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肖肖在把“曲欢”踹下床前还记得曲欢是小孩子,她不能那么粗暴,所以减弱了力气。
“曲欢”动作快得不可思议,完全避开了她的脚,现在正毫无愧疚之心地坐在她对面,身上还裹着整床被子。
温暖的被子被抢走,秦肖肖感觉自己整个人凉飕飕的,她抹了一把脸上的口水,带着半夜被吵醒的茫然和气愤,瞪着“曲欢”。
床尾,“曲欢”歪着头,不解地看她。
秦肖肖怕动静吵到隔壁的人,所以用气音问:“大晚上的你干什么呢?”
“曲欢”模仿她的语调:“呜?”
秦肖肖表情严肃,语气正经:“别撒娇,好好说话!”
“曲欢”又歪了下脑袋,眼睛一直圆滚滚地看秦肖肖,他越看越表情凝重,突然一下扑过来,把秦肖肖又按回床榻上。
秦肖肖好不容易挣脱出来一只手,这回不留情地给了他一个脑兜子,压着声音问:“你半夜抽什么风?”
“曲欢”不答话,只把脑袋凑到她的脖梗,这里嗅嗅,那里嗅嗅。
秦肖肖被这举动搞得头大,正准备怎么样制止他并严词批评,“曲欢”却先退开了,一步跳下了床,动作快得秦肖肖根本来不及阻止。
“曲欢”甚至没站稳,在灰扑扑的地上滚了一圈,然后立马又跳到窗台上,熟练推窗子,完全没回头就跳出了屋子。
“等等!”
秦肖肖忙追出去,曲欢的背影就像敏健的狼犬一样迅速消失在黑暗中。她没穿鞋跟着曲欢跑,没跑多久就跟丢了。
她抬头看,影翠宫的光在前方,曲欢是朝着这个方向跑的。
秦肖肖停着思索了一秒,她没穿鞋是回去穿鞋,还是先追曲欢?她是回去通知其他人曲欢跑了,还是自己先去追,追不到再回来告知?
秦肖肖第一个想找的人是胡刀,但她想起杀人不眨眼的莫农安和胡刀在一个屋子,万一莫农安得知后对曲欢不利怎么办?
她犹豫了一下,最后迈步往影翠宫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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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面有东西在一直敲窗子。
流笙整个人陷在床榻里,睫毛轻软地挨着下眼睑,她带着气音说:“布鲁布鲁,你又把自己关外面了,等我起了再给你开门……”
流笙旁边的曲欢若有所思,原来这只狐狸叫布鲁啊。
他和这只狐狸不知道怎么搞的,竟然互换了躯体。曲欢不习惯当一只狐狸,但他看外面的布鲁如此笨拙地想要进来,而自己取代了它的位置、待在它主人身边,就觉得心情还不错。
曲欢懒懒地用尾巴毛遮住眼前的光,把敲窗子的声响当作乐音,伴着入睡。
天明时,窗子外早已经没了声响。
流笙看见小狐狸在自己身边睡得香甜,轻轻地拉被子笼住它,起身推开窗。
曲欢在她身后睁开眼睛,好奇地看她的一举一动。
这是赤幽族的公主,是阿烛口中住在影翠宫的罪人,乌黑柔软的长发披散在身后,赤着脚走在宫殿冰冷的石地上,脚踝处绑着一根长长的锁链,拖在地上滑动。
少女的衣裙洁白无瑕,她推开窗时清晨柔柔的阳光洒在她身上,为她镀上层不真实的光辉。
少女其实漂亮得有些过分了,她垂眸站在窗边,遥望窗外,曲欢从侧面看见她的眼睛,得承认这已经达到了让他十分想挖的标准。
部族之公主,族中的最后一人,即将被献祭的祭品,曲欢不用想都知道在这奇怪的幻境里,这位公主是关键人物。
年纪同假姐姐差不多大的小公主开完窗子,走到床边抱起在被窝里焐得暖呼呼的曲欢,一步一步、极尽讲礼地走到桌边,姿态端正地坐下。
她虽然已经是个阶下囚了,但面上不见难过沮丧,一举一动还维持着之前做公主时的样子。曲欢大致能从她几个简单的动作中看出她的骄傲。
端正地坐了许久,有人开门进来。
来人居然还是曲欢昨日见过的人,阿烛的父亲,自称魔神祭司的男人。
男人拄着拐杖,换了一身威严庄重的衣服,目视前方,对着上方的公主说:“日安。我代魔神来洗涤您的罪孽,这当然不能洗净,但在祭典之前,至少能使您满身污秽洁净一些,不要污了魔神的眼。”
公主沉默地端坐着。
男人示意身后人上前,站到公主两旁。公主一只手抱着小狐狸,另一只手的手腕被身侧人握住。
公主的手腕细腻白嫩,而他们是狩猎、种地,做惯农事的村民,手粗糙不能相比。
锋利的匕首割破公主的手腕,琉璃盏在下方接着流出的鲜红血液。
动刀人毫没留手,因而伤口很大,但血液甚至连杯盏的底部都没浸满就不再滴落,伤口奇迹般地复原如初。
再次在同样的位置划刀,再次复原,循环往复,直到装满一个琉璃盏。
已经耗费了许多时间,曲欢以为是结束时,祭司又吩咐人拿来了另外两个琉璃盏。循环再度开始。
祭司啧啧称奇:“公主的伤口难道会没有极限地复原吗?如果砍掉公主美丽的手臂,还会再长出来么?”
流笙低着头,剩下的那只手紧紧地抓着小狐狸柔软的毛发,没有说话。
祭司又言:“可惜现在不能试试,公主得参加祭典,也许在祭典上可以一试。”
“不可以。”流笙终于抬头,语气认真,“我想完整地属于我的神明。”
这语气……竟然是自愿献祭的么?曲欢觉得少女的行为和想法都无法理解。
祭司似笑非笑,没回答可不可以。
流笙继续问:“祭典何日开始?我希望能早些去陪伴他。”
祭司:“公主莫要急,您都等了这么久了,只差最后七日了。”
众人完成任务后拿走琉璃盏,屋内重新只剩下一人一狐狸。
曲欢从始至终都待在少女怀中,他这时再看少女,觉得她与先前一般无二,伤口没有疤痕,衣裙依然洁白。
突然,少女开了口:“布鲁布鲁,你今天很不一样哦。”
曲欢抬眼看她,她道:“你忘了安慰我。”
曲欢实在不知道一只狐狸还能怎么安慰她,遂没有动作。流笙也没介意,只说:“虽然我也不需要安慰。一切都是罪孽,是我应该受的。”
流笙的眼睛落寞非常,又冷漠非常。
她自言自语般说:“我以为神明爱我,但其实神明并不爱我,不然他不会把我留在最后,让我忍受这些。布鲁布鲁,还有七日,我还可以陪伴你七日。”
流笙把小狐狸抱到身前,平视它的眼睛,对狐狸说:“你是我的一切了,如果没有神明,你就是我最爱的生灵。”
她偏执地重复:“你是我的一切了,我也要是你的一切,等我死后,你必须得记着我。你知道了吗,布鲁?看在我们认识了那么久的份上。”
“除了你,不需要有人记得我。”
也许是曲欢心理阴暗,他从少女这句话中品出了一种“诅咒”的意味。她在诅咒所有记得她的人都去死吧,只留下一只什么都不懂但见证了一切的狐狸。
作者有话要说:猜猜流笙和曲欢是什么关系,嘻嘻,温馨提示,很近的关系哦(不知道好不好看出来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