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池里，秦肖肖默默坐到离苏净予最远的地方，抱着身子，一副自闭模样。
苏净予朝她抬眼，“过来。”
秦肖肖偷瞄她一眼，以她对女主的了解，女主说的话最好还是照做才是。不然后果……
她小步小步地挪过去。
苏净予不解：“我有那么恐怖么？”
秦肖肖埋着头，小声辩解：“脚疼……”这么几步当然问题不大，关键还是女主恐怖，只是却不能直说，不然后果……
“这边有石头可以坐，你脚疼才该好好坐着。”
秦肖肖听话地坐好。
“手。”
秦肖肖埋着头递给她，也不管她要做什么。
随后一只有粗茧的手搭上了来。
“你的伤好像没事，但也别大意。”
什么情况？什么伤?怎么知道她有伤的?秦肖肖满腹疑问，但是不敢问。
反正女主的话听着就是。
苏净予忽然俯身凑近她，自下而上，眼睛直直地看着她，问：“你刚刚还不怕我，现在却怕我，我是男子你不怕，我是女子你却怕，解释下，为什么?”
！
靠靠靠这么近干嘛?！！
还好这题秦肖肖会答，她半张面都红了，嗫嚅着说：“我、我不怕你，我就是、就是……有点害羞。”
反正打死不能承认怕女主！不然以女主的尿性……
她一定会玩到你不怕。
“哦。”苏净予退回去。
女主大人你为什么一脸可惜啊喂！
秦肖肖是真的有点害羞了，她做梦也想不到她与女主相遇竟然是如此“坦诚相见”的场景，女主解下层层的裹胸带，束带下的肉被勒得红红的……她真的都要流鼻血了。
色即是空色即是空……
“你觉得上官兄如何?”苏净予忽然问。
“啊？”秦肖肖一时没反应过来，“他……”
“你喜欢他么？”
！送命题！！！
秦肖肖生怕迟疑一秒女主就砍了她，头摇得像拨浪鼓一样。
苏净予叹了口气，“可惜了，他三更半夜把我叫起来，来寻你。”
秦肖肖不敢说话，这都是女主大人对她的考验。
过了会儿，秦肖肖后知后觉想起来，小声道：“谢谢你们……”
苏净予摇头，“不必道谢，此事要算起来，还是你受了我们牵连。有人不希望两府联姻，动不了我们上官兄，就对你下手。还好赶上了，不然后果——”
嗯嗯，反正女主说得都对。
等等——
“联姻?谁联?我吗?”秦肖肖一脸懵。
苏净予的眼神回答是，秦肖肖凌乱了。
炮灰的命不是命啊，人家苏清曲同男主有婚约，不喜欢男主还好，喜欢男主就要被杀掉?
秦肖肖道：“我不会去联姻的，要我联姻，我情愿去死。”
她对男主是真的深恶痛绝。
苏净予却摇头：“只是嫁娶而已，你不必如此悲观。为了那么点事去死，不值当。不过你反抗的决心，很不错。我扮作男儿，也不过是想要反抗而已。”
想到自己，女主的眼神落寞下来。
这就涉及到原文内容了，秦肖肖的专业领域。
苏净予是苏家大小姐，本来是嫡女，但是因为公主下嫁到苏家，她母亲被贬妻为妾，成为笑柄。苏净予童年过得不太好，公主讨厌她，公主的孩子欺负她，父亲不护她，母亲护不了她。
她从小就知道，她只能自己护自己。
她10岁那年，同上官宸启相遇。
馄饨摊旁，女孩跟一群男孩大打出手，她打架打得很凶狠，自己也狼狈不已。
车轿上，路过的三皇子喊了停，吩咐侍卫去拉架。
男孩们被赶走后，女孩坐在地上捂着伤口，半天没站起来，她偏过头看地，也不道谢。
小宸启走下马车，想要拉她起来，但看见她脏污面庞下的秀丽五官，才认出她是女孩子，伸出去的手又收回来。
苏净予心中嗤了声，以为是嫌弃她，双手杵着地自己站起来。
小宸启努力忽略掉她白净面容上硕大的紫红伤痕，问：“你是女孩子，怎么在街上同人打架？”
还是一个人同十几个打。
苏净予面颊气鼓鼓的，仍不服气，闻言瞪着他：“多谢你——不过你不来，我一个人也能把他们打趴下！”
她的关注点放在：女孩怎么了？女孩就不能打架么？
侍卫戳穿她：“姑娘分明落于下风，要不是我们殿下，姑娘恐怕就要挨打了。”
“殿下？”苏净予忽然看向小宸启，反问。
小宸启点头，苏净予的表情瞬间就像吞了苍蝇一样，很恶心，她转身就走。
——这是那个坏女人的侄子。
小宸启默默看着她离开，对这突如其来的厌恶表现得很不解，看起来呆呆的。
馄饨摊的老板告诉小宸启，这小姑娘最爱吃他这里的馄饨，每次在家中被自己的母亲欺负了都要来吃上一碗，这回是遇上那群纨绔子弟欺负他的儿子，欺负他们一家，看不惯才出手的。
……原来那伤口是被她母亲打的。
小宸启记住了苏净予，因为她受人欺压，却还记得仗义助人。
*
“我是苏衡澜，我要见你们殿下。”
苏净予叩开了三殿下的大门。
小宸启分外不解，他当然知道她是苏净予而非苏衡澜，所以问：“你连名姓都欺瞒我，还要我帮忙？”
苏净予不管他，只道：“我听说三殿下的眼睛能看出魔物身，你同我去看看。”
小宸启便没再多问，当即同她去。
那是一个偏僻的小山村，外出打猎的农夫总是被猛禽咬掉小脚趾，便有人怀疑是魔物作怪，苏净予不知为什么闲逛到了那个小山村，一一排查后认为是村长的小儿子被魔物附身。
争执不下，苏净予便想起了三殿下这双出名的眼睛。
只是去看了，小宸启道：“我不能确定。”
苏净予诧异：“可是大家不是都说无论什么魔物都逃不开三殿下的眼睛么？”
小宸启没说话，他其实没这么厉害。
而且他的话留有余地，实际上还有一种可能——村长家的小儿子确实不是魔物。
苏净予又在村子里藏了许多天，小宸启也陪着她，他问她：“你这样不归家，你的父母不会来找你吗？”
苏净予道：“他们才不会管苏净予有没有在院子里好好待着，而且现在在外面的人是我，苏衡澜。”
“苏衡澜是谁？”
小宸启看见少女脸红了，他品悟出，衡澜，一郎，大郎，这就是她随便起的名字。
被人问起，都还会觉得尴尬羞涩。
他们最后抓到了魔物，他不是村长家小儿子，只是伪装成了那个样子，日常藏在村长家。
苏净予想去找修士来收了他，没想到魔物被小宸启一剑砍死了。
“哇啊殿下好身手！这招是什么能教教我吗？”
小宸启还未回答，苏净予自顾自道：“我还想就我们两个，殿下不怕出事吗？原来殿下这么厉害！”
这马屁拍的。
你都不怕出事我为什么要怕出事，不过一个只会吃小脚趾的魔物罢了。
小宸启暗暗回答她：“不怕。京都，吾之家园，不会出事。”
这都是他的地盘。
*
一步忍让，步步忍让。
有一天雨夜，苏净予抱着自己的被褥敲开了三殿下的府门。
“能收留我去柴房睡一晚吗？”
面上伤痕累累，身上分文没有，周围旅店的掌柜知道她的身份，都不敢放她去马圈睡觉。
小宸启心软了，愿意收留她。
他让人为她准备干净衣服，为她准备温暖饭食，苏净予得寸进尺：“殿下，有酒么？”
小宸启不太想给她，遂没有回答。
“那你借我点钱呗，我出去买。”
“外面下着雨。”
“没事儿，我就是淋雨来的。”
“你身上带着伤。”
“真的没事儿，不严重，你姑姑这回下手还算轻。”
要是真没事，就不会下雨还抱着被褥赌气跑出来。
小宸启又一次妥协了。
“来来来，殿下，第一杯酒先给你。”
小宸启心中默默挣扎了一下，他不想喝，但是衡澜好像很难过。
【我不喜欢我的名字，我的名字是我父亲喜欢我母亲时亲自取的，现在他早就不爱我母亲了。】
所以他顺着她的意思，唤她衡澜。
苏净予一杯又一杯烈酒下肚，终于哭起来，“我没有犯错，是苏梧月那个坏小孩诬陷我的！可是我父亲信她不信我，明明我也是他的女儿啊！公主母亲叫人打我，我父亲就在旁边看着，他看着她打我！他看着她教训我！我回去找我母亲，她把我床褥子丢给我，说没有我这样惹是生非的女儿，喊我滚出去，她也不信我……”
小宸启一直等她全部倾诉完，哭完，才道：“我信你。”
苏净予眼圈通红，面颊绯红，眸子迷迷瞪瞪，周围挂满了泪痕，显然是醉了，她“哇”的一声又哭起来，扑过去抱住小宸启，“呜呜呜殿下你真好，我原来还觉得你是坏女人的侄子所以讨厌你，我真不识好人心呜呜呜……”
小宸启：“……”唉。
他现在也是姑姑的侄子。衡澜真是，跟他骂他姑姑也没用，姑姑护着苏梧月，他都没见过苏梧月。
苏梧月有四岁了吗？衡澜在外面敢追着魔物跑，在家怎么被一个小孩子欺负哭？
苏净予又拿起酒杯，要一饮而尽，小宸启制止她：“喝酒伤身。”
“我就算是喝酒喝死在外面，他们也不会心疼我。”
我心疼。
小宸启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他静了静，劝阻道：“所以才不该喝，你只能伤到你自己……和爱你的人。”
苏净予夺过杯子，还是喝尽，再又添了杯，“我觉得没有人爱我，所以我的事情我做主，我才不会对谁有负担。”
“……”小宸启拿出必杀招，“这是我的酒，我不给你喝了。”
苏净予忽然看他，啧啧啧好多声，醉醺醺地道：“话说殿下府上，有没有什么职位能给我，我很聪明的，我也很能打，我做殿下的刀……”
她眨眨眼，努力卖乖。
图穷匕见了，今日这一通就是为这个吧，还把被褥都抱来了。
小宸启默默道：“我有刀，而且，你还没有我能打。”
这是真话，小宸启从小有许多名师教导剑术，他天分又高，一般人还真比不过他。
“殿下也不能事事亲力亲为吧，那些腌臜事，总不能脏殿下的手吧？”
小宸启板着脸，正色道：“我不做腌臜事。”
苏净予眼睛都瞪大了，“可是你们皇室不就是最肮脏的么？”
小宸启都被她的口无遮拦搞无语了，夺过酒杯，“总之，不要喝酒了。”
“嗯嗯，”苏净予很给面子地点头，然后顺杆子往上爬，“那职位呢？”
“……”小宸启心中叹息，“你想要多少俸禄的职位？”
苏净予狠狠一拍他肩膀，擦干眼泪，开怀道：“说什么呢？这要全靠殿下赏识！”
小宸启又叹息一声，问她：“你怎能一直赖在我府上？”
她毕竟是苏家的大小姐。
“不然你把我赶出去？丢街上？殿下刚刚可是答应我了，我现在可是殿下府里的人哦。”
“衡澜。”小宸启想让她说话不要再这样。
苏净予立马趴在桌上，“我睡着了。”
小宸启拿她一点办法都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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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净予的心是冷的，在从小不公平的对待中，她学会了想要什么都自己去争取。
她会在自己看起来最可怜最无助时，去找一个会同情她的人，以搏得对自己的最大利益。
甚至于后来，她回归神位的最大阻碍竟然是她自己，她生性凉薄，对于力量过分追求。
幼时开始的对上官宸启的这点儿钦慕，反而成为牵住她的丝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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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净予的前身是神女，而她的后身，可不一定成神。评论区里，怀疑她最后成不了神的人占了大多数，由此可见她身上的“神性”所剩无几。
苏净予一直钦慕着上官宸启，她问秦肖肖的对于上官宸启的看法，确实是道“送命题”。
女主的嫉妒心，可是很恐怖的。
她甚至不用自己动手，只是躲在男主身后看着，就能让苏清曲死在心心念念的意中人的手上。
她真的，不要和她做敌人。
斗不过啊斗不过。
第一面就直接表露自己的女子身份，直接就问对于男主的看法，唉，真的不要太凶啊，女主大人。
苏净予把衣服洗净，内力烘干，丢给秦肖肖，“换好就走吧。”
秦肖肖站上岸边，打算用自己的断腿走回去，苏净予却先蹲下了身子，“上来。”
“我……”
苏净予垂眼看她的腿，不说话的样子就像是在考虑要不要再打断一次，让她听话一些。
秦肖肖吓得忙不迭就搂上她的脖子。
路途确实遥远，他们走下山，到山脚时已经日薄西山，几辆马车停靠在路边。
秦肖肖以为车上会下来几位婢女，没想到竟然是曲欢。
最后的太阳洒落在车帘上，曲欢掀帘走出，像撕开了日光一样，他的眼珠是冷色的，漂亮如往常，不似真人。
他先看上官宸启，牵起嘴角喊了声“表兄”，再看秦肖肖，慢慢荡开笑容，才喊“姐姐”。
他推来轮椅，让苏净予将她放下，又搭好斜阶，推她上马车。事事亲力亲为，秦肖肖还想向他们再道一声谢，曲欢却对她笑了下，直接放下了轿帘，将她隔绝在封闭小空间里。
曲欢转过身，对着上官宸启和苏净予说了声：“多谢。”
不待回答，立即回了轿子。
旁边的侍从都挺尴尬的，招呼他们上了后几辆马车。
苏净予对上官宸启道：“你表弟好像不是很喜欢我们。”
上官宸启道：“没有。”
苏净予不管他，摊手，“好吧。”
车上，狭窄的空间里，曲欢凑近秦肖肖闻了闻，然后道：“姐姐身上有其它魔物的味道。”
眼睛黑黝黝地盯着她，秦肖肖莫名心虚，怎么有种家猫怪罪你撸了野猫的感觉?
曲欢问：“他很喜欢姐姐吧。”
“诶，你怎么知道?”
天一好像真的挺喜欢她的。
曲欢露出一种作为“家猫”般得意的笑容，“因为姐姐总和我待在一起，姐姐身上也有我的气味，同类相吸，魔物会喜欢姐姐，想吃姐姐。”
破案了，原来是你小子害的。
秦肖肖敲了曲欢的头一下，气呼呼地说：“你好意思！”复又想起来问，“你们魔物能互相感受到对方存在么?”
“一般而言，高阶能感受到低阶，有些时候，低阶能感受到高阶的威压。”
“你知道得真多。”曲欢那么小一个，怎么感觉什么都知道。
曲欢摇头，“是姐姐什么都不知道，这些是常识。”假姐姐来自哪个位面呢，真是傻乎乎的呢。
秦肖肖终于敢问：“为什么感觉你不太开心？”
她自曲欢从车轿里下来就有这种感觉。
曲欢没有反驳，只是看着秦肖肖的眼睛，轻声道：“姐姐失踪了两日，”他顿了顿，加上，“我担心了两日。”
秦肖肖心中某一角稍稍动了下。
曲欢：“山路难走，我上不去，所以只能等在这里，接姐姐回家。”
只能等在这里，看前前世发生过的事情再度上演。
他救了你，姐姐，你会因此再度爱上他吗？
哦，你不是苏清曲，我也不知道你是谁，那为什么——现在正发生的事情，和前前世一模一样？
作者有话要说：眼看着发生过的一切再发生的曲欢，很久很久后都还在怀疑，“你喜欢他。”
被按在床上的秦肖肖想要骂娘，“我如果喜欢他又怎么样？”
曲欢俯身，轻笑，“不怎么样，反正姐姐现在同我在一起，逃不开的。”
秦肖肖：“……”那你个臭孩子还问。
远在天边的上官宸启打了个喷嚏：你们行，你们清高，你们谈恋爱总要Q一下毫不相干的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