床榻上昏睡的人是被刺痛惊醒的。
他一睁开眼,便望见黑压压的一片人。
他们并未身着黑衣,而是数量太过庞大,才会给人一种“眼前一黑”的感觉。
当视线定位到这群人的主子时,他不再是“眼前一黑”,而是“眼前一亮”,是血光之亮!
“误……误会啊!”武佑努力偏着身子,脖子梗得直直的,“瑱王殿下,这都是误会!您听小的我解释啊!”
段栖椋凌厉的眸光在流转到怀中人上时,登时变成了如水的温柔。
阮葶嫣颤抖地攥着他的袖子,咬着唇,把头完全埋入了他的胸膛中。
武佑见状,眼珠爆满血丝,嗓音嘶哑地哀求道:“瑱王妃殿下,是小的不对,求您饶了我吧!我保证,以后再也不会踏入京城——”
一道冰冷的刀光映射在他的脸上,他的嗓子因过分惊骇而无法发声。
萧晦面无表情地把刀尖对准他的鼻子,直到闻到一股刺鼻的尿骚味时,才微微蹙了蹙眉。
蓦地,只听一声大喝:“我杀了你!”
武佑怔了怔,随后左肩与左手臂分离的缺口处喷涌出了骇人的猩红。难以忍受的痛冲向脑门,他发出了撕心裂肺的哭嚎。
一痛未平、一痛又起。
接踵而来的是左腿。
与上身分离后的伤口汩汩冒着鲜血,好似一条充满罪恶的小溪,流向了地面。
武佑终于肯死心了,他今夜是必死无疑了,只是他没料到的是,在死之前还要承受这么多的折磨。
他像个人彘,一个没有装进罐子里的人彘,断了四肢,只剩一个快要咽气的头颅。
以最狠毒的目光望着身前的两人,以最恶毒的意念诅咒着他们的主子。
我爹,不会放过你们!
第五次举起刀时,萧晦抓住了蟾露的手腕,“他已经死了。”
蟾露猛地甩掉他的手,利刃对准武佑的脖子。
瞬间,身首异处。
阮葶嫣一直被段栖椋护在怀中,不知发生了什么,却听“当啷”一声,兵器落地,接着是蟾露的哭声。
“是奴婢杀了吏部尚书武昼武大人的大公子武佑,请王爷将我交给朝廷法办吧。”
阮葶嫣顿时脸色大变,就要回转身子,但仍被段栖椋紧紧搂在怀中,无法动弹。
“王爷!到底发生了什么!”她焦急地大喊,“蟾露!蟾露你怎么了?”
蟾露的衣服上溅满了武佑的鲜血,脸上也是,不过由于泪水的冲刷,那张脸依然素净俏丽。
“王妃,蟾露以后不能再伺候您了!您多保重啊!”
“不,蟾露!你不要走!你……”
阮葶嫣一时急火攻心,再加上之前受了不少罪,倏忽间便失去了意识。
*
外面不知何时下起了雨,也不知这雨下了多久,阮葶嫣只觉得着淅淅沥沥的声音一下子涌到了她的耳膜深处。
她慢慢睁开眼,入目的忧愁随着视线的明晰而绽开了笑意。
“王爷……”
她轻轻念着他的名字,眼中很快蓄满了泪。
委屈、恐惧、绝望,随着泪水的流逝而渐渐消散了。
段栖椋无比怜爱地为她拭去泪水,摸摸她的额头,又轻轻磋磨着她的脸颊。
她早已适应了如此亲密的接触,并且越来越享受其中。
久违的,她感到了家的踏实和温暖。
想到家,她一下想起了自己的“家人”,不顾身子的不爽利,硬要坐起来。
段栖椋也顺着她,将她扶起,倚靠在床头。
“王爷,蟾露呢?蟾露在哪?”
段栖椋猜到了她的疑问,指了指外面。
她眼中登时放出一簇光,可紧接着,又暗淡了下来。
“可是蟾露她……她替我报了仇,武大人怎会放过她!”
段栖椋的唇角微微扬起,一边帮她把碎发掖入耳后,一边摇了摇头。
对方什么都不说,连手语也没有做,但她能完全读懂他的心思。
他在让自己放心,一切有他在。
可阮葶嫣还是忧心忡忡,吏部侍郎不是个小角色,同时,由于大肃与渠鞮和亲的事,甘家已经如履薄冰了,段栖椋所受到的影响,直接关系到他在圣上心中的分量以及在朝中的地位。
都怪她……
不!此事怎能怪她?她才是受害者啊!
若不是武佑色胆包天,怎会牵扯出如此纷乱的纠缠?
可,若不是那夜她偷跑出阮府,又怎会遇上武佑?
再来,若不是段栖椋没有陪她归宁,她又怎会不愿在阮家多待?
那,若不是伯父逼着她替嫁段栖椋,她又怎会与之成为同一屋檐下的陌生人?
没有替嫁……没有相遇……
曾经无数次的假设如今再次在脑海中上演,但唯独这一次,她的心好痛、好难过,她甚至连思考的勇气都没有了。
正纠结之际,她只觉得唇上一热……
作者有话要说:论逻辑思维,谁能把女鹅捯得还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