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楼包间,南北通透,开了窗,舒爽的夜风贯穿在典雅的布置之中,给人以身心的双重享受。
倚窗眺望,月色莹莹,烛火绰绰,吆喝叫卖声不绝于耳,嬉笑拌嘴音尽显市井本色。
阮葶嫣向来喜静,但对于安居乐业的喧嚣,也并不讨厌。
惬意之余,她隐隐察觉出登楼用膳,似乎是段栖椋有意安排好的。
包括蟾露、萧晦在内的所有下人都在一楼大厅之中,不算十分宽敞却氛围十足的小房间里,只有她夫妻二人。
店里的伙计们麻利地相继上来传菜,到此时,她终于可以肯定,这就是段栖椋提前计划的。
东坡豆腐、素三丝、番瓜饼、番茄杂菌盅……
全是斋菜!
段栖椋做了个手势,示意她趁热快吃。
她的眸光流转,柔声问道:“王爷,妾能再添两样菜吗?”
段栖椋点了下头,一脸的温润。
“桂花糯米藕,蜜汁小排,再来一碗牛乳银耳羹吧。”
小二接单下了楼,原本大方优雅的阮葶嫣一下子羞涩起来,拿起筷子,脸却是侧着的。
“王爷,我们边吃边等新菜上来吧。”
她不再讲话,便微微垂下了头,两根筷子头局促地磋磨着。
虽然没有正视前方,但前方那缠绵的视线却令她脸颊滚烫。正是那目光太过炙热,她才不敢与他四目相对。
这一餐似乎与平日的每一餐没什么不同,楼下那么远的距离,地上行人的喧闹完全盖过了极为细小的咀嚼声。
这对青年男女那么安静,仿佛不存在于这世上一般,又好像这世上只剩下他二人似的。
可,本该平静如水的心绪,却控制不住得纷乱如雪。
阮葶嫣借由吹凉温羹之际,做了几次深呼吸,汤尚未入口,倒是先放下了汤匙。
「贺礼,谢谢。」
哪怕她再羞赧,礼节也不能缺失,于是她扬了扬眼睫,小心翼翼地望向了对桌之人。
段栖椋的眼睛可真亮啊!像悬浮着万千星辉的银河,越是深处越是迷人。
「只是尽了礼数罢了,不必客气。」
阮葶嫣用汤匙轻轻搅动着牛乳羹,透亮轻薄的银耳在她制造的“巨浪”中不停旋转着,亦如她静不下来的心。
礼数?
堂堂瑱王,何必去对一个小小的进士和品阶不高的副都御史尽礼数?
他,明明是在替她尽礼数!
这若放在普通男子身上,是稀松平常、不足挂齿的,甚至他不去尽礼数,定会遭到妻子的埋怨。
可,他是瑱王啊!那个不将任何人放在眼里、连未来可能的储君——大皇子段汝础也敢怼的瑱王啊!
就算他此番不去柴府——就像归宁之日不现身阮府一样——又有谁会说什么呢?
阮葶嫣的目光停留在枝头的皎月上,虽说圆缺遗憾,但月牙儿弯弯,像极了段栖椋此刻勾起的唇角,又何尝不美好、不珍贵呢?
不可辜负了美好,偶尔放纵一下真实的自己,应该也无伤大雅吧!
“今晚妾与王爷的同行,妾希望不是最后一次。”
她不再“自作聪明”地使用手语,就是不想因为自己的不熟练而造成两人沟通上的误解。她想让自己的意思,完完整整、准准确确地转达给对方。
段栖椋的瞳仁在瞳孔中翕动着,那是他凝视她、要将她的所有都刻在眼中的专注。
萧晦说得对,这样纯粹、善良、可爱的女子,怎会不理解他的苦衷、宽容他的自私呢?
他上下唇瓣轻启,喉咙开始抖动,似乎……似乎是要……
“客官,您的菜来咯!”
一声通报,完全将发未发的冲动打得粉碎。
阮葶嫣难得露出些许的不快,但语气还是温温和和的,“小二,你搞错了吧?我们的菜都齐了呀。”
“哦,这菜是一楼的客官为二位添的。”小二的笑容憨厚,就是口音有点奇怪。
阮葶嫣狐疑地盯着那道新上的“五香白斩鸡”。
若是清淡的鸡汤或小一些的鸡肉丁,她还是能吃上一些,但整只鸡,对她来说实在难度太大。而段栖椋就更讲究了,肉类必须要先用蜜汁或糖水煟过再进行其他烹饪,而涂于表面的甜,他是绝不会入口的,更不用说什么五香味儿了。
是以这道菜,既不适合王妃的口味,也讨不到王爷的欢心。
再看楼下的“客官”,除了贴身侍女,就是贴身侍卫,他们最了解主子的心,怎会……
忽的,一个危险的念头在阮葶嫣的脑中炸开!
难道这菜……
思及此,只听楼梯上响起急促的脚步声。
与此同时,那个小二猛然从白斩鸡中抽出一柄泛着白光的短剑。
电光火石之间,段栖椋一下把她紧紧拥在了怀中。
作者有话要说:七仔:好不容易跟媳妇约个会!哪个不长眼的敢破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