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余三人听了赵氏对沈知窈的惩罚,当下心里对赵氏都有些发憷。
虽然平日里见惯了赵氏对沈知窈各种刁难,但那些对她们来说都是不痛不痒的,比如上次罚抄书,没想到今天就因为她请安迟了些,便要罚她在祠堂跪上四个时辰。
别说是沈知窈这样养尊处优的主子,换成是下人在那跪上几个时辰怕是身体也熬不住的,想到这里,众人都在心里告诫自己,以后请安一定要有多早就多早的来。
更不能存了敷衍的心思,否则下场估计也跟今天的沈知窈差不多。
周氏心道若真要沈知窈在祠堂那种潮湿阴冷的地方跪上几个时辰,万一真给她跪坏了身体,这种事传出去对侯府的名声终究不是好的,且她这弟妹看着也不像表面这般逆来顺受,届时她会不会生出别的事端可不好说了。
于是她从座位上站起身走到沈知窈的身边,然后开口替她求情:“母亲,我看五弟妹身子确实不适,不如换成轻一点的惩罚,小惩大诫,想来五弟妹也是长这个教训。”
赵氏此时哪里听得进去周氏的话,本就看沈知窈不顺眼的她,见周氏还替她求情,更是发了狠:“午膳也不用给她送了,等她跪足了四个时辰才能吃饭!”
赵氏连周氏的脸面都不给,想来是不会改变这主意,一旁的杨氏和孙氏还想着周氏出身名门望族,婆母想来会给她几分薄面,哪知道这样无情,不仅没有放过沈知窈,还连饭都不给吃了。
周氏这一求情让沈知窈的午膳飞了,沈知窈抬眼看向周氏,心道这人怕不是故意的,她这求情不就是火上浇油吗?
为了不让周氏继续再说出什么虚伪的话来,沈知窈抢了话:“大嫂不用再替我说什么,原也是我请安迟了,这些都是我该受的,母亲惩罚我也是为了我好。”
她的声音里面带着哭腔,加之那柔弱的身形,在下人眼中要多可怜有多可怜。
赵氏见她乖觉,便冷哼一声,她还以为沈知窈落水后性子变得不再跟从前一般,现下她的一言一行还不是和从前一样?
不想再看见沈知窈,她对着翠玉说道:“带着她去祠堂好生看着,别让她偷懒。”
翠玉领了,对着还跪着沈知窈轻蔑道:“走吧,五夫人。”
沈知窈这才被站起身,只是许是跪了一些时间,乍然起身她脚下一软,整个人摇摇晃晃的,差点歪倒在翠玉的身上。
秋梧见翠玉一个闪身躲开,于是忙冲了上去扶住沈知窈,面露担忧:“夫人,您还好吧?”
沈知窈推开秋梧扶着她的手,语气中带了点倔强:“我无事。”
说罢又对着翠玉道:“翠玉姑娘,请带路吧。”
等翠玉带着沈知窈离开了前厅,三人看着她摇摇欲坠又倔强的背影,倒是觉得从前的沈知窈回来了,前段时间那个对她们很是敷衍的沈知窈似乎只是她们做的一场梦。
沈瑶自然是回不来了,只不过是沈知窈故意装的,她惯会演戏,这只是前戏,好戏还在后面呢。
如果不给赵氏一点教训,沈知窈以后的日子只会活在她的掌控之下,从来都只有她掌控他人的沈知窈不高兴了,她不高兴就有人会倒霉。
首当其冲的自然是赵氏,至于扇风点火的杨氏和孙氏,还有看似心善的周氏,她暂时还没想好要怎么回敬她们三人。
沈知窈跟着翠玉进了祠堂,刚一进去就感觉到了一股凉风扑面而来,她看着满堂的排位,面上竟没有一丝的畏惧。
她也算是死过一回的人了,相比觉得阴森的翠玉,她倒是显得平静了些。
沈知窈找了个蒲团自觉地对着那些顾氏的祖宗跪下,还让跟着的秋梧点上了香,在翠玉看来,她是在认真的思过。
原本赵氏让翠玉盯着沈知窈,不许她偷懒,一定要跪足了四个时辰,只是这祠堂的大门关上后屋内略显阴暗,翠玉一抬头就看见顾氏两位太爷的画像。
那画像画得逼真,她总觉得画上之人的两双眼睛在盯着她看,想到这翠玉头皮发麻,她不禁咽了下口水,转头去看正认真跪坐的沈知窈。
然后她看见沈知窈苍白着一张脸,加上今天沈知窈穿得素净,头上的浅色发饰在光线昏暗的作用倒显得像是白色的。
她无端想起沈知窈那日落后被捞起来的场景,当时她好奇跟着上去看了一眼,见沈知窈浑身湿透,脸色青紫,等抬回去她所在的院子时她也悄悄地跟了过去,她分明听见了大夫说不中用了。
她回去禀告了侯夫人,结果没多久,沈知窈院子了又来人说她醒了过来,这事一直都让人觉得匪夷所思,暗道起死回生的事情居然让他们给碰上了。
收回思绪,翠玉看着她这副装扮像是送葬时穿的一般,尤其配上她那张苍白的脸,联想到她那日落水后被救上来的模样,更是让她心里瘆的慌。
为了给自己壮胆,翠玉想起她身边还有秋梧在,她便看向秋梧,哪知这一看还得了,秋梧静静地跪在沈知窈旁边,就好像是纸人一般一动不动,整个身体隐在黑暗中,就连她的脸都看不清。
此时周围都静悄悄的,翠玉仿佛能听见自己急促的呼吸声,她闻到呛鼻的香烛味,伴着内心不知何时生出的一点恐惧,几欲作呕。
沈知窈和秋梧自然不知道这边翠玉在自己吓自己,她盯着上面的排位发呆,想着一会儿她晕倒了要怎么优雅地被人抬回去。
她悄悄揉了揉才跪了一会就发麻的脚,感觉后面的门缝里有凉风吹进来,她身上为了给自己打造病弱的形象而穿得单薄,此时被风一吹倒是觉得身上有点冷。
于是她回头看向翠玉,声音在这空旷的屋内慢慢响起:“翠玉姑娘,能把门关紧一些吗?我有些冷。”
翠玉冷不防听见她这悠悠地声音,加之她提到冷字,顿时想到那日清晨她落水时泡在水里定然也是冷的,一时之间翠玉汗毛竖起。
尤其是她对上沈知窈那双漆黑的瞳仁,仿佛里面是深不见底的漩涡,能把她吸进去一般,她的脸瞬间被吓白了。
翠玉掐了掐自己的手,不让自己去想那些怪力乱神的东西,稍微找了一点理智,她嗓音有些僵硬,却是顾左右而言他:“我去门外和春桃守着,五夫人有什么什么事情喊我就行。”
说完她立刻退了出去关好祠堂的门,等她看见外面的蓝天时,才惊觉自己竟然在九月底的天气里被汗打湿了后背。
她看见站在廊下靠着柱子打瞌睡的春桃,以及在祠堂外面做洒扫的几个婆子,又回头看了一眼紧闭的大门,在心里默默地念了句阿尼陀佛。
她有种松了口的感觉,心道刚才的自己是鬼迷心窍了,无端端地害怕沈知窈做什么,可转念一想又觉得沈知窈有些邪门,想着以后得离她远远的才行。
一直跪着的沈知窈见翠玉离开了,立刻从跪坐的姿势改成盘腿而坐,她柔着自己的小腿,转头对着身边的秋梧小声道:“一会儿我装晕倒,你喊得大声一点,最好让外头的人听见。”
还未等秋梧回答她就立马倒在了秋梧的身上,秋梧愣了一会后转而心领神会,扯着嗓子大喊:“夫人您怎么了?夫人您醒醒!”
看着认真装晕的沈知窈,秋梧一时之间生出奇怪的感觉,从进了侯夫人的正院开始,她以为夫人又变回了原先任人拿捏的性子,没想到夫人没有变回原来的性子,是在这里等着。
外头才喘了一口气的翠玉,骤然听见里面的惊呼声瞬间被吓了一跳,她极不情愿地走到门口,正想要推开那道门,可手刚放在门上又像是被什么刺到一般收了回来。
只结巴地对着里面问道:“怎...怎么了,出了,出了什么事?”
这时里头传出秋梧着急的声音:“翠玉姐姐,夫人突然晕倒了,早起的时候我就见夫人身子不适,现在晕倒在这里可如何是好?”
被秋梧惊醒的春桃闻言顾不得什么立刻推开了门,她见自家夫人白着一张脸倒在秋梧的怀中,立即就要哭了出来,她对着翠玉道:“先前我们就说了夫人身子不适,夫人孝顺一定要去给侯夫人请安,哪知道会被罚跪,才会导致夫人晕倒!”
春桃话里话外都有指责赵氏的意思,但是眼下的情景不容翠玉多想,她只得愣愣地看着沈知窈那张惨白的脸站在原地。
倒是秋梧显得比较冷静:“快去禀报侯夫人,就说我们夫人晕了需要回去请大夫,不能再继续呆在祠堂了。”
翠玉想起侯夫人嘱咐的话,喃喃出声:“可是侯夫人说了......”
秋梧直接打断她,她有点怕时间久了沈知窈会装不下去而露馅,只好搬出顾昭来:“夫人都晕倒了难道还要继续在这里呆着吗,要是夫人有个好歹到时候五公子知道了拿你是问!”
顾昭因着在朝中颇受皇帝的赞赏,又在刑部任职重要的职位,还是当今四皇子的重视的人,在京中也是颇负盛名,就连侯夫人面子上也得跟他维持母慈子孝,即便他是外室所出,在侯府除了宣平候之外,也无人敢不敬他。
想起那个温润如玉五公子,翠玉跺了跺脚,终于还是松了口让她们将沈知窈带了回去。
沈知窈如愿地回到了自己的院子,秋梧和春桃刚将她放在了床上,匆忙给她请了大夫,只是大夫前脚刚走,沈知窈便睁开了眼睛。
春桃瞪大了眼睛:“夫人,你这么快就醒了?”
秋梧在一旁没忍住笑了出来,这时春桃才反应过来沈知窈这是在装晕,她跟着憨笑:“夫人果然聪明,方才那样子奴婢还真以为您晕了过去。”
沈知窈坐起身道:“这么一折腾倒是有些饿了,去让钱姑准备午膳。”
春桃笑着应了,知道沈知窈不是真的有事便迈着欢快的步子去了后院。
这厢顾昭刚回来就听见有人来报说沈知窈晕倒了,为了表现出他对沈知窈的担心,他连书房都没去,踏着稍微急切的脚步,一脸凝重地进了沈知窈的屋子。
然后就看见他那据说晕倒了夫人,正端坐在小圆桌前认真地吃着被剔了骨的松鼠鳜鱼。
作者有话要说:女儿:你听我狡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