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风乍起,银辉流散了一地,花影叠叠,抖落了无数的芬芳。
正在庭院之中的阮葶嫣下意识双眸紧闭,听耳边风声呼啸又休止,可面颊却没有感受到丝毫凉意,反而是身子多了几分莫名的暖意。
她惊异地睁开眼,发现自己正被人拢在怀中,抬起头,额前是一展宽大的袖子。
“王、王爷!”
她仰视着他,仿佛看到他眸中有万千星辉闪烁。
段栖椋的一手仍揽着她的肩,遮挡疾风的那条手臂一转,耐心地取下落在她头上的碎花。
她的眸色染上了春水,笑意晏晏,竖起大拇指,朝着“护花使者”弯了弯——
「谢谢。」
段栖椋落下手臂,又带起来一阵清风,眉目间是涓涓的温情。
虽然不忍破坏如此美好的意境,但这毕竟是在别人家,而且——身后的宾客都目不转睛地望着院中的两人,连正事都耽搁了。
蟾露和萧晦,一边一个地立在他们身边。
“主子,请入轿吧!”
段栖椋自然地牵起阮葶嫣的手,一同坐进了轿子里。
轿夫的技术始终那么稳,如履平地一般,几乎感受不到任何晃动。
可阮葶嫣却希望这轿子能晃一晃,好给自己不停摇曳的心找个被动的借口。
她偷偷撵了撵藏在手里的碎花,那是适才在柴府时,她从段栖椋身上摘下来的。她很想看看段栖椋此时的神色,可她又不敢。她在怕什么?连自己也不清楚。
忽的,轿外传来几声清脆的叫卖声,她装作注意力被其吸引的样子,掀开轿帘,向外望去。
比起柴府死气沉沉的明亮,街上不甚整齐的光辉,则鲜活地充满了人气。
她正兴致勃勃地欣赏着街景,只听段栖椋敲了敲轿壁,轿子登时落了地。
“王爷?”
还未等她反应过来,手便被再次牵起,段栖椋带着她走出了轿子。
「我们,逛一逛。」
阮葶嫣差点以为自己看错了,或者说自己理解错了——
「您是说,先不回家了?」
段栖椋扬了扬唇,点了下头。
说不欢喜那是假的,但此刻的阮葶嫣更多的是紧张。
他居然主动提出要逛街?他怎么可能像寻常百姓一般徘徊街头呢?
再不敢相信,也是真实的,那个不喜抛头露面的瑱王殿下,真的融入了市井之中!
还记得上次逛夜市,是阮葶嫣的归宁日,那晚她与蟾露兴致正好,却无意间望见了红稀楼上的人,以及后面遇到了武佑。
想到这,她不由得心里涩涩的,在自己出现之前,他陪伴更多的人应该是漪薰吧!
弥漫在空气中的冰糖葫芦的味道不怎么甜了,卜卦算命的吆喝声听来也不是很有趣了,街头卖艺人又是喷火、又是翻跟头的,非但不觉精彩,反而令人感到维生的不易。
倏地,她只觉得发髻一松又一紧。
一面小小铜镜正对着自己略带苦闷的小脸,头上的竹簪换成了一支做工精致的珠钗。
眼见萧晦在段栖椋的授意下付给首饰摊位老板几枚铜板,她更懵了。
“王爷,我先去那边瞧瞧。”她抓住蟾露的手往前面胭脂摊位走去,边走边低声问道,“蟾露,怎么回事啊?”
蟾露不以为意地歪歪头,“什么怎么回事,不就是王爷看您一直盯着这个珠钗,猜您肯定很喜欢,便买上了呗。”她嘻嘻笑道,“王妃,王爷可真细心。”
阮葶嫣疑惑地摸了摸珠钗,她何时盯着它看了?她只是在发呆而已!
段栖椋很快赶了上来,正要挥袖,便一下被她制止了。
“那个,王爷,我只是随便看看,我不怎么涂胭脂的。”
段栖椋顿了一下,似乎是重温了一遍她平日的装束,这才没有“一掷千金”。
阮葶嫣不动声色地吐了口气,忽的,又想起另一件事。
“王爷!”她小心地指指发髻,“妾的那支竹簪子……”
段栖椋迟疑了一下,从腰间拿出了竹簪。
“劳烦王爷了。”阮葶嫣微笑着,恭敬地以双手相接。
段栖椋眼中的柔情顿时淡了下来,细究之下才发现,看似云淡风轻的眉宇间,竟蕴藏着点点委屈和失落。
阮葶嫣连与之对视都不敢,怎么会察觉到他如此细微的变化呢?接过了竹簪,揣入了自己的长袖之中。
两人各怀心事地慢慢走着,有意地保持着距离。
以前的两人也一点都不亲密,可那时还是地位悬殊的谨慎,但此刻,阮葶嫣是心里别扭,具体怎么别扭,她也说不上来。
一行人走到一间酒楼前,段栖椋难得主动问道——
「饿不饿?」
阮葶嫣抚了抚肚子,晚上什么都没吃,确实有点饿。不过这种程度的饥饿感对她来说是稀松平常的,刚要摇头,却猛然意识到,不仅自己没吃晚饭,这么多人也都没进食呢。段栖椋这么问,是想通过她的“需求”来满足下人们的“需要”。
“王爷这么一提,妾确实有些饿了。”她笑吟吟地回答,“不如我们就在这里用晚膳吧。”
作者有话要说:七仔:媳妇真小气!连个竹簪子都不肯送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