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色朦胧,烛火昏暗。
寂静的夜里,一直守在门口的侍卫忽然叩门,曲欢合衣而起,前去开门,浑身散发着冷气。
摸到了门栓,才想起来门是从外面锁的,曲欢面上更寒。
“作何?”
这些侍卫不知是曲耿江和温氏谁派来看守他的,平日里可不会和他说一句话。
侍卫道:“小姐一直在院门口,说什么都不肯走。”
曲欢反应了几秒才反应过来“小姐”是谁,身上寒气顿了顿,他揉了揉眼睛,勉强醒醒睡意,嗓子仍有些沙哑,道:“喊她走就是了。”
侍卫道:“小姐已经在外面一个时辰多了。”
“那怎么才来喊我?”曲欢边说,边回床边披上了外套。
又走到门口,他顿了顿,问:“我能见她么?”
侍卫答:“没老爷和夫人吩咐,不能。”
“奥。”曲欢点点头,外袍一脱,又朝床边走。
“等等!”在曲欢越来越不耐烦的视线中,侍卫磨磨蹭蹭地说,“可以隔着门。”
曲欢:“……啧。”
隔鬼的门。
他换好鞋子,随同侍卫来到院门,轻轻地拍了拍,问:“姐姐?”
门外一阵窸窸窣窣,然后是少女的声音,“诶?阿欢,你醒了?啊不是,他们叫你了?”
曲欢已经完全没了睡意,他现在很好奇假姐姐大晚上的跑来他院门口干嘛。
他声音温柔得像能融化人,问她:“姐姐,怎么了?”
少女好像有些难以启齿,磨蹭了一会儿才说:“我做噩梦了。”
曲欢:“……”第一句就把他整沉默了。
您那么大个人了,做噩梦了有本事跑来七岁小孩子的院门口吹一个时辰的冷风?有这时间都能再睡一觉了吧?
曲欢大为震惊。
但他还是好脾气地问:“姐姐梦到什么了?”
秦肖肖道:“我梦到芷兰了。”
芷兰,之前一直跟着假姐姐的婢女,两日前被发现不见了头颅,推测应该是被魔物吃了。
“我一闭上眼睛,芷兰就在我身边冲我笑,跟我说话,我捂住耳朵,声音还是在我脑袋里,嗡嗡的。我不敢一个人待着,我身边的其他小姑娘也害怕,所以我就来找你了。我不想吵你的,我只是想起你这里的侍卫大哥每日都轮流守夜,所以我就想来找人陪陪我,说说话。”
曲欢总算知道平日里沉默寡言的侍卫为何要喊他起来了,合着这是被假姐姐烦得不行了。
曲欢果断道:“姐姐,对不起,我骗了你。”
“什么?”
曲欢声音轻轻的,“魔物不喜欢我的气味,魔物也不喜欢你,魔物不会吃了姐姐的,姐姐不用害怕。”
该吃还是会吃,曲欢纯粹在胡诌。
秦肖肖显然也没信,“哎呀,我不是怕这个啦,我以为天一会吃我时,一点都不害怕,可是我活着回来了,芷兰却死了,我越想越觉得凉飕飕,整个房间都阴森森的。”
“天一?”曲欢分明记得,这个魔物前前世是没有名字的。
一只被人养废的狗,要什么名字。
“额,”秦肖肖明显卡顿了一下,还是实话实说,“他让我给他想一个名字。”
“你还给他起了名字?!”曲欢难掩震惊。
名字这种东西,往往带着某种溯源或牵连,哪里能随随便便就取的?
秦肖肖明显感受到曲欢的无法接受,隔着门板也看不到他的表情,只能弱弱地喊他一声,“阿欢?一个名字而已,应该没事吧?”
曲欢冷静过来了。
一个名字而已,确实没什么事。而让他不愉快的是——他的姐姐,给别的魔物起了名字。
他的气愤,好像来源于一种莫名其妙的“独占欲”。
一旦意识到,曲欢立刻脱离了这种陌生的情绪。
爱取取吧,关他什么事。
“那姐姐还害怕么?”曲欢扯回主题。
“诶,好像也没有那么怕了。”
“那回去接着休息?”
“可是……屋子里感觉阴森森的。”
曲欢沉默了,离天亮还有一会儿,去客房太远了,假姐姐坐着轮椅也不方便,他这里倒是有空闲的房间,但是有他好父亲和好母亲的“禁闭令”,假姐姐别想踏进来。
曲欢想了一会儿,道:“那我陪姐姐到天亮,等天亮了再睡。”
“那你……”
“我不困,再说我也没什么事,天亮了再睡也可以。”
曲欢去房间里搬来凳子,坐在院门里侧,陪伴着院门外的秦肖肖。
“阿欢。”秦肖肖喊了曲欢一声。
“怎么?”
“你真好!”
少女声音甜丝丝的,听得出来她很满意这样的安排。
侍卫朝曲欢投来钦佩的目光,小小年纪,哄人真的一套一套的。
也得亏他能应付这个话痨小姐。
曲欢默默想,好个屁。
对你好是为了以后要你的命,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