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欢醒后，二人又回到之前的生活情态，每个白日都一起行动，在林间乱跑，每到黑夜又回到山洞，相依而眠。

曲欢见秦肖肖一直关注着石壁上的划痕，问她：“那是什么？”

秦肖肖模棱两可地回答：“我在算日子。”

曲欢又问：“是有什么事要去做么？”

曲欢也在算日子，渊时国选拔仙门预备弟子的试炼之地已经开启，各家争斗，京都正暗潮涌动。而他却在偏远山村的荒郊野岭跟人过家家。

如果再不回去，也许要错过这次选拔了。

曲欢第一世拔除灵根叛出仙门，这一世并没有多大兴趣再去那里走一遭，但是他不得不去。

普通人要从凡界前往修真界，第一次需跨过壁垒屏障，要消耗巨量的灵气及资源，不跟着仙门，仅凭曲欢自己，可能还要耗费许多年。

如果那样，这一世的许多事就耽误了。单论上官宸启，如果上官宸启比他早去几年，那未来的许多事就更难做，他要打败他就更困难。

曲欢天天看秦肖肖数横条，受她感染，也开始觉得时间紧迫。

秦肖肖诧异地看曲欢一眼，无所谓地说：“没事啊，我就单纯算算日子，一天，两天，再过好几日，就到我生辰了呢。”

秦肖肖不知道苏清曲的生辰，但她把两州战争结束的那一天，定为苏清曲的生辰。

每年那天，她都会浅浅地搞个小仪式庆祝。而真正的属于她自己的生日，秦肖肖努力忘却在尘烟里。

横条快要满60，秦肖肖心中雀跃，等战争结束，她就可以回清县过美妙的种田生活了！

当然，这些是不能告诉曲欢的。

曲欢：“……”

他得想个办法，把这没有紧迫感的姐姐带回上京去。

-

回上京之事，再急也不急这几天。

曲欢看秦肖肖每天兴致勃勃地外出捡破烂，装饰光秃秃、脏兮兮的山洞，说要好好地庆祝生辰。

曲欢不知道苏清曲的生辰，但他知道绝对不在这一天。所以这位“假姐姐”，在肆无忌惮地准备她自己的生辰。

曲欢觉得她很胆大，一点不怕被熟人戳穿。可曲欢转念又想，除了他，苏清曲似乎没有其他熟人了。

而就连他这个熟人，也不知道苏清曲的生辰。苏清曲似乎生如浮萍，无人在意她的死活。

与苏清曲指腹为婚的未婚夫徐逸华或许记得她的生辰，但是徐逸华已经被曲欢诛灭神魂，死得不能更死了。

曲欢想，他似乎为了一个冒牌姐姐，毁了真姐姐最后一点存在过的证明。

但是——那又如何呢？

如果姐姐的躯壳里只能存在一个魂魄，曲欢会毫不留情地选择诛灭苏清曲的神魂，而留下这个冒牌货姐姐。

因为摒弃情感，理智些来看，假姐姐对他更有作用。假姐姐那一刀伤了他，解铃还须系铃人，如果世上有人能治他的神魂伤，那人必是假姐姐。

曲欢看着秦肖肖的时候在想，他应该为此对苏清曲感到愧疚吗？

或许应该，但他感受不到。

一个在他7岁时像神明一样降临、拯救了他的人，在他9岁时为了所谓“爱情”，步步筹划，疯癫赴死。曲欢或许会惋惜她，但无法对她愧疚。

曲欢最厌恶上官宸启，而苏清曲爱慕上官宸启。

曲欢想起上官宸启便恶心，而苏清曲为上官宸启如飞蛾扑火般自取灭亡。

如果没有前一世秦肖肖那一刀，曲欢再见到的人是苏清曲，他也许同样会很欣喜。

但他会把苏清曲藏在人间，不会让苏清曲再见到上官宸启。也不会让苏清曲再去定国公府，那是吞人命的地方。

苏清曲的一生短暂，曲欢不会再扰乱她的生命轨迹。破庙里的那一面，该是他们的初见，也该是最后一面。

只见苏清曲一面，是曲欢还她的第一世的救命之恩。

至此以后，两不相干。

【那一刀改变了许多事情。我的不解，我的不甘，我的不忿，居然能让我忍着嫌恶待在你身边那么久。】

【尽管现在我发现我认错人了，你不是我姐姐，我不该恨你……或者，你只是一刀刺死了我，不足以让我这么恨你。】

*

秦肖肖燃起火把，拉着曲欢一起，两个人坐在火堆旁。火光照亮了女孩子含笑的面颊，跳跃在孩童心不在焉的眸子前。

山洞里摆放了一些花纹独特的石头，大大小小绕成一圈，火堆在其中，一些奇奇怪怪的食物被松松散散地摆放在石圈周围。

秦肖肖拍掌，对着曲欢笑：“来，跟着我唱——祝你生日快乐~祝你生日快乐~”

“祝你……祝你……”曲欢面色诡异地跟着唱了两字，实在唱不下去，“姐姐，我们为什么要唱这个？”

秦肖肖一脸理所应当：“我们那里的人，过生日都要唱歌的。”

曲欢觉得两个人围着一簇火把、傻傻地拍着掌、一起唱歌的场景很奇怪，尴尬得手都不知道怎么放。他请求道：“姐姐，我不会唱……”

秦肖肖笑容灿烂：“所以我教你啊。来，跟着我，啊，张口，没事的，只是一首歌而已啦！”

火堆烧得曲欢面颊发热，他气急地拒绝：“姐姐~我不会唱啦！”

秦肖肖大笑起来：“哈哈哈哈你怎么都气出儿化音了！”

曲欢更气了，他一个大魔头为什么要在这里拍着掌唱歌，不丢人吗？

他把头扭向一边，不想搭理秦肖肖了。

秦肖肖又凑过来，一下就从后面把他搂抱到自己怀中，她威胁道：“诶！小阿欢，你不愿意祝姐姐生日快乐吗？哼哼，不听话的小孩子可是要被管教的。”

曲欢心中稍气恼，又好奇：“怎么管教？”

你一个凡人，还能拿我怎么办？

秦肖肖阴笑，“嘿嘿，这你就不知道了吧。小孩，你还是太天真了呢。”

曲欢更迷惑了，他摇头：“我才不是。”

秦肖肖冲他扬眉：“不愿意唱歌是吧，那你愿意送我其它的生日礼物吗？”

曲欢略一思忖：“可是我也没有其它的东西了。”

秦肖肖从身后拿出来一个一直藏着的包裹，神秘兮兮地小声说：“我准备了。”

曲欢看过去：“这是什么？”

秦肖肖笑得有些不好意思，羞涩得面颊都红了：“一件新衣服，为你做的。”

曲欢昏迷时，她太无聊了，所以萌生出把曲欢当拟真娃娃的想法。

漂亮娃娃最重要的是什么？当然是漂亮的娃衣啦！

曲欢的睡颜很柔软，很无害，也很漂亮，粉雕玉琢似的。秦肖肖搜肠刮肚想来形容这种漂亮，正如孩童青运第一眼见曲欢是喊“妹妹”一样，曲欢漂亮得有些雌雄难辨。

很精致。精致得叫秦肖肖想起洋娃娃。

然后秦肖肖的思想就开始跑偏——虽然阿欢是这么可爱的男孩子，但她总忍不住想象他穿上洋装裙的样子。

好可惜，太可惜了。那几日，秦肖肖天天在心里摇头，想这里怎么是古代啊，她上哪儿去搞洋装裙呢？自己做吗？自己也不太专业，难度有点大吧。

秦肖肖思索了半天，颜色、款式、花边、布料，通通考虑了一遍。她后知后觉地想起来，要是裙子做好，阿欢会愿意穿吗？

秦肖肖看曲欢的睡颜，想：阿欢这么乖，会愿意的吧？

而且现在昏迷着的阿欢，似乎阻止不了她呢。

然后秦肖肖就开始行动，她跑去青芜镇找林忆元，求人美心善的林小姐赊给她一些布料，帮忙她做一件衣服。

秦肖肖亲自操刀，辛辛苦苦许多天，一件与时代服饰不太相符的像洋装裙一样的东西就此诞生！

……然后曲欢就醒了。

秦肖肖仅存的理智告诉自己，阿欢好歹是男孩子，叫他穿这样的东西，他一定会很抗拒吧。

秦肖肖觉得自己还需要一些理由，得徐徐图之。

但是这个年纪的小孩子又长得很快，她要是不赶紧，这条耗费心血的裙子就没有用武之地了。

所以秦肖肖“谋划”了这个生日，想以“生日礼物”为借口，满足自己私欲。

但事到临头，看见曲欢天真无邪、水润润的小狗般的眼睛，她有点下不了手了。

秦肖肖想起第一次亲阿欢面颊时他那巨大的反应、通红的脸颊和粉色的脖梗，愈发觉得自己过分。

她在曲欢将要拆开包裹时，死死把曲欢的手按住，拼命摇头：“我搞错了搞错了不是做给你的！”

曲欢看一眼她压住自己的手，那灼热的温度令他不自觉想蜷缩手指，但手被压住，无法动弹。

曲欢礼貌询问：“那姐姐是做给自己的么？我能看看吗？”

秦肖肖急忙摇头：“不可以看！”

曲欢却并不是一个会乖乖听话的孩童，他歪歪头，装作疑惑问：“可是姐姐不是说，不唱歌，就得准备生日礼物？这是我同姐姐过的第一个生日，我也想看看姐姐的生日礼物。”

姐姐，姐姐。

一口一个软糯糯的姐姐。

可是姐姐她干的是人事吗？！

秦肖肖的心都被叫得更紧张，更加愧疚。

她睫毛微微动，眼睛眨啊眨，愧疚不已地松了一些手，“那、那你就看看……”

曲欢拆开包裹，看见里面粉嫩嫩的东西，整个人都有些僵硬，眼睛缓慢地眨了眨。

秦肖肖尴尬得恨不能掀开石头钻进土里，低着头不敢看曲欢。

曲欢振作精神，小心翼翼地把里面的东西拿出来，看见尺寸，想这像衣裙一样的东西果然是做给自己的。

半晌，秦肖肖听见曲欢如往常般的软糯声音：“姐姐是……想看我穿它？”

秦肖肖的脑袋更低了，她死命摇头，有种被公开处刑的社死感觉。

曲欢又问：“如果我满足姐姐的愿望，那等我的生辰，姐姐也会满足我的愿望吗？”

秦肖肖过了几刻才反应过来曲欢说了什么，猛地抬头，震惊：“你愿意穿？”

曲欢黑漆漆的眸子认真地看她，秦肖肖突然想起，她潜意识里就觉得曲欢会答应，因为在原文中，曲欢也是这样的。

只要同他交换他想要的东西，他不在乎帮你做任何事。所以秦肖肖看书时才觉得自己的三观和下限被刷新了，因为曲欢他真的，不在乎帮委派的人做任何事。

他不会白白唱一首生日歌，却愿意同她交换生日礼物。

这很像原文里的曲欢。

秦肖肖点了头，居然有一种同恶魔做交易的感觉，她应答：“我会的。”

然后曲欢就开始打量这件奇怪的衣裙，摸索着从哪里穿。秦肖肖觉得他这幅样子实在太乖了，心里更加羞耻和愧疚，不敢看他。

但过了半晌，曲欢拿着衣裙，呆呆地看她：“我好像……不会穿？”

秦肖肖低着头嗫嚅出几个字：“我帮忙？”

曲欢有一种玩脱了的感觉，他的预想只是穿一件衣服，绝对不是让人帮他穿一件衣服。

作者有话要说：秦肖肖：人不能太无聊，容易变成BT