。
“那你们在一起的时候,你是不是经常迁就他?”
路舟的目光对上弟弟那双黑幽幽的眼珠子,莫名紧张起来,总觉得弟弟所谓的“在一起”,是另一层意思。
“没有,他人很好。”路舟忍不住替容祈说话。
“那你们在一起的时候,你开心吗?”
“嗯。”路舟的嘴角无意识地勾了勾。
路温看到哥哥的表情,抿了抿嘴角,翻身躺平,看着天花板。
半晌,他偏头看向已经睡着的哥哥,才起身去关灯。
“只要你开心就好。”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禁哥是你爹” “小花” 的营养液,比心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